見她離開,晨曦才重新垂眸去看坐在地上的紀相思。
她只穿着一件簡單的針織衫和薄風衣,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因爲哭久了的緣故還是因爲喝過酒亦或是風吹的緣故,她的臉紅彤彤的,都是淚痕,鼻子上還起了個鼻涕泡。
真是,晨曦失笑,難看的讓人發笑。
他慢慢的蹲下身,脫了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把她抓着自己褲腳的手從自己的褲腳上拿下來握在手心裡,看到她手上擦出的一道血痕,聲音裡沒有了方纔的一層冷意,“紀相思。”
紀相思反應慢半拍的擡眼看他,鼻子上掛着的鼻涕泡破開。
晨曦忍不住,又搖頭笑了笑,微微起身,握着她手的手沒鬆開,探身用另一隻空着的手從車裡翻出包溼巾,然後重新蹲下,抽了一張,細細的幫她把臉擦乾淨,擦乾淨了臉後,又細細的將她破了皮的地方擦乾淨,然後貼上拿溼巾時順手取出來的創可貼。
動作輕柔平緩,像是怕弄疼了她。
他細細的把她的臉擦乾淨,偏頭看她,又喚了一句,“紀相思。”
紀相思被他擦乾淨了臉,也沒有再哭,懵懵懂懂的擡頭看他,眨巴着眼睛,像是醉的糊塗了。
她不說話,他也看着她沒開口。
一個人迷糊,一個人清醒。
只是她眨眼睛的速度越來越慢,過了半晌,終於是合上再睜不開。她身子斜傾將要倒在地上,晨曦手快眼尖,身子前傾趕忙伸手托住她把她託到自己懷裡。
懷中的人呼吸平緩,晨曦低頭看她一眼,想起她剛纔問他的,可是爲什麼,你還要走呢?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騰出一隻手掏出電話打給助理陳起,“阿起,到Miss停車場來。”
你贏了,他有些無奈的想,我不走了。
“再見到你,我很高興。”他放下手,“好久不見,紀相思。”
陳起很快趕過來,見到坐在車後座的兩個人心裡很是奇怪。
向來沒有女人關係的老闆竟然和一個喝的爛醉的女人坐在車上很奇怪,老闆因爲喝了酒打電話過來讓他來開車就更奇怪了。
他跟着晨曦五年了,從他剛開始接手Sun開始到現在,如果是他開車的話,他從來沒有載過除了晨曦母親以外的女人,更沒見過他喝酒。
晨曦滴酒不沾是衆人皆知的。
即使是在最艱難最需要應酬的時候也是,他從來沒沾過酒,一滴也無。
這下兩件沒見過的事一塊來了,陳起心裡着實是有些震驚。但他跟了晨曦這麼多年,也明白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倒也未多說,只是按着晨曦的指令接過鑰匙送他回家。
車開出停車場停在第一個紅燈前,又聽着車後座晨曦的聲音響起來,“阿起,慢一點開,開穩一些。”
他應一聲是,覺得車裡有些熱,剛想將空調溫度降下一些,卻被阻止。
“就這樣,”晨曦靠在後座上,閉着眼睛像在小憩,聲音無波無瀾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別調了。”
他以爲是晨曦覺得冷,卻從後視鏡見着後窗靠着睡着女人的窗戶是微微打開的,有些奇怪,“先生,怎的不把車窗降下來?”
晨曦隨口解釋,“她暈車。”
這車裡就三個人,不是你不是我也就只有睡着的那女人了。
他的好奇心更甚,透過後視鏡去看在後座睡的安然的人。
不知道是爲什麼,她的臉紅紅的,還有些浮腫,像是哭久了或是沒睡好,眼睛也是腫的。應該是素着一張臉,五官沒有哪一處是精細漂亮的。睡着的模樣倒是很乖,舒展着眉眼,很安然乖巧的模樣。
不算好看的模樣,但看着還算舒服。
陳起有點奇怪,先生身邊多少好看的女人,怎麼五年來,就讓這麼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上了車呢?
他兀自想着,突又聽到晨曦開口,“打量完了就開車,綠燈了。”
偷瞄被發現,陳起匆忙收回目光,發動車子。
車行了半個小時,穩穩當當的停在晨曦家門口。
晨曦先下了車,繞到車另一邊去開了車門,俯身進去將還睡着的紀相思小心抱出來,低聲吩咐陳起,“辛苦了,把車停好便回去休息吧。”
陳起應了句是,開着車往車庫的去時候還是忍不住從後視鏡裡去看那兩人。
只見着自家老闆抱着那女人,微微有些艱難的按了密碼,徑直進了門,然後門嘭的一聲被關上。
陳起收回目光,暗想,也不曉得那姑娘什麼來頭。
晨曦進了屋,騰不出手來開燈,便也沒開,就着微亮的月色,抱着紀相思行到客房,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到牀上,又幫她蓋了被子纔開了燈。
紀相思睡的很熟。
呼吸輕和平緩,方一沾了牀便翻了個身,伸出一隻手來,側蜷着身抱着被角,還無意識的用臉蹭了蹭,像是抱了個玩偶熊。
晨曦就坐在牀邊看着她,眸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相思睡的無知無覺,臉還是紅紅的,像是酒勁還未下去,頭髮經過折騰亂糟糟的,散在枕頭上,像雜亂的海草。
有一根落在她的臉上,看着有些礙眼,晨曦擡了手幫她拂到耳後,然後嘆了一口氣。
她剛纔的樣子和十年前在他家門口哭的樣子真是一點區別都沒有,只是十年前她更內斂一些,那時候也沒有喝酒,還知道收斂着擋着哭的難看的臉不讓人見着,今日卻是借酒壯了很大的膽。
方纔在停車場,她念唸叨叨說了許多,他一句一句的都聽清楚了。
她說她爲了找他走南闖北,又到了這裡。
說她找了他十年,想念了他十年。
說她因爲找他過的不大好,卻還是不願意放棄他。
他心裡不是不震驚的。
十年了,他們十年未見,他早已經想不起她的樣子。或許在最初的時候他還會想起她,想起她那雙乾淨明亮的眼睛,想起她懵懵懂懂的樣子,可到了後來,時光走的太快,他幾乎快要忘記她了。
也好似早已忘記當初因爲她種在心上的那顆柔軟的種子。
直到她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