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侑琳的臉色驀地一變,猛地擡頭看向不遠處那與穆庭楓有幾分相似的老人家,勉力維持自己面上的冷靜,禮貌回道:“穆爺爺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懂。”
穆老爺子聽了趙侑琳的話,並沒有迴應,只癱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看着趙侑琳。
坦白說,穆老爺子的臉部輪廓和五官都和穆庭楓非常相像,只不過因爲病痛的緣故,臉色要比一般人蒼白許多,但這一點都不影響他身上的氣勢。
不,準確的說,因爲他那過於蒼白的臉色,反而讓人有種他周身的冰冷氣息越發凝重的錯覺,尤其是再配上他那雙與穆庭楓一般清冷的眼睛。
如果說穆庭楓的眼睛是個深邃的黑洞,只要同他的對視,便可能被他吸入其中,再也難以逃離。那麼穆老爺子的眼睛無異於一柄鋒利的長劍,稍不注意,便會被它刺入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擊必殺。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狠狠扒光了一般,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趙侑琳下意識的抿了抿脣,沒再說話。
穆庭楓顯然也沒有料到老爺子一上來就問出這樣勁爆的話題,怔愣了片刻,眉峰微挑,上前一步擋在了趙侑琳的面前,企圖阻隔老爺子停駐在趙侑琳身上的視線。
穆老爺子見狀,雙眸微凜,看向穆庭楓的目光霎時染上了幾分不悅。
趙侑琳忙上前拉了穆庭楓一把,站到穆庭楓的身邊,與其十指緊扣,主動擡頭迎視着穆老爺子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問道:“我能問您一句,爲什麼你會這麼想嗎?”
穆老爺子見趙侑琳主動站出來同穆庭楓一起分擔,而不是一味的躲在穆庭楓的身後尋求保護,眼底的不悅稍稍消褪了一些,雙眸熠熠道:“趙侑琳根本就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更不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質問我。”
趙侑琳臉上的笑意一僵,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什麼叫做質問?自己這明明是好聲好氣的小心詢問!
“僅憑這一點,爺爺便認定我不是趙侑琳,未免太過草率。”
穆老爺子淡淡的瞥了趙侑琳一眼,悠悠的補充了一句:“趙侑琳更不可能答應和阿楓離婚,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從穆家搬出去。”
趙侑琳:“……”她竟無言以對。
趙侑琳囧了囧,看着穆老爺子那雙冰冷之中還摻雜着幾分精明的眼神,登時明白自己再多的說辭,恐怕都無法使這位老人信服,索性實話實說。
“穆爺爺的眼光果然老辣,沒錯,我不是趙侑琳,可也並非全然不是趙侑琳。”
繞口至極的一句話令穆老爺子的眉峰擰得愈發的緊了起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從外在看我依舊是趙侑琳,你的前孫媳婦,可要是深究起來,從內在說,我確實不是您說的那位趙侑琳。”
穆老爺子眉峰一挑,似是對趙侑琳的這一說法很感興趣,只不過感興趣歸感興趣,老爺子眼底的困惑並未因此減少,看向趙侑琳的目光依舊帶着滿滿的探究。
趙侑琳深吸了口氣,一本正經道:“穆爺爺相信鬼神之說嗎?”
趙侑琳此話一出,書房內便驀地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寂之中。
窒息般的沉默在書房內漸漸蔓延,慢慢滋生出些許的令人不安的異樣。
趙侑琳面上維持着該有的冷靜,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後背其實已經開始滲出冷汗。
穆庭楓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緊張,慢慢的收緊了兩人交握的那隻手,於無聲之中賦予趙侑琳勇氣與力量。
趙侑琳怔了一怔,下意識轉頭望去,一眼便對上了穆庭楓擔憂的眉眼,心下一暖,因爲過分緊張而跳動得飛快的心臟也開始變得平靜。
老爺子原本還因着趙侑琳的話而詫異,卻驀地看到了穆庭楓二人這一小小的互動,眸光微閃,低聲打破室內的沉默:“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並不是人。”
趙侑琳和穆庭楓:“……”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奇怪?
“額……這麼說倒也沒錯,我確實是已經死過一次,一般人像我這種情況,都應該已經死了。只不過我比較幸運,醒來之後白撿了個身體,白撿了條命。通俗一點的講,我這種情況應該算是……借屍還魂?”
趙侑琳說完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虛,畢竟這種事情怎麼聽都有點不大靠譜,老爺子相不相信還是另外一回事,萬一把老人家給嚇出個好歹來可就麻煩了。
事實證明,老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比趙侑琳想象中的要強大得多,初時的震驚過後,老爺子的目光一下子便轉到了穆庭楓的身上,意味深長的問了句:“你早就知道?”
穆庭楓頓了頓,緩緩點頭:“我還不至於連自己喜歡的人是誰都分不清。”
穆庭楓這話已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想要娶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無關她是不是趙侑琳,是人是鬼。
老爺子打量着趙侑琳的目光稍稍收斂了一些,面上卻依舊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好似趙侑琳是人是鬼跟他壓根就沒有關係。
老爺子這樣,趙侑琳反倒有些奇怪了,之前聽說當年穆庭楓之所以會妥協娶趙侑琳,都是因爲老爺子的授意,她還以爲老爺子對趙侑琳這個孫媳婦多少有些不同。
可現在都知道趙侑琳的身體被個孤魂野鬼給侵佔了,這老頭還這麼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老爺子沉默片刻,衝着穆庭楓再次問道:“這事你爸媽知道嗎?”
穆庭楓搖了搖頭:“除了我以外,爸媽還有趙家的人都不知道。”
穆老爺子斂了斂眉,停頓了好半晌方纔嘆息道:“罷了罷了,你們小輩的事你們自己處理就好,這件事情我會替你們保密。”
這麼好說話?趙侑琳驚訝了,轉頭看了穆庭楓一眼,發現穆庭楓面色平靜,似乎早料到會這樣。
擰了擰眉,趙侑琳終究沒能忍住,趁着穆老爺子的注意力還在自己身上之時,開口道:“穆爺爺,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
“您當初爲什麼會讓穆庭楓娶趙侑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