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竟敢衝撞貴族!“
站在伊爾身邊的諸位騎士眼看着從北方貴族們的身邊突然鑽出來一個穿的破破爛爛一看就不像是貴族的男人,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過在這座已經被自己的士兵完全控制了的城市裡,竟然還會有一個士兵敢向着自己的主人發起衝鋒,這簡直是在蔑視他們這些貴族的實力。
這讓騎士們有些憤怒,憑藉着強大的身體柔韌性能和戰馬超高契合的疲憊度,在伊爾身邊的五位騎士,立馬就調轉了馬頭,身後的騎士長槍樹立起來,直直的放在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兵面前,正準備拉動繮繩,讓戰馬向前一步,就能輕而易舉的奪走這個小兵的生命。
而那些北方貴族們呢?他們是萬萬沒想到這原本平和的招降儀式竟然還會平生波折,出現這麼一個變故,這讓以羅伯特爲首的貴族們在情緒上比起騎士們還要來的激動,紛紛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匕首向着小兵就衝了過去,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看的一旁北方貴族們的士兵都有些心寒。
爲了這些領主作戰,到最後,卻因爲一個小兵不聽話就要殺死他,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們知道了,這就是戰爭結束後的結果,會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找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算賬。
帶着這樣的心情,士兵們看着意味不明的小兵都帶着些許的同情,他們佩服這個士兵,儘管他們不知道這個士兵爲什麼要犧牲自己的生命衝出來,因爲沒有人能在騎士們的刀劍下存活,但是所有人都會記得這個小兵所作出的貢獻,他讓他們看清楚了這些貴族們的真面目。
一羣只爲了自己的爵位而考慮問題的人,不,不是人,是一羣畜生。
所有人都認爲這個小兵要死了,就在這個時候,衝出來的小兵跪倒在了地上,在距離長槍靠近他的身體還有幾公分的距離處,跪下了。
“停手!“伊爾冷峻的聲音立刻讓周邊正準備刀劍相向於小兵的貴族和騎士們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看着發號施令的伊爾,在伊爾的沉默中,收回了槍與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處。
自從小兵衝出來的那一剎那,伊爾就察覺到了對方的行動,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伊爾是不打算去理會的,畢竟戰爭打了這麼久,能保持頭腦清醒的人可不多,誰的親人不會在戰場上死去呢,或許這個小兵也只不過是因爲親人的死去而想找人發泄罷了。
像這樣的人很多,伊爾就曾經見到過不少,戰場上,總是會有人發瘋,這很正常,只是眼前這個小兵腦子裡的瘋狂超越了理智,而剩下的人,還畏懼着死亡,所以敢衝出來的,就只有小兵而已。
只不過他找錯了目標,殺死了他親人的敵人並不是自己而已,不過這跟伊爾又沒有什麼關係,敢於違抗自己的命令,讓自己的威嚴受損,這個小兵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他都必須得死,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伊爾即便心裡略微有那麼一些同情這個小兵,可是他的面孔上,卻是毫不在意的表情,彷彿小兵即將死去的事實並不存在一般。
這種事情,稀鬆平常,也不需要伊爾去出手,他擁有的衆多騎士就能把小兵解決了,直到伊爾觀察到了這個小兵的一點獨特之處,這才讓伊爾喊出了住手,選擇了饒下小兵的一條命。
這個小兵,從衝出來的那一刻,直到跪在地上,一直都沒有擡起過一次頭。
這可不像是一個想要泄憤的瘋子能幹出來的事啊,難道眼前的士兵已經能夠在瘋狂之中還保有理智,知道自己一定會在衝到自己面前時被殺死,所以乾脆就不看清楚目標的位置了?
不可能的,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特別瘋狂的人應該有的樣子,從他跪着之後紋絲不動的樣子,也可以排除是喝醉了之後發酒瘋,也就是說,這應該是一個正常人。
一個正常人,不爲了殺人而衝到自己的面前,並且擔負着自己可能被斬殺的危險,到最後卻在即將被殺死之前跪在了地上,沒有任何的抵抗行爲,甚至連他的頭顱都從來沒有擡起來過。
試問一個急着尋死的人,會因爲害怕武器而低下頭嗎?顯然不可能,如果連區區刀槍都能讓他低下頭顱,不敢直面的話,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有勇氣,直接從百千人中衝出來呢?
這個人,他到底在想着什麼呢?
小兵的奇異行爲就這樣激起了伊爾心中的好奇,並讓他喊出了那句“住手“。
伊爾的話在這片土地上就是聖旨,只要他說了這個人不準死,那麼除非上帝能夠奪走他的生命,沒有任何人能夠在他的面前殺死他,即便是士兵的主人,又或者是高貴的騎士,都不能。
示意擋路的騎士紛紛散開,伊爾騎着自己的高頭大馬來到了小兵的面前,看着依舊匍匐在地的小兵,伊爾沒有下馬,而是坐在戰馬之上,拔出腰間的長劍,對着小兵的頭顱輕輕的敲了三下。
小兵跪在地上,感受到了長劍的敲擊,渾身也跟着抖了三抖,不過姿勢卻依舊很是標準,頭看着雙腿之下泥濘的土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那三下顫抖,出賣了此時小兵的心情。
小兵的這幅模樣非但沒有讓伊爾掃了興致,反倒是對眼前這個魯莽的小兵有了更大的興趣了,既然被長劍輕輕觸碰,就能害怕到全身顫抖的程度,如此懦弱的膽氣,他衝出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的?
沈科宇直接笑着說道:“哈哈,這麼害怕還衝出來,士兵,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兵原本並不知道用劍敲他頭的人是誰,甚至他連敲打他的工具都不知道,直到伊爾開了口,小兵纔算是認出了,這個離自己最近的馬蹄鐵上所跨坐着的人,是他們的新領主,伊爾、阿勒拉米奇大人。
這是小兵的一項獨門絕技,只要聲音聽上一邊,就能夠記住,伊爾剛纔只是短短的說了一句,“起來吧,我的朋友們。“,可在小兵的耳朵裡再度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卻能立刻判斷出,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退路了,何況,站在我面前的可是伊爾大人啊,一位伯爵在對我說話,如果在這個時候,你沒有把自己心中想說的話給說出來,那真是連上帝都沒有辦法原諒你了。’
得到了伊爾在跟自己說話的信息之後,小兵低垂着的頭顱上有了些激動的表情,兩邊的腮幫肉都在隨着牙齒的顫抖而抖動,可見小兵是有多麼的激動和再用多麼大的力氣剋制着激動了。
此時此刻,北方貴族們的臉色都有些僵硬,從士兵衝出來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亂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這個小兵又是誰安排的,他到底要說什麼,他說的話又會對他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而貴族,尤其是戰敗投降的貴族,最害怕未知數。
羅伯特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看着眼前這個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兵,羅伯特心底裡深深的後悔,自己剛纔爲什麼在伊爾的命令下就停止了刀劍向前的速度,要是在剛纔那一刻就一不小心刺死了這個小兵,自己現在哪裡還需要因爲一個小兵而膽顫心驚!
難道伊爾伯爵還會因爲一個小兵的死而遷怒與自己嗎?
爲了一個小兵膽顫心驚,這是羅伯特從來都沒有過的感受。
曾幾何時,一個貴族到了如此弱小的地步了?
羅伯特的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邊的貴族們所攜帶有的情緒,也永遠只會有他們自己知道,長久的貴族生活,早就讓他們學會了,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了,面對他們的新主子,一位貴族所能夠做出的表現,有時候,是並不會比一隻忠誠的獵犬還要差的。
搖尾乞憐,對於人類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而對於小兵來說,搖尾乞憐的資格,他都還沒有呢,你看,現在的小兵,不是正準備爭取到這項特權嗎,只見小兵過了幾秒鐘之後,就在大庭廣衆之下,開了口:
“伯爵殿下,我想加入您的軍隊,成爲您的士兵!永,永遠的效忠於您,殿,殿下,請讓我加入吧。”
小兵的口舌有些不太靈活,不過聽到他這番話的人可不管他說話是不是流利,因爲聽到他這番話的人,沒有一個還能維持原本的狀態的,都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只不過,每個人的心態不一罷了。
伊爾這邊的士兵當然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了,作爲勝利者,敵人的再多舉動都是徒勞的,儘管這個小兵的舉動很是讓人感覺有趣,不過也只是有趣罷了,他並不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起碼對於士兵來說,是沒有什麼影響的,畢竟多了一個人,他們該吃什麼還是吃什麼,並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他們看着小兵的目光是最爲正常的,頂多就是有些獵奇的心理,想着他們的主人接下來會怎麼對待這個大膽的士兵罷了。
自古以來都是領主在上,士兵在下的,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士兵敢違抗領主的,今天卻是見到了,不可謂不大開眼界。
可是其他的人,可就沒有那麼平靜的接受這件事情了,尤其是北方聯盟的士兵和貴族們,面對小兵這句在公開場合,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話,他們所承擔的震驚和壓力,可以說是最大的。
每一個士兵都有自己的家鄉,他們來自一座座的城市,或者是一個個的鄉村,無論是來自鄉村的,還是來自城市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是不可改變的,那就是他們的生命、財產都不屬於他們自己,而是屬於領主的。
也就是說,按照正常法理來說,如果一個士兵想要進入到其他領主的軍隊中作戰,是必須要得到他本身的領主同意纔可以的,哪有像現在這樣自己毛遂自薦的,即便是主人的主人也是不可行的。
小兵這樣的做法,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沒有把自己的領主放在眼裡,其所需要承擔的後果,可遠遠不是他一個人的死可以承擔的,抄家滅祖、燒燬村莊,甚至是刨祖墳,這些懲罰對於小兵來說,都不爲過。
面對如此殘酷的懲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竟然沒有任何的畏懼,還在所有人的面前用字正腔圓的宏大聲音,把這句話送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這樣不怕死,還不怕自己親人死的勇士,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至於北方的貴族們,則是臉色徹底從僵硬變成了鐵青,整個人就像是殭屍似得,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兵,一副看死人的眼神,其中神色最爲難看的,就是羅伯特這個領頭人了。
羅伯特感覺自己的牙都快要咬碎了,這個小兵他雖然沒有印象,可是看着他袖口處紋着的軍隊花紋,那分明就是自己家族的標誌,也就是說,這個口不擇言的小兵,就是他的部隊裡出來的,羅伯特明白了這一點,他又哪裡有理由繼續平靜下去呢。
這是當衆打了他這個堂堂子爵一個巨大的嘴巴啊,素來注重名譽的貴族怎麼可能忍受如此巨大的侮辱,一個士兵不經過自己的同意便想要離開自己的軍隊,並且還能活的好好的,不受到任何的處罰,這件事要是傳出去,羅伯特的家族也就不必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生活了。
現在的他,只想讓這個小兵趕緊去見上帝了。
不,羅伯特心中陰鬱的想到,你沒有資格上天堂的,你應該下地獄,士兵。
不過很可惜,當士兵在伊爾的面前把這句話講出來的那一刻,士兵的生死,顯然不是羅伯特可以控制的了,所以不論是天堂,還是地獄,又或者是繼續在這片骯髒的土地上苟延殘喘,這都是伊爾,才能決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