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酒樓的拐角處,許晗看着圍上來的那些人,彎了彎嘴角,
“看來,你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只是你們吃過的虧還沒教會你們學乖嗎?”
這句話成功的讓三娘怒火中燒掃,她想要衝過來,許晗抽出腰間的軟鞭甩了出去,讓她停在原地。
許晗高昂着下巴,“我的鞭子不認人,可別在你那風韻猶存的臉上落下烙印。”
三娘氣的臉都白了,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她狠狠地咬牙切齒道,
“你們還在幹什麼?還不動手?陳四死了,都是這個兔兒爺弄的。”
那天陳四被許晗給刺傷,最後又被同門給踢到水裡,從水裡救起他的時候,早就沒了氣息。
許晗聞言好笑,用肩膀撞了下蕭徴,慢吞吞地道,
“她辱罵咱們。”
雖說蕭徴是個有十一娘就萬事足,無奈之餘,也就接受了許晗是‘男兒’的事情。
但他接受,不代表別人就能說。
他淡聲道,“那就來試一試,本世子倒是想見識下這些兔兒爺的厲害。”
他將‘兔兒爺’三個字又重新丟回給了對面的那些殺手。
三娘狠聲道,“廢話少說!今日就算是賠上我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殺了你們。”
許晗嘲諷地道,
“你們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花了不少精力吧?難不成付出這麼多就是爲了來找我報仇?”
那些圍上來的人並未動手,只是對他們造成一個包圍之勢,黑衣人頭領看着許晗,道,
“你傳信讓我們來,就是爲了殺這樣兩個人?”
三娘不等黑衣人首領說話,就狠厲道,
“當初陳四就是死在這人的手裡。”
許晗搖搖頭,
“可不是我讓你們來燒官府的船,不過,今日你們自願爲我陪葬,我自然是樂意的。
你們殺我的動靜若是鬧的太大,到時驚嚇到老百姓就不好了。“
“不如我們移步前頭的巷子,如何?”
“況且一旦動靜太大,連累着你們的同伴無法將船隻啓程,到時候你們如何的交代?”
三娘聞言驚疑不定地看向許晗,“你怎麼知道……”
許晗偏頭一笑,“知道什麼?知道你們手上有一批官銀,還是知道你們準備今夜運走。”
“又或者是知道你們和知府衙門勾連一起。”
三娘看向許晗和蕭徴的目光簡直用驚恐來形容了。
只是,她太想殺了許晗,爲陳四報仇,不管不顧地朝許晗撲了過去,沒想到,還沒靠近,半路就被一柄夾着殺氣的長劍刺過來,她雖避的快,但依然刺穿了前胸。
是和許晗並肩站着的蕭徴動的手,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他快速的抽回長劍,拉着許晗往巷子內後退。
“快……你們他嗎的還等什麼?老孃都要死了……”
三娘捂着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朝那些穿短衫的殺手們咆哮。
許晗往受傷的三娘瞥了一眼,嘴脣微動,“功夫不錯啊。”
蕭徴淡聲道,“若是一直都被你壓着,顏面何存?”
許晗,“……”
巷子深處已經退無可退,黑衣人首領用古怪暗啞的聲音問道,
“你和霍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許晗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人,這已經是第三次問同樣一個問題了。
他爲何這樣關注霍家的事情?
如果他是和霍家有關的人,那爲何在她還是十一孃的時候不曾出現過?
她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淡聲道,“無可奉告。”
……
大街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淮揚官府後衙內確實半明半暗,馬知府負手立在窗前,他的面前,是一排花草,開的蓬勃,
“外面如何了?”
暗處的陰影傳來聲音,
“已經佈置好,姑娘出府的時候,果然碰見了鎮北小王爺和承恩公世子,他們是跟着姑娘的馬車出府,方纔收到消息,他們已經被三娘包圍了。”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吃酒樓上的差點。”
暗處的人嘆了口氣,很惋惜的樣子。
“秦樓的殺手也在,這一次,這兩個貴人是插翅難逃了。
伴隨着暗中人陣陣獰笑,廊下的燈影搖晃。
馬知府緩緩吐了口氣,轉過身子,扶着椅子的把手坐下。
貴人?確實是貴人,只是過了今夜,就不知道是貴人還是孤魂野鬼了。
他當然知道殺了這兩個人會捅出什麼樣的事,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誰讓這兩個人陰魂一樣,勸不退收不攏。
那他只好讓他們橫死在‘水匪’的手裡了。
馬知府沉默了半響,再問,“碼頭那邊呢/
“已經安排妥當,船今夜就會啓程。”
他點點頭,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到時候蕭徴,許晗他們死了,東西也運走了。
淮揚還是從前的淮揚,他該怎麼做官還是怎麼做官,希望能安穩的一直做下去。
“碼頭那邊你親自去看,千萬不能出岔子,否則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雖然說那兩個貴人被三娘他們圍住了,可最近他們倆身邊的人頻繁進出,我還是覺得有些古怪,你們要特別防住他們。”
既然準備將蕭徴和許晗殺了,那麼底下的人最好也摁住,不要起什麼波瀾。
馬知府又從頭開始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行事,他謹慎這麼多年,想來許晗他們不太可能察覺到暗中的那些事情。
他揮揮手,讓暗處的人退下去佈置。
他又在書房裡坐了小半刻鐘的樣子,起身吹滅了燭火,準備回去應付夫人,他還是覺得鎮北小王爺不太適合做女婿,門第相差太大,到時候明豔會吃苦。
只是希望能說服夫人。
他纔剛將房門打開,身子一抖,不由之主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想要去關門。
門被一把長劍給抵住了。
廊下燈籠的光照在門外的兩人身上,白慘慘的,他還能聞到空氣裡的血腥味。
“馬大人……兩個美男子站在你門口,你怎麼彷彿見鬼一樣,關什麼門啊。”
許晗擡腳進了屋子,蕭徴隨後,馬知府不斷後退,身子抵在書桌沿上,定了半響,嚥了口唾液,手指動了動,乾巴巴的道,
“小王爺和世子不是去集市了,這麼早就回來了?”
室內的燭火再次亮起來,燭光照耀下,蕭徴端了椅子來,讓許晗坐下,然後抱着長劍彷彿侍衛一樣,站在她的身邊。
許晗理了理衣襬,笑着道,
“沒想到馬大人可真是捨得,爲了勾我們上鉤,竟然連女兒都利用,放心啦,你看到的我們都是活的。”
她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森森。
馬知府努力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不知道小王爺說的是什麼意思。”
許晗嗤笑一聲,蕭徴忽然走到書案前,桌上桌下摸索了一遍,最後微不可查的朝許晗搖搖頭。
許晗嘲諷地道,“馬大人竟也有聽不懂的話,不懂沒關係,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馬大人和水匪東來幫不知道勾結多久了?碼頭上的東西運到哪裡去?”
她頓了頓,忽然道,“馬大人,若是答的不好,讓小王不開心,那明豔姑娘就……”
她砸了砸嘴,“可憐明豔姑娘那麼好的一個姑娘……。”
馬知府眼內迸射出利光,恨不能燒死許晗和蕭徴。
“你們權勢再大也不該劫持小女,枉費小女她對你……”馬大人心驚肉跳,呵斥許晗。
許晗嘖嘖兩聲,“馬大人就是馬大人,這麼快就想到給我們扣一個劫持官家女眷的罪名了?”
她緩步走到馬知府的面前,微擡下巴,“我們是劫持女眷,那大人你是什麼?刺殺皇親國戚,這罪又該如何算呢?”
馬知府說不出話來,額上的汗不斷的流下來,他不敢去擦,只是不斷的一口接一口的吞着口水。
他當然知道刺殺皇親國戚的罪名是什麼,但剛剛下人明明說已經被三娘給圍住了,怎麼這兩個人會這樣快的回到這裡?
還有明豔,明豔在哪裡?應該已經回來了吧?還是這兩個人在虛張聲勢?
他威脅過很多人,各路欽差,治下的百姓,甚至水匪……可他沒想到有自己被威脅的一天。
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太痛苦了,他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事,又到底在門外聽了多久。
碼頭上的事情是怎麼知道?知道了多少?
他站在牆邊,一手扶着桌面,背脊緊緊的貼着牆壁,不敢讓兩人看到他已經溼透的衣裳。
外頭更聲響起,把馬大人原本就緊繃的心又提緊幾分。
“馬大人,你的船這會應該靠岸,下面的人正往上面搬東西……”蕭徴坐在太師椅上,薄脣一掀,嘲諷味十足。
馬知府聞言有些僵住,“不知道世子說的是什麼,漕運自有專門的衙門管理,本官不管這些……”
蕭徴低笑一聲,揚起手中的幾分文書,“哦?大人不管這些,那爲何隨手抽一張都是漕運上的公文?”
“難不成馬大人研究這些不是爲了把私吞的官銀運走?”
最後兩個‘送走’尾音拖的長長的,帶着一股寒氣,讓馬大人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不同於從前看到的紈絝模樣,這彷彿就是黑夜裡的修羅,他始終咬緊牙關,“不知道世子說的是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們根本沒拿到實質的證據,根本奈何不了他。
彷彿知道他的想法一樣,許晗‘哈’了一聲,“不瞞大人,我們已經派了人去當地的駐軍調撥人手,你船上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到時一清二楚。”
“還有,你暗地裡勾結水匪,刺殺欽差大臣,僅僅是這兩樁,你就得賠上一家人的命,我們根本不需要別的證據。”
馬知府不禁擡手鬆了鬆衣襟,這是他四十多年以來過的最爲艱難的一天,他喉頭髮緊。
偏偏,這還不是最後的艱難,只見許晗揚脣,又繼續道,
“大人在淮揚地界一手遮天這麼多年,和京城的往來自然要查一查,到底是什麼往來,想必不必我們說的更清楚了吧?”
“算了,還是我說說吧,馬指揮使,甚至馬福……”
她一個跳躍,坐在書桌上,手撐着桌面,懸空的腿搖晃着。
馬知府聽到這裡,臉色已經控制不住的變成了青灰色,馬指揮使不稀奇,本就是明面上的兄弟,可馬福……
他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袍,“你以爲我會告訴你?”
許晗想了想,又搖晃了下雙腿,隨着她的搖晃,馬知府的心又揪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透不過氣了。
如同離開水的魚兒一樣,大口大口的吸氣。
偏偏許晗什麼都沒說,而是蕭徴抱着長劍,緩緩的從書桌後走到前頭,緩緩道,
“我們在吳縣縣令那邊搜到一本賬本,你們這些人,總是想用這些要挾別人,所以會把賬目詳細的記載下來。”
“你這裡也不例外,是吧。”
馬知府只覺得眼前燭火特別的刺眼,讓他看不清面前兩個人的面容。
許晗和蕭徴兩人彷彿有默契一般,你一句我一句,蕭徴說完,許晗馬上接着道,
“按照常理來說,你們這樣的人不應該留下這樣的把柄成爲後患,不應該有這樣的賬冊留下,可不管是吳縣縣令,還是你,都拼死留下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你們一定要留下呢?”
她一字一字的說道,每一個字都說的極爲緩慢,咬字十分的重,彷彿錘子一般,捶在馬知府的心上。
那一團布料在他手裡已經揪出水來。
蕭徴垂首在他不遠處踱步,“這些年,江南水患不斷,水上的水匪趁亂搞事,就連山匪也在裡頭摻和一腳。”
“當地的駐軍防務我瞭解過,並沒有瀆職偷懶,可水上,山上的匪徒總是打也打不完,不是他們無用,而是江南像你這樣的人太多。”
“你們與匪徒私下達成協議,一面請求出兵,一面向朝廷要錢要糧,甚至要兵馬。”
“如此,朝廷撥下來的銀子,養的不僅僅是你們這些蛀蟲,就連匪賊也要養着。”
“這樣一來,匪徒清不完,朝廷的錢糧也要不完。”
馬知府旨覺得後槽牙都要被咬碎了,他的面目猙獰可怖,偏偏無可奈何。
許晗從桌上跳下來,長劍出鞘,直抵馬知府的胸口,沒有冷笑,沒有譏諷,平靜無波地說道,
“百姓流離失所,你們還要層層盤剝,本是富庶的江南,百姓被你們弄的不得不背井離鄉。”
“他們在泥土裡刨食,可身後還站着你們這羣吸血的蛀蟲,和匪徒一起來吸他們的血。”
“你們貪的不是銀子,根本就是百姓的血肉,你這樣的人就算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民憤,你就該跪在街頭,向每一個路過的百姓懺悔。祈求原諒。”
許晗的劍從馬知府的胸前,移到他的脖頸邊,冰涼的冷意,讓馬知府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在官場歷練下來的官油子,就是官油子,馬知府從極致的駭怕後,變得平靜,他冷然道,
“這些事情我可不管,剿匪那是駐軍的事情,我一個文官,哪裡管的了他們,不過是在裡頭穿線而已。”
許晗的劍鋒滑過馬知府的脖頸,血珠密密的沁出來,就算知道,馬知府也不敢動彈,駭怕她的長劍一下穿過他的脖子。
“朝廷未定罪前,我還是淮揚知府,你敢殺我……”
許晗輕笑,倏然收回長劍,“殺你?會髒了我的劍”
“你什麼都沒做,你只是和匪徒勾連,賺朝廷的銀子而已。”
馬知府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擡頭望着眼前的兩人,得意道,
“就算你們知道這一切,又有什麼用?沒有證據,就只能說明你們不過是憑空污衊罷了。”
“誰信?”
“我們都信。”蕭徴的聲音清朗而堅定,彷彿能破壁的寒刃。
屋內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隨着他的聲音一起響起的還有外頭雜亂的腳步聲,以及一個人連滾帶爬的闖進來,張口就道,
“老爺,碼頭出事了,纔剛將箱子搬上船,就被錦衣衛的人給攔下了。”
“還有,淮揚駐軍還有一個徐縣令帶着人來,將東來幫的人抓了個正着,還有……”
馬知府已經聽不清楚報信的人後面還說了什麼,他的膝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淮揚駐軍頭領是他們的人,所以剛剛許晗說有駐軍的人過來,他不過是嗤鼻一笑。
現在他笑不出來,裡頭竟然有他們的人。
許晗笑吟吟地道,
“大人,你手頭的那個賬本是要怎麼着?交還是不交?”
馬知府怒目,聲嘶竭力地道,
“賬本,什麼賬本,東來幫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們劫持官銀,刺殺欽差,早就該死了。”
他霍霍一笑,“既然知道背後有人,怎麼會想不明白,對於近日這樣的意外我們早就有對策了?”
“銀子是東來幫劫的,只要他們咬緊牙關,難道說宮中的貴人會不抱住他們的性命?”
“我死不足惜,賬本休想我交給你們。”
許晗掏了掏耳朵,問蕭徴,“你覺得我們是那種非要證據才能定他們罪的人嗎?”
蕭徴笑了下,“我們是不用他交賬本,想定罪,也還是能做到的人。”
馬知府聞言如同見了鬼一般,是啊,他怎麼忘記,眼前一個王爺,一個世子,尤其是世子還和宮中的關係緊密到連皇子都要後退一射之地。
許晗看着蕭徴的側臉,做人這麼狂妄真的好嗎?
馬知府從地上爬起來,大笑幾聲,咬牙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瞞,我手上是有賬本,可也要你們能拿到。”
“江南富庶,天下稅賦有十之七八來自江南,可你們哪裡知道地方官的艱難?”
“朝廷今天免這個稅,那個稅,可讓我們上繳的還是相同的數額,那我們不搜刮百姓搜刮哪個?”
許晗聞言,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可憐之人總有可恨之處,壞人總是有一副我不想做壞人,都是你們逼迫的嘴臉。”
她走到窗邊,手在那些花盆上一一撫過,有些可惜地說道,“看大人如此的愛惜花草,你說,你要死了,它們不是枯萎了?既如此,不如我們帶回去,也想看看,這些花草在沒有污濁的空氣下能不能活了。”
馬知府愣住了,緊張的看着許晗的手,彷彿那是絕世珍寶,被人糟蹋了一般。
許晗轉身,朝馬知府展顏一笑,笑的那個舒心,那個燦爛,拍了拍手,“長纓。”
外頭長纓抱着一堆東西進來,許晗一指,
“馬知府,你爲何如此的執拗?已經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你也不珍惜。”
“你不是說賬冊我們找不到嗎?那是什麼?”
她每一次經過花園,都看到馬知府在照顧這些花草,那一次,她看到馬知府侍弄好花草後,用帕子將手擦乾淨,這才小心翼翼的搬動花盆。
這些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花草,更重要的是,一般人侍弄花草,那都是先把東西整理好,再將手洗乾淨。
花盆上多多少少都會有泥土沾染,可馬知府偏偏不厭其煩的,先擦手,搬盆,又擦手。
不過是普通的花草卻被他養出了牡丹的架勢。
所以在之前和蕭徴‘夜遊’書房的時候,她出於好奇敲了敲那些花盆,沒想到,竟在花盆地下發現了貓膩。
院子外有很多的人涌過來,瞬間,書房也被火把照的通亮,長纓的出現是壓倒馬知府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面肌一抖,忽然瞧準了一旁的桌角,奮力往前一撲。
許晗離的有些遠,蕭徴眼疾手快,飛身一腳就將馬知府踢飛,想死,沒那麼容易。
那樣多的人進府衙,後院的馬伕人等自然聽到了動靜,按耐不住地到書房這邊,聽說馬知府出事,頓時嚇的尖叫起來,哭天搶地的要見馬知府。
馬明豔攙扶着馬伕人,渾身也是發抖的厲害。
一直嬌養在內閣的嬌花,如何見過這樣的情形,馬伕人哭,她也哭。
馬明豔提起淚眼看向許晗,嘴脣顫抖着,“小王爺……”
許晗不知道馬明豔是不是知道馬知府做的事情,可她身在馬家,享受了馬知府這個父親帶給她的榮光,那麼,就要承擔一切後果。
如同當初霍晗,霍家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府時,她是人人都爭相交往的霍家姑娘,哪怕她喜愛的是舞刀弄槍,可依然有不少的世家想要將她娶回去做宗婦。
那些說她粗魯的人只敢在背後偷偷的說。
一旦霍家倒了,她就成了衆矢之的,所有的人只會有多遠離多遠。
娶她回家?不落井下石已經是仁慈了。
蕭徴在邊上一臉你活該的看着許晗,冷哼一聲,從她身邊走了。
許晗,“……”
這一晚,註定是忙碌的。
馬知府和他一家,以及與案子牽涉的人都看管起來,等待押解到京城。
這裡頭牽涉的太廣,皇帝能夠隱忍這樣多年,自然是知道里頭積弊難除。
可皇帝是皇帝,他們不過是小角色,裡頭牽涉到的還有皇子,他們只能將所有的事情整理好,將人證帶回京,交給皇帝去決斷。
去碼頭埋伏的魏廷,以及去駐軍調撥人手的白灼都回來了,兩個人的面色都很不好,見到許晗和蕭徴立刻道,
“世子(王爺)姓徐的把那個上次截殺咱們的幾個黑衣人給放走了。”
徐修彥從吳縣分開後,就去了任上報道,這也是他們之前商定好的,許晗和蕭徴到淮揚吸引馬知府的注意,而徐修彥在私底下查更多的證據。
跟在白灼和魏廷身後的徐修彥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彷彿沒聽到兩人的控訴。
許晗看了眼徐修彥,挑眉道,
“我倒是沒想到對落網的匪寇竟然手下留情,不知爲何緣故?”
徐修彥垂眸道,
“我們的合作是我們的合作,就當這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吧,至於緣故,你無須知曉,我也沒必要與你交代。”
他看了看落網的馬知府,微微頷首,“此間事了,徐某告辭。”
說完這一句,徐修彥轉身離開了。
蕭徴看着徐修彥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頭,秦樓殺手,徐修彥也認識麼?
徐修彥還沒出院子,院牆上傳來一陣咳嗽聲,衆人紛紛望過去,見正是被徐修彥給放了的黑衣人首領,他的面上依然蒙着黑布。
大約是跟着徐修彥過來的,所以並沒有惹來衆人的注意,才能跳上院牆。
許晗和蕭徴能夠快速的回到知府衙門,是因爲那條巷子的盡頭早就埋伏好了錦衣衛和許晗的金吾衛。
再加上,徐修彥帶了人過來救援,三娘還有黑衣人首領竟都被擒住了。
爲了矇蔽馬知府這邊,人被擒住後,並沒有直接帶回來,而是留下徐修彥處理,誰曾想,人就被他放了幾個。
蕭徴自是不會忘記這個讓他吃了苦頭,也讓他得會十一孃的人,挑眉道,“閣下這是打算自投羅網?”
黑衣人首領抱着長劍,對蕭徴說話的時候語氣甚至很溫和,
“有些事情需要問清楚。”
他目光移向許晗,沉默了一會,
“先前的問題,你能否告訴我答案?”
“我的功夫在你之上,做的是殺手生意,秦樓的厲害你應該知道。”
“如果你不說,今後的日子大約不會太平。”
許晗輕笑一聲,
“無可奉告,你我之間,只有仇恨,沒有其他的答案。”
黑衣人首領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人一直在城裡,知道她和蕭徴碰到什麼磨難。
“既然如此,看來小王爺是不想告訴我了,今日你們事忙,我就不打擾了,雖然我人走了,但爲了報答你們,我會給你們一份馬知府和秦樓交易的明細。”
“就當是我當日下殺手所做的補償。”
說完,他的身形一動,人就不見了。
蕭徴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黑衣人首領的身上,上次在亂石灘因爲擔心許晗受傷,所以並未太過關注這個人。
今日,他雖沒看到黑衣人首領的面容,但心裡卻有些存疑。
他看了停留在原地的徐修彥,不由的陷入到沉思。
秦樓殺手,行事狠辣惡毒,毫無人性,世人可謂深惡痛絕,只是這個首領卻有些不一樣。
剛剛在巷子裡,錦衣衛的人會那麼容易擒住他們,就是因爲黑衣人首領放水。
可爲何一個人兇名在外的匪徒爲何會情願自己被抓,他又不知道徐修彥要來救援。
只是這個人……他抿了抿脣,看向一邊發愣的許晗。
馬知府落網,證據也拿到,喝道也修築的差不多,無須許晗在此處停留。
於是,她和蕭徴就帶着馬知府一干人等先回了京城。
……
京中最近最讓人說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鎮北王府老王爺和老太妃和離的消息。
這不是傳言,而是事實,因爲大家都看到老太妃徐氏已經搬出了鎮北王府,住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衆人幾乎要驚掉眼珠子,簡直是聞所未聞,雖說鎮北王府是異姓王,可那也是要上王諜的,怎麼能輕易的和離?
就連京城的御史都在蠢蠢欲動,徐氏這樣的離經叛道,是不是要參上一本?
可參誰?老王爺如今‘昏迷’,徐氏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參人家不是有點勝之不武?
只是,和鎮北王府這件和離事件一同的還有蜀地的齊將軍被陛下給召進京了。
齊將軍年過四十,一直未婚娶,知情的人聽說是因爲一個女子。
本來這兩件不相干的事,隨着某一日一位向來喜好嚼別人家內宅事的婦人說漏了嘴,齊將軍不娶是因爲心上人是鎮北王府的老太妃……
京中頓時一片譁然……
城外的莊子上,齊將軍,齊恆睜站在徐氏的面前,目光死死的盯在徐氏那張保養得宜的芙蓉面上,捨不得眨眼,像是看的癡了一般。
等到瞧見徐氏眼中閃動的火焰時,竟笑了起來,語氣中帶着懷念,
“阿秀,這麼多年了,你竟還是這幅脾氣!”
徐氏彷彿趕蒼蠅一樣的揮揮手,“齊恆,這裡是我的莊子,你想要做什麼?”
這個人夜闖莊子,還直接闖到她的面前,京城的那些流言她不是不知道,本來她不以爲意,清者自清。
可萬一被人碰見他出現在這裡,她的名聲不要緊,可她的晗兒怎麼辦?
更何況,齊恆一幅癡樣,讓她覺得分外的噁心。
當初既然已經放棄,今日又擺什麼癡情樣。
齊恆上前一步,神色複雜,不過還是溫聲道,
“我不過是想見你一面,你何必趕我……”
徐氏最爲厭惡他這幅看似深情的神色,眉宇之間不由閃過一抹厭棄,冷聲道,
“如今你看過了,那就趕緊走吧,以後莫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只是,齊恆哪裡捨得走?多少年了,他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怎能輕易離去。
“上次齊家的事情,是家中不對,阿秀,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發誓,並沒有看輕你的意思。”
不說這件事情還好,一說,徐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齊恆,只要你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就天天給佛祖燒三柱香,至於其他的,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厲聲叫來郭尋,將齊恆給‘送’出去。
齊恆握着拳頭,“阿秀,我娶你,我現在可以娶你了。”
徐氏彷彿聽了什麼笑話一般,嘴角輕輕的勾起,然後放聲大笑,看向齊恆的目光帶着鄙夷,
“齊恆,你是鎮守邊疆腦子也傻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徐丹秀是需要靠男人才能活的嗎?”
“當年既然已經錯過了,就不要再妄想歲月可回頭。”
“你以爲你是誰?有臉對我說這樣的話?”
倦舞 說:
哦哦,因爲晚了,所以多補了八千字。終於江南之行過了,然後,我的卡文也過去了。
真的不是我文風飄忽,實在是寫到不擅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