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商量什麼?”太后很不高興的說道。“都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哪還有什麼緩和的餘地。雲錦這次已經傷了頭,皇帝你準備再讓她傷到哪兒,纔會覺得她們之間的關係沒緩了呢?雲錦現在還懷着身子呢,正是應該靜養的時候,皇帝你就別給她添心思了。”
“皇額娘,”康熙陪着笑臉說道,“兒子這不是和您商量嗎?”
“你要跟我商量,那我就是不同意。”太后堅持說道,“其實之前我也不想同意的,是你一個勁兒的勸,結果你看看,就弄成現在這樣。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再讓雲錦受委屈了。”
“好,”康熙點頭應和着,“如果皇額娘堅持不同意的話,那就算了。其實兒子只是覺得,讓雲錦撫養以晴,是已經下了旨的,這沒過多長時間就改了,未免顯得太過兒戲了,況且這樣一來。知道的,是因爲以晴不懂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胤禛或是雲錦犯了什麼錯呢,不然怎麼會連撫養以晴的資格都給收回了呢。”
“你不是說要處罰以晴嗎?”太后不以爲然的說道,“你一罰她,大家不就都知道是她做錯事兒了嘛。”
“罰肯定是要罰的,但以晴年紀雖小,也是個姑娘家,無論是做何處罰,都是在內宅的事兒,外面的人哪裡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康熙見太后聽了自己的話,有所觸動,又再接再厲的說道,“就算是外面的人都清楚了,可是以晴能去誰那兒呢?同樣都是我的兒子,我總不能跟他們說,胤禛不能養一個不懂事兒的,就得讓你們養着吧?”
雲錦聽了這話心裡這叫一個別扭,老康這是什麼意思,因爲以晴不懂事兒,所以不能讓其他的兒子來養,那合着就自己倒黴,養仇家的女兒不算,結果就因爲她是個不懂事兒的,所以自己受了傷都推不出去。難不成真是溼手沾上乾麪粉,甩也甩不掉了?看起來雲錦多年的工夫也比不過血緣的力量啊,兒子就是兒子,再不肖,老康心裡也是向着他們的,兒媳總歸是外人,更何況還是個側的。
“照你這麼說,你不能委屈了其他的兒子,就只能委屈雲錦了?”好在太后還是在替雲錦鳴不平,這多少讓雲錦的心理好受了些。
“兒子當然也不想委屈雲錦了,”康熙看了看雲錦,然後笑着對太后說道,“所以兒子才說要把以晴送到曹家去啊,雖說是罰的重了些,但這樣一來,大家都不用委屈了不是嗎?”
“這個,”太后也有些猶豫了起來。
康熙的這兩個選擇,都不是太后樂於見到的,她當然是不想讓雲錦再接着撫養這個以晴了,可是又覺得將她逐出皇室這個懲罰也是嚴重了,但一時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
雲錦在老康說出“再商量商量”的話時。就覺得事情不好,看來今天想把以晴推出去是不大容易了,康熙是何許人也,他要是打定了主意,怕是想改也難。你看看,三下五除二,就把太后的話擋那兒了。
不過老康聰明歸聰明,但也是太不厚道啊,雲錦這是招誰惹誰了,憑什麼一定要照顧自己仇人的女兒,如果她真就是溫順乖巧也就罷了,可是正相反,這個以晴不但是行爲放肆,對雲錦也是毫不尊重,老康還非要雲錦養她,這是不是也太欺負人了?
康熙與四阿哥當真是父子啊,雲錦爲他、爲皇室、爲大清做了那麼多事兒,出了那麼多力,到頭來他還是覺得你付出的還不夠,希望能榨取更多的好處來。現在雲錦都已經懷了身子了,還讓她繼續撫養以晴,能者多勞也不是這麼個用法吧?雲錦也想過堅持拒絕了事,就是不要這個討人厭的以晴怎麼了?自己又不是閒着沒事兒做,何苦一定要受這個累、忍這個氣,再忍下去,人都要生癌了。
可是,就算是雲錦能硬下心來不理會兒,事後也免不了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康熙甚至是太后那兒說不得還會覺得自己沒同情心。再說,真要她眼看着以晴被逐出皇室、送到曹家去,這種事兒雲錦還真做不出來。
“皇上,”雲錦見太后猶豫不決,就走上前來,“可否容雲錦說幾句?”
“當然,你說。”康熙想是也覺着自己的做法對雲錦有些不公平,所以對她的態度很是溫和。
“皇上,首先雲錦很是慚愧,您把以晴格格託付給了雲錦,雲錦卻辜負了您的信任,鬧成了今天這種地步,”雲錦很誠懇的對康熙說道,“再來,雲錦也很是感謝皇上,您在這種情況下,還依然願意將以晴格格繼續交由雲錦撫養,這是您對雲錦莫大的信任,雲錦甚是感動,也很喜歡能做到讓您滿意的程度,但是,皇上也是知道雲錦的,”雲錦舒了口氣接着說道。“德言容功,德且不去說它,其餘三項,雲錦既拙嘴笨腮,又姿容淺陋,女紅一道更是不擅長,要不是看在太后和您的面子上,再加上我們爺對女色方面也不上心,雲錦怕是早就被休棄了,所謂正人先正已,雲錦本身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子。又如何能教得好別人呢?雲錦只怕是會誤了以晴格格。”
“你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康熙盯着雲錦看,“想來是真的不願意再撫養以晴了?”
“雲錦不是這個意思,”雲錦搖了搖頭,“雲錦只是說憑雲錦自己一個人是照顧不好以晴格格的,再說雲錦現在也有了身子,更是力有不逮,所以,雲錦想,能不能從宮裡派個嬤嬤過來,象教導公主一般的專門負責教導和照顧以晴格格。”
“皇阿瑪,”四阿哥這時候走上前來發言道,“雲錦這個主意還是有不妥之處。”
雲錦一聽四阿哥這話,那恨得是牙癢癢,心說你這丈夫當的可真叫好,幫忙指不上你,攪局你可是一個頂倆兒,我這好不容易纔想出的法兒,你卻說有不妥,有什麼不妥的?你就是見不得我有個清靜是吧?
“哦,你說說看,”康熙倒是很感興趣的問道,“雲錦這個主意有什麼不妥的?”
“宮裡如果能派嬤嬤過來,那是以晴的造化,兒臣也爲她高興,”四阿哥一臉平靜的娓娓道來,“只是與雲錦同居一院卻是有所不妥,宮裡的嬤嬤負有教導之責,而云錦對以晴也有撫育之責,爲防止雙方看法不同多有衝突,再說雲錦對這方面也確實是沒有宮裡的嬤嬤有經驗,兒臣覺得還是將以晴移到別的院子裡比較好,日常的教導就由宮裡的嬤嬤做主,雲錦沒事兒時可以去看看,但也不要多打擾,只管配合嬤嬤照顧以晴的飲食起居就好。”
雲錦聽完四阿哥的話,也是鬆了一口氣。看來四阿哥畢竟是未來的皇帝,這主意出的可有多妙,輕輕鬆鬆幾句話,就讓以晴搬了出去,免了雲錦的教導之責,那個飲食起居,找個丫環嬤嬤的就能做,也不用雲錦太費什麼心,這下可是輕省多了。
“胤禛說的沒錯兒,”太后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生怕康熙那邊再出岔頭兒,搶着就把這事兒定了下來,“這麼着吧,就讓我這裡的趙嬤嬤去吧,她是宮中的老人了,經驗足的很,至於說以晴住的院子嘛,爲方便照顧,不要離雲錦太遠,但也不要太近,省得雲錦總過去,打擾到以晴的功課。”太后吩咐完了纔看向康熙,“皇帝,你覺得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康熙搖了搖頭,“皇額娘想的很周到,兒子沒什麼補充的了。胤禛,既然皇額娘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你可是要好好的照顧雲錦和以晴。”
“是,胤禛謹遵皇太后祖母和皇阿瑪之命。”四阿哥依然是面容平靜的向太后和康熙行禮。
“雲錦謝太后和皇上的恩典。”雲錦也跟着行禮致謝。
“行了,你們都起來坐下吧。”太后揮揮手,衝外面喊了一嗓子,“來人。”
“太后,”小玉應聲走了進來,“您有什麼吩咐?”
“你把趙嬤嬤叫進來。”太后吩咐道。
“是。”小玉雖是一愣,但卻馬上領命出去了。
“太后,”一會兒趙嬤嬤就走進來,“您喚奴才來有什麼吩咐?”
“是這樣的,”太后把剛纔四阿哥主意說了一遍,“你去收拾收拾,今兒個你就跟着一起到雍親王府去吧,一定要好生的教導以晴格格,不能給我寧壽宮丟臉,知道嗎?”
“奴才知道了,”趙嬤嬤,“奴才一定不負太后之命。”
“皇帝,”太后又對康熙說道,“既然將以晴交給趙嬤嬤教導了,那現在就讓她跟着一起去吧,也讓她們互相熟悉熟悉。還有,對以晴的處罰,也交由趙嬤嬤監督吧。”
“好,就依皇額孃的。”康熙覺得這件事兒雖然沒按自己的意願進行,但總算是個兩全之計,也就沒再反對,轉而對以晴說道,“以晴,雲錦受傷一事兒,雖然你不是故意而爲之,但畢竟是你目無尊長、行爲放肆所致,朕本意是要將你逐出皇室的,因爲雲錦爲你求情,這才留你下來,但處罰卻是免不了的,朕就罰你禁足三個月,抄寫《女誡》三十篇,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以晴這麼長時間一直是跪在那裡的,她是拿定了主意堅決不在雲錦面前示弱的,如果康熙最後決定將自己逐出皇室的話,大不了就一頭碰死,可是她沒想到雲錦卻爲自己求了情,又接受自己再回到雍親王府去,還爲自己討來了太后宮裡的嬤嬤,她覺得這樣自己也算是有了體面,因此語氣也就緩和了些。
“既如此,你且先就跟趙嬤嬤下去吧。”康熙衝她揮了揮手。
以晴動了動,因爲跪得太久了,雖然有軟墊墊着,腿也已經痠軟的不行,趙嬤嬤見狀趕緊上前來扶她。
“以晴格格,來,”趙嬤嬤一臉慈祥的微笑,“奴才扶您跟太后和皇上謝恩。”
“以晴謝老祖宗和皇瑪法的恩典。”以晴在趙嬤嬤的扶持下,衝太后和康熙分別磕了個頭,又被趙嬤嬤半攙半抱着扶起來。
雲錦聽了康熙的處罰決定後,有些感嘆,沒想到康熙居然也會罰抄《女誡》,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女誡》是《女四書》之首,是東漢班昭寫作的一篇教導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書,包括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七章,內容集封建禮教之大成,也是這個時代讀書女子的啓蒙讀物。雲錦在要書看的時候,四阿哥首先送過來的那批裡就有這本書,當然《女四書》的其他三本《內訓》、《女論語》、《女範捷錄》也在其中,還有《烈女傳》也一併送了過來,只是雲錦簡單翻過一遍之後,就束之高閣,讓它們永遠不見天日了。
雲錦這時也很慶幸四阿哥給自己佈置作業時,用的是他自己所寫的字帖,他當然是不會去抄諸如《女誡》之類的東西了,從而也使得雲錦避免接觸這類沒營養、害眼睛的東西,雖然只是大略的翻過一遍,但在雲錦的印象中,這個《女誡》的字數好象不算少,大概有二千多字的樣子,以晴禁足三個月,卻要抄寫三十篇,豈不是三天就要抄完一篇,算下來也就是一天要寫至少六百多個字,這比四阿哥以前留給自己的作業還要多,雲錦不禁同情的看了以晴一眼,這才注意到以晴腿軟的樣子。
“趙嬤嬤,”雲錦出聲說道,“這地上涼,你拿熱鹽袋幫以晴敷敷腿,別作下病來。”
“側福晉,您就放心吧,”趙嬤嬤笑着說道,“奴才會照顧好以晴格格的。”
“佟佳氏,”太后看趙嬤嬤和以晴都下去了,對貴妃娘娘說道,“鬧了這麼長時候,想來元壽也累了,你先帶他回去休息吧。”
“是。”貴妃娘娘因爲太后和皇上在場,剛纔一直沒有發話,聽得太后如此說話,也明白下面該要說四阿哥的事兒了,答應一聲就起身帶元壽離開了。
“元壽告退。”元壽用他那大眼睛看了看雲錦,見雲錦含笑衝他點頭,也乖巧的跟着貴妃娘娘走了。
“胤禛,”太后看該打發的人都打發走了,把臉一板,盯着四阿哥說道,“現在該說說你的事兒了,你是怎麼回事兒?我把雲錦交給你,是讓你這麼照顧成這樣的嗎?”
“胤禛行事不當,請皇太后祖母責罰。”四阿哥衝太后行了一禮,然後說道。
“哼,”太后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雲錦受傷的事兒就算是個意外,但那個年氏呢,你居然專寵成那個樣子,聽說連她的嬤嬤都能跑到雲錦那裡去胡說八道。”
“回皇太后祖母的話,”四阿哥恭敬的回話,“事兒是有這麼回事兒,胤禛已經處置她了。”
“處置?”太后冷冷的說道,“就是打板子嘛,如此膽大妄爲的奴才,你不處死,居然只打了板子,這是爲何?”
“回皇太后祖母話,”四阿哥解釋道,“因這個嬤嬤是在年氏懷了身子之時,由年府派來照顧年氏的,所以胤禛才只打了她八十大板,並將她送回年府好生管教了,聽說是到年府後不久就死了。”
“那年家是如何說的?”太后皺了皺眉。
“因爲年遐齡跟年希堯在廣東,所以京城的年府只有年羹堯居住,現在他又在四川任上,故府中其時並沒有主家,”四阿哥跟太后說明情況,“他們只是來請了罪,說已經寫信給年羹堯了,估計這兩天信就要到了。”
“這也罷了,我再問你,”太后接着往下問,“那個嬤嬤是爲什麼會到雲錦院子裡的,那個年氏又是爲什麼也去了呢?”
“那個嬤嬤跟年氏的大夫一起到雲錦那兒的,爲的是解釋之前爲什麼沒過去的原因,”四阿哥不知道這事兒元壽沒說,所以他是據實回話的,“結果言語間諸多放肆,胤禛這才處罰他的。”
“你等會兒,”太后聽出問題來了,“什麼大夫?什麼之前沒過去?”
四阿哥這才知道自己說走嘴了,不禁看了看雲錦,雲錦卻白他一眼,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又不是我告狀的,你瞅我幹什麼?
“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太后催着問。
這要擱往常,雲錦就幫着四阿哥圓過去了,可是現在,雲錦可沒那心思,再說太后是在給自己出氣,結果自己卻上去橫扒拉豎擋的,這不是不知好歹了嗎?那讓太后心裡多過不來啊。
“回皇太后祖母的話,”四阿哥停了一會兒,見雲錦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乾脆實話實說了,“烏喇那拉氏聽說雲錦受了傷,眼睛可能會有問題,雖然讓人去外面請大夫了,但怕來不及,就讓人先去把年氏院裡的大夫找過來,結果年氏一聽這事兒後,就動了胎氣,於是那個嬤嬤就沒讓大夫過去,讓他在那邊照顧年氏。”
太后一聽這話,那是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