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年氏對她話並不感興趣,連頭也不曾擡一下。
綠意見狀,忙說道:“主子,是皇上和三阿哥啊!”
“什麼?”年氏身子一顫,急急擡起頭來,果然見到胤禛打了傘與弘晟穿過重重雨簾朝自己走來。
她一下子激動起來,顧不得外頭還下着雨,提裙疾步奔出去,綠意見狀趕緊拿了手裡傘追出去。
“皇阿瑪?”弘晟仰頭看了胤禛一眼,顯然是詢問他意見。
胤禛緩緩點頭道:“去吧,去見你額娘。”
“嗯。”弘晟歡答應一聲,迎着年氏奔去,他已經離開年氏太久了,雖然皇后待他也很好,可是額娘只得一個,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額娘!”這樣歡悅呼喚中,弘晟開心地撲入年氏已然被雨淋溼懷抱。
“弘晟,我弘晟,額娘終於又看到你了。”年氏緊緊地抱着自己唯一孩子,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此時綠意也追到了,趕緊將傘撐年氏母子頭上,替他們擋住不斷落下雨水。
“額娘,皇阿瑪已經答應我以後都不用再去坤寧宮了,可以日日陪額娘身邊。”弘晟自年氏懷中擡起頭高興說着。
聽到這話,年氏方想起胤禛也,趕緊朝已經走到近前胤禛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胤禛看出她心中疑惑,扯了嘴角道:“起來吧,有什麼話進去再說。”
“是。”年氏也曉得這不是個說話地方,迎胤禛進正殿後,又下去換了一身衣裳,這纔出來重見禮,至於弘晟,適才已經被嬤嬤帶了下去。
“皇上,弘晟真可以繼續留臣妾身邊了嗎?”年氏緊張地問着,雖然弘晟已經說過一遍,但總不及親耳聽得胤禛說真實。
胤禛頷首道:“朕已經考教過弘晟,他確是這一個月之內熟讀了《春秋左傳》,所以朕許他重回翊坤宮,只是貴妃,從今往後你必得好生教導弘晟,萬不能再有前次事發生。”
受了這麼大一次教訓,年氏哪敢不聽,連忙垂首答應,擡眼之時恰好看到胤禛看着自己,眸色中有一抹明亮之色。
年氏環顧了自己一眼,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逐道:“皇上看什麼?”
胤禛笑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這兩日事,倒是讓貴妃擔心了。”他躺牀上那幾日,年氏雖然沒有如凌若那樣日夜陪養心殿,可那份傷心卻是真切不作假,尤其是後喝斥凌若那幾句,若非當真心傷難過,是絕對不會說這些。
可是這份感動僅僅持續了一會兒便淡了下來,年氏若僅僅只是xing子驕縱任性,那麼衝着這份宮中少見真心,他會由着她。可是年氏不該心狠手辣,宮外時對凌若百般迫害。
這一事,雖然因爲年羹堯出征平叛而被壓了下來,他卻不可能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所以,他與素言註定回不到從前。
年氏並不曉得這一瞬間胤禛心思已經轉過這麼許多,不曉得她已經被徹底剔除胤禛內心之外,依然淺淺笑道:“皇上還說呢,那幾日臣妾聽着齊太醫話當真是嚇壞了,幸好只是虛驚一場。”她很聰明沒有問胤禛爲什麼要這麼做,許多事不知道遠比知道好。
年氏笑容猶如盛開牡丹,嬌豔動人,即便如今已經三十有餘,依然貌美如十七八歲之少女,看不出歲月痕跡,看不出曾生養過兩個孩子。
只是,宮中會缺少美貌嗎?始終帝心纔是要緊,而這一點年氏無疑已經輸了,如今她所倚仗不過是年氏一族權勢與年羹堯戰功罷了。
可悲是,年氏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又或者她不願去相信自己身上所繫恩寵是因家族之故。
也許一定要到無可挽回那一刻,她纔會幡然明白,然到那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揣測帝心這一點上,那拉氏顯然比年氏做好,她從不仗勢,從不驕縱,對於孃家勢力也一直小心控制胤禛所允許範圍內,不曾越了半分過去,胤禛眼中,她永遠是那個端莊溫和,處處與人爲善皇后。
但這並不代表那拉氏與世無爭,恰恰相反,她纔是野心大那個人,不過她很清楚自己,論恩寵不及熹妃,論家世不及年氏,論帝心是遠遠不及那個已經嫁做他人婦納蘭湄兒,她唯一擁有,不過是一個皇后名份,正因爲唯一,所以她才小心謹慎,將之牢牢抓手中,任何敢於威脅到她人,都毫不留情地除掉,包括她未出世孫子!
夜,風雨不止,撲撲打着琉璃瓦,檐頭鐵馬疾風中“叮叮”作響,雨夜中清晰可聞。
那拉氏坐紫檀圓桌前慢慢用着晚膳,偌大桌子,滿桌珍饈美味,卻只有她一個人坐那裡,顯得格外冷清。而這一切,那拉氏早已習慣了,以往弘時還沒有開牙建府時,也不過兩個人而已。
那拉氏喝完粉彩圓碗裡盛烏雞湯後道:“翡翠,上次本宮讓製衣局給三阿哥做那幾套衣裳做好了沒?”
翡翠掰着指頭算了一下道:“主子是年前吩咐下去,應該已經做好了,明日奴婢去看看。”
那拉氏點點頭道:“做好了就送到翊坤宮去,好歹也是本宮一點心意。”
聽着她話,翡翠卻是有點猶豫,“主子,奴婢怕就算送去了,翊坤宮那邊也不會收。”
那拉氏笑一笑,接過宮人遞來帕子拭一拭嘴角湯漬道:“她收不收是她事,本宮卻不能不送,怎麼說三阿哥也本宮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又叫本宮一聲皇額娘。如今他回去,本宮卻一些表示也沒有,可是不像話。另外你去時候,記得叫三阿哥繼續採露水泡茶喝。”後這句話,她說得意味深長。
翡翠答應後,那拉氏順手將帕子遞還給一直躬身候旁邊宮人,眼角餘光瞥過微微擡頭宮人臉龐時,意外覺着有些眼熟,再一想卻是記了起來,她記xing向來,見過一面人都能夠記住,當下道:“你是小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