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又在做冰。她總想做出北冰洋雙棒的味道,那是一種又便宜又好吃的雪榚。
“扶蘇,來,看看好不好吃?”
扶蘇擡頭看看她,這丫頭做什麼都這麼癡迷,他吃冰吃得都要透心涼了。
“就一口,來,乖,張嘴。”小寒拿着湯勺誘哄着他。
扶蘇只好張開嘴,他覺得自己就是她的孩子。也許,她就是這麼想的吧?
“怎麼樣,比剛纔那份怎麼樣?”小寒滿心期待。
扶蘇認真品了品,好像沒什麼區別,但不能這麼說,總要找點區別出來。“是不是奶放得少了點?而且不夠甜。”
小寒仔細想想,認真地反駁:“不對呀,牛奶放得一樣多,這種裡面還放了蛋黃,你沒吃出蛋黃的味道嗎?”
扶蘇只好說:“是嗎,我再品品。”
品着冰,扶蘇說:“小寒,蒙恬派人送信了。”
小寒問:“是報賬嗎?”
扶蘇說:“不都是報賬,說前段日子煤礦發生了塌方,砸着兩個人,沒死,但傷得不輕,已經處理完了。”
“哦,是做了支架嗎?”
“不知道,反正說處理完了,傷者也好好安頓了。”
“扶蘇,塌方比較經常,邊挖煤邊做支架很重要的,越往裡掏越是這樣。你得跟蒙恬說讓他做個斜井,把裡邊的煤層氣放出去,要不發生了爆炸損失就大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扶蘇凝視着邊吃冰邊說話的小寒,不解地問:“斜井?煤層氣?爆炸?”
小寒點點頭,說:“嗯,那個煤層氣比較輕,打一個斜井可以讓它自己飄出去,爆炸就像——上林苑那塊大石頭,‘彭’的一下,就灰飛煙滅了。你想想,那得死多少人?”
“哦,這麼厲害啊!蒙恬說請了故燕國的煤礦老師傅,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小寒琢磨着說:“應該知道的,這種事比較經常,老師傅怎麼也有經驗的。”
“小寒,昨天郊外發生的那聲巨響你知道不知道?人們說和上林苑發生的很像。你沒去看熱鬧嗎?”
小寒又吃了一口冰,她一邊吸着涼氣一邊盛了一勺兒餵給扶蘇,才說:“知道啊,但是不能去。西施也要去,我得看着她,她那麼大的肚子,萬一讓人碰着或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受了驚嚇,可就不好了。”
正說着呢,外面的木木叫了聲“公子。”扶蘇讓他進來。
“情況去看過了?”
木木點頭,說:“公子,太可怕了,這麼粗的大樹攔腰斷掉,燒得已經不剩什麼了。”
扶蘇問:“燒了幾棵?”
木木回答:“就一棵,幸好附近坡地上就那麼孤零零的一棵,要不,還不知道這大火要燒成什麼樣呢!”
扶蘇皺着眉毛看向小寒:“要不,咱也去看看?”
小寒放下碗,說:“看看就看看,和你們在一起,還安全些。西施也想看,要不,帶上她?”
木木忙擺手:“不,不能帶她,她好奇,可是太膽小了,別嚇壞了。”
……
扶蘇一行到了柳亭附近,發現這裡明顯已經變成了人羣聚集的地方。來往的人都在談論天火,都在談論那“彭”的一聲巨響。好幾個人都說這就是睛天霹靂。
那棵燒得焦黑的大樹,明火沒了,還在冒煙,它已經燒了一整天。空氣中都是嗆人的煙味兒。
小寒抽着鼻子感嘆了一句:“可惜了,這麼粗的樹,怕要長五百年吧!”抱歉,誰讓你長那麼個樹洞,正好放置陶罐子呢?
扶蘇扭頭看看她,這丫頭的思維總是跟人不一樣呢,別人問的是原因,她可憐的是大樹。
他問:“是晴天霹靂嗎?”
小寒望望天,含糊地說:“可能是吧,我也沒見過。”
扶蘇發愁地說:“可能調查的差役也查不出什麼來,都燒乾淨了。”
正說着呢,咸陽縣令戚禁走了過來,先是客氣地見禮,然後就說:“大公子,這次的巨響,唉,只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了,沖天一炬啊,戚禁想想就害怕,這要是發生在鬧市或者宮室區……。”他忽然頓住,訕訕地笑笑,後邊的話就不能再說了。
扶蘇點點頭,久久不語。
過了兩天,關於那巨響和大火又有了新說話,人們傳說這是上天對人類的提示,至於提示什麼呢?人們也懶得細想,有一個話題是可以延續下來的,那就是胡亥亡秦。從春天到夏天,上天已經用多種方法提示了,這次,一定也是這樣。
果然,有心人發現了上天的提示!
站在大樹燃燒的地方,往遠處看,往下看,那平整的田地裡明明顯顯就是上天的提示:“********亥”。這一發現,讓人們吃驚不小。有好事者走下坡,走到田地邊上,仔細觀察那些莊稼,可是,他們除了看到即將收割的黍子,其他就看不出什麼了。等再上了坡,仔細一看,嗯,又看到了!於是,不死心的人們重新下了坡,去認真對比每一棵植株的區別,可是他們比了半天,還真說不上有什麼特別,普通的莊稼,不就是一棵高一棵矮的,一棵黃一棵綠的嗎?
太奇怪了,這不是上天的提示又是什麼呢?
人們一傳百,百傳十,傳得神乎其神。來過這一片的人又重新來一遍,按照前行者的指點往下看,媽呀,可不就是那幾個字嗎?
上天肯定發怒了,這次是用大火的形式警告的,下次呢?
咸陽宮裡,洗翠園,三個孕婦邊散步邊聊天。這是火鍋一代母親們的經常性活動。對於上天,她們只有感恩,這麼大歲數的皇宮女子,還能懷孕,不是上天垂憐,還能是什麼呢?
韓夫人是個活潑的人,不過對於歲數更長的鄭夫人她也得拿捏着說話的尺寸。
“鄭夫人,您的小公子比我們兩個的要大一個月吧,生出來就是小哥哥了。”
楚夫人點點頭,說:“可不是嗎?生出來就有兩個小弟弟做跟班,威風着呢!”
鄭夫人笑笑,無所謂地說:“我只盼她是個小丫頭,生出來能跟我做伴兒,這輩子沒女兒,也沒機會給女孩子裁衣服,扎小辮兒。”
韓夫人跟着一樂,說:“姐姐這是有了大公子了,才這麼想得開,我有了一個女兒了,就盼着個兒子。”
楚夫人點頭,她的情況同樣。不過,生出了兒子,也比不過大公子的風頭了,人家已經可以幫着父親做事了,等她的兒子能做事,她都老了,也沒法幫着兒子取寵。即便現在也幫不了了,皇上自來過那次,便不再來了。幸好,她有了。還是要感謝上天,可憐她寂寞孤獨。
楚夫人話題一轉,說:“昨天,從宮外回來的太監說,小公子胡亥又有事啦。”
韓夫人接話說:“是說那天火的事情嗎?還有黍子地裡的字兒……”說着話,就看向鄭夫人。
鄭夫人搖搖頭,說:“說說咱們自己孩子的事兒吧,別人的孩子別人會管的。我拿給你們的奶兜兜樣子可照着做了?”
兩人一齊點頭,韓夫人說:“不但做了,還用上了呢,穿上了倒不敢照鏡子了呢!”
楚夫人說:“這也照?皇上看見了……”說着就捂着嘴笑。
韓夫人作勢要打,想想孩子,也不敢有大的動作,就只是嗔怨地望着楚夫人。大家同一個丈夫,說出來多不好意思。
鄭夫人也笑,她也不好意思照鏡子了,想那小寒姑娘在扶蘇面前也是這般嬌媚迷人吧?男人哪能受得了這個?
“皇上來了。”韓夫人說了一句。
三人慌忙整理衣飾,準備着見禮。
皇上身後跟着鶯美人,二人臉上都不見喜氣,走到跟前,看到眼前行禮的三個女人,皇上說了聲:“都起來吧。肚子那麼大了,就不要跪了。”
三個女人起來,都小心地扶着肚子。
皇上看了看,沒說什麼,回頭對鶯美人說:“你不要跟着了,留下來和她們說說話,省得一個人回去無聊。”說完,邁步走了。
鶯美人走也不是,在也不是,尷尬地衝三位夫人笑笑,三位夫人也微微一笑。可是,跟她說什麼呢?她那麼得寵!要說年齡,跟她都不是一代人呢。
只聽見頭頂上的鳥兒在樹枝上喳喳地叫。
……
出了園子,皇上回頭問樑辰:“樑辰,那字兒你看見了?”
樑辰搖頭,說:“樑辰不曾看見,只是跟着樑辰的長命兒他去看了那燃燒的木頭,他也是後來才聽人們說的。他說那田地的主人嚇壞了,一開始只是跟着人們看熱鬧,沒想到最終這事情落在他家的地裡,怕得他頭髮都一把一把地掉。”
“這事兒,你去看看,別讓別人知道。”沉默了一會兒,皇上說。
樑辰點頭,跪下,領了旨。皇上這是不太相信這件事呢。
……
胡亥急匆匆趕往趙高住處,一大早就讓人來請,這一定是有大事了。
“小公子,事情有變,你得找給你看病的牛大夫,就說你的病還得看看,你還是不行。”
胡亥“刷”地就放下了臉,什麼叫‘還是不行’,也沒有太不行啊,這事兒他自己還不知道嗎?
“大人不是說要讓人知道我能行嗎?怎麼才過了幾天又變卦了?明玦都回孃家跟她姐姐說了。一會這個,一會那個,說什麼人家纔信呢?”
趙高也不理會他那語氣和臉色,這會兒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小公子,外面的傳言你沒聽說嗎?那黍子地裡都現出了‘********亥’幾個字,如果你不能生育,或許還有一條命在,否則,怕是活都活不下來了。”
“什麼?黍子地?哪裡的黍子地?”胡亥聽得頭皮一陣發麻。
趙高一字一頓地說:“發生天火的那個地方,小公子自己去看,連趙某都覺得你可能真的能亡秦的,不知道還應不應該幫你了……”
胡亥慌了,趙高要是不幫他,還有誰幫他呢?
“不,趙大人,胡亥這就去看,胡亥這就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