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就叫我鎮長好了。”
“鎮長。我想讓多麗絲出去，有些話，不想讓她聽見。”圖欽請求道。
“當然可以。”陳漢生說道。
“不，爸爸。我想聽一聽。我知道，所有這些事情都是和姐姐有關的。但是你們連她是怎麼死的都沒有告訴過我。我想聽。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多麗絲說道。
“爸爸，告訴多麗絲吧，這樣她以後也可以留着心一點，至少不會像艾琳一樣……”索瓦說道。
“但是……”圖欽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點頭道，“好吧。”
圖欽和兒女兩人坐在牀沿上，開始說他們自己的故事，“鎮長，我是一個販賣草織品的小商人。我們家是自由民，在卡洛斯伯爵還沒有把地賣給奧法雷爾男爵的時候，阿拉諾鎮是屬於伯爵的地盤。雖然日子過得很緊，但是還沒有什麼大問題。
不過，自從伯爵把地賣給男爵以後，一切就變了。男爵派人來告訴我們所有人，以前交給伯爵的稅現在全都要交給他。不僅是稅，還有勞役也是一樣的。而且，他還加了好幾個新的稅，我們家去年生意不好，這樣一來，我們就過不下去了。”
陳漢生問道：“可是名義上這個鎮子還是屬於伯爵的，男爵只是有這裡的土地，他有什麼資格問你們這些自由民收稅呢？”
“這個，總有老爺要收稅的。沒了伯爵，也會有男爵。”
索瓦在一邊說道：“也不是沒有人問過，有個做皮毛生意的商人就問過，後來他就被男爵找了一個和馬賊做交易的理由，吊死了。”
“大人，這裡沒有人能夠對抗奧法雷爾男爵。後來我們家交不出稅來，眼看就要變賣家裡的房子了，男爵的稅官卻說，可以讓我大女兒艾琳去男爵府做工來抵掉稅款。艾琳，艾琳是個很想着家的孩子。她……”圖欽說道這裡，已經是滿臉眼淚鼻涕，“我真的不該讓她去的啊。”
圖欽嗚咽着說道：“她去的前幾天還好。但是一週之後，她在回家的時候和我說，從軍隊裡回來的阿克萊少爺，好像看她的眼神不對勁。我讓她回來，但是她不願意，說只有做滿一個月才能算一次工錢，她會小心不惹事的。”
“那，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後來大概過了三四天的樣子，男爵的衛兵通知我們去領人。說是艾琳在男爵府做出了偷東西的事情，然後被守衛打死了。”圖欽說到這裡失聲痛哭起來。
索瓦抹着眼淚，恨聲道：“那天，我和爸爸一起去的，艾琳就被裹在一破布裡，扔在男爵府後面的路邊。我們過去的時候，有兩條野狗圍着她轉，在咬她的手和腳。但是那些守衛也不管，反而，反而笑着看着她。我甚至聽到有一個在和另一個打賭，說堵她哪隻腳會被先吃掉。”
“啊，自然之神啊。怎麼會這樣？”多麗絲捂着嘴，淚如泉涌。
但是，陳漢生髮現她的手緊緊握住，眼中的仇恨多於畏懼。
索瓦被妹妹的哭聲一驚，捂住自己的嘴，“多麗絲，我不該說這些。”
“不，告訴我，我想知道姐姐到底遇到了什麼。我，我那天什麼都沒有看見，只看到你們把她埋了起來。”多麗絲抓住了索瓦的衣袖，“求你了。”
索瓦握住妹妹的手，點點頭，“我和爸爸趕走了野狗，擡起她，她渾身都是硬的，眼睛是半開着的，表情很嚇人。就像，就像死的時候，看到啥很可怕的東西。然後我看到她脖子是黑的和紫的，而且斷了。這時候，那個守衛隊長走過來說：她是去偷了男爵夫人的珠寶，被侍衛發現扭斷了脖子，所以被丟出來喂狗，一切都是活該。他還說，我們必須馬上把多麗絲送進男爵府替代艾琳，否則我們就完蛋了。”
“我姐姐絕對不可能去偷什麼珠寶。她，她是個好人，她不會！”多麗絲道。
“我們都知道，那是一個藉口，把你姐姐搬回來以後，媽媽給她擦洗身子，發現有人在她死前霸佔了她的身體。”索瓦比他的父親直接得多，把知道的事情都講出來了。
“姐姐……”多麗絲抹着淚道，“怪不得媽媽會哭到病倒。”
“所以，我們怎麼都不能把你再送去了。爸爸就讓你和媽媽先避開，但是你們剛走，男爵府就過來抓人了。”
“我已經犯了一次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我想大不了給些錢，最多打我一頓，也不能再把你交出去。”圖欽這時說道。
“他們可不是要打你一頓，而是想打死你以後，乾乾脆脆地把你女兒擄過去。”卡蘭達道。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大人們，我和索瓦就沒命了，我一定會報答大人的。”
陳漢生是周圍幾個人當中心情最不好受的，這樣的情況他只在書本里看到過，親身聽當事人哭訴，那種難受的感覺可以戳進人的心。雖然他上過戰場，面對過死亡，但那是真刀真槍的戰鬥，和這種貴族欺壓虐待平民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相反那些傭兵，奴隸出身的人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雖然多少有些唏噓，但是心裡卻沒太大觸動了。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陳漢生問道。
“走吧。我們離開這裡。這個鎮子，我們是待不下去了。”圖欽說道。
“可是，我們真的走的了嗎？我們連門口守衛那一關也過不去吧？”他兒子索瓦卻道：“也許鎮長有什麼辦法可以教我們。”
陳漢生暗贊還是年輕人機靈，他道：“你們逃到另一個領主的地方，真的有那麼容易嗎？你們的房子和地都在這裡，換了別處，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吧。而且，別的領主就不會欺負你們這些外來人嗎？”
索瓦垂下頭，他是一個小商人，並非全無見識。他明白陳漢生說的都是真話。
“先住在這裡吧。男爵的人我自然會幫你擋掉。關於這個鎮子我們還有很多東西可談。我相信你們會幫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