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芸收拾完家務，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
這件毛衣她織許多天了，本來早就應該織好，無奈太久沒有做過同樣的事，導致她反反覆覆重新弄了好多遍遍，才最終把握好尺寸。
想到夏仁穿上這件毛衣時的樣子，秦芸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其實家裡是不缺錢的，夏仁也不會缺衣服穿，這是她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愛好，閒來無事，就想着做一做。
她不想當做夏仁家裡的一個花瓶，哪怕日常的家務都是她整理的，也覺得不夠。
“飯誰都會做，但是能給他織毛衣穿的女人，就只有我一個。”
秦芸幸福地想。
莉莉雙腿伸直，小屁股坐在地板上，手捧着一本帶有拼音註釋的童話書在一板一眼地看着，忽然轉過頭，眼睛盯着幾米外的房門。
開門的是夏仁，身後跟着滿臉困惑的劉秀秀。
秦芸轉過頭，看到他們回來，說道：“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爲你們要出去很久。”
“有點事。”
夏仁朝她笑了笑。
莉莉邁着小短腿踩着地板噔噔噔跑過來，夏仁雙手叉着她的腰將她舉起，抱在懷裡。講真的，很柔軟，很舒服，比抱只貓的感覺好多了。
“哥哥！”
莉莉胖乎乎的手掌在他臉上亂摸。
劉秀秀看着莉莉，眼神有些怪異：“你說的談判專家，該不會就是她吧？”
確實，只要像在夢境中一樣，莉莉的真身顯露出來，相信面對那樣超遠認知的恐怖，沒有人能夠拒絕其要求，可不就是百分之百成功嗎？
當然，前提是那個人還保有理智，沒有瞬間扭曲成怪物。
“專家？”
莉莉用稚嫩的童音重複了一句。
“怎麼可能是她？”
夏仁被秀秀的想法逗笑了，轉頭對秦芸說道：“收拾收拾，咱們去個地方。”
“是秦姐姐？”劉秀秀更加驚訝。
在他的印象中，秦芸好像從一開始，就跟家庭主婦沒啥區別。
“不然你以爲呢？”
夏仁繼續捏着莉莉的小手，吸修格斯吸得有些上癮。
秦芸沒有問他要去什麼地方，不過對於夏仁願意帶自己出去這件事，她明顯是很開心的，當即就跑進了臥室。
沒等多久，大概一兩分鐘的樣子，她就打開臥室門走出來了。
沒有換多少衣服，只是爲了搭配季節，穿了一件針織毛衣，搭配上棕灰色格子外套，下身還是藍色牛仔褲，看起來清爽簡潔，原本盤起的長髮散在背後，臉上不用化妝就足夠驚豔。
“怎麼樣？”
溫暖的光芒從陽臺灑進客廳，秦芸沐浴在光芒中，輕輕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側過頭，微微害羞的表情，問他的感受。
“很不錯。”
夏仁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心裡其實有些砰砰跳的。
該死，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動搖了？
他緊接着反應過來，把腦袋裡爛七八糟的想法全部丟到一邊。
“秦姐姐真漂亮！”
劉秀秀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羨慕。
“咱們是出去有事吧，要帶上莉莉嗎？”
秦芸走過來，摸摸莉莉的頭。
夏仁望了屋裡一眼，搖搖頭說道：“不了，讓莉莉留下來看家吧。”
他現在書房裡有不少收容物，悲劇人偶倒是不怕被人偷，但古老者水晶，熊孩子的呲水槍，和無面者面具還是讓他放心不下，不老會的出現不僅給基金會帶來了麻煩，同時也讓夏仁警惕起來。
對此莉莉倒是沒什麼意見，她當掃地機器人習慣了，沒事的時候變成個球在地上滾就行，反正也不會無聊。
只是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夏仁總感覺自己手裡空空落落的，汽車方向盤怎麼摸都不得勁兒。昨天一回來就抱着莉莉揉揉捏捏，沒想到一個晚上的功夫，竟然對她軟萌萌的身子產生了依賴性，摸不到還有些饞。怪不得秦芸空閒的時候總是抱着她。
曙光中心在木星市邊緣，距離夏仁家有很遠一段距離，他們早晨八點半出發，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三人下了車，一眼就看到了此行的目標。
沒辦法，實在是太顯眼了。
盤踞在頭頂的烏雲經過昨晚綿長的細雨後，早已經消散，陽光有些慵懶，幾片單薄的白雲掛在湛藍的天空中，在污染如此嚴重的現在，算得上難得的好天氣。
這裡簡直比郊區還要荒僻，潮溼的路邊兒上，雜草叢生，目光所及，四處都是低矮的建築，唯有一道高高聳立的圍牆，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裡面幾棟五六層高的樓房，在這片地區可謂是鶴立雞羣，想不注意都難。
走到圍牆的正中央，他們看到了一道電動伸縮門，有些類似大學的正門，側面立着招牌：曙光異常心理糾正中心。
大理石的招牌上刻着這麼一串黑字，看着總讓人感覺像是佇立的墓碑。
“建在這麼遠的地方還有生意，看來這個社會不正常的人還真不少。”
夏仁隨口說了這麼一句，目光往裡打量。
電動門內側，纔是曙光中心真正的大門，旁邊一間保安室，裡面空空蕩蕩。
“有人嗎？”
夏仁朝裡面大喊了一句，沒人應聲。
過了半分鐘，纔有一個滿臉橫肉，身穿保安制服的壯實男人從裡面走出來。
趁着他還沒有走近的功夫，夏仁小聲對一旁的秦芸說：“等下你就隨便編個理由，讓他放我們進去就行。”
“啊？可是……”
儘管在車上就商量過，但事到臨頭，秦芸還有些猶豫。
“放心吧，相信你自己，可以的。”
夏仁給她打氣。
他很早就想培養一下秦芸了，後者擁有蠱惑人心的能力，騙，說服人的能力比夏仁自己還要強，並且這種能力在她被撬棍吸收了能量，降低爲一類感染體之後還存在着，只是自從被領回家之後就一直沒機會用過，之前黎明中學的事件夏仁就想要讓她幫忙，無奈當時莉莉剛剛從古夢中出來，對人類的身份還不適應，連話都說不利索，放小蘿莉一個人不放心，害怕她把家給拆了，就只能讓秦芸現在家帶着娃。
昨天回家之後，莉莉明顯被調教成了一個乖寶寶，秦芸也終於能夠從帶娃的任務中解脫出來。
“你們幾個在這裡幹什麼？這裡不是閒逛的地方。”
滿臉橫肉的保安便朝這邊走，便面色不善地說，但當他看清了秦芸和秀秀的長相時，表情又立馬像是菊花綻放一樣，語氣也溫和了不少，改口道：“你們是有什麼事嗎？”
劉秀秀被他目光看的不舒服，下意識地擰了擰眉頭。
夏仁胳膊肘輕輕捅了捅秦芸，示意她說話。
“其實……”
秦芸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說，心裡有點亂，目光湊巧看到旁邊的招牌，注意到“異常心理”幾個字，再看到右手邊秀秀的表情，瞬間想到一個主意。
“我弟弟不太正常，聽到你們這兒是專門糾正異常心理的，所以想來看看能不能幫助到我們。”
“弟弟？”
保安很自然地看向夏仁。
劉秀秀覺得沒自己什麼事了，等着進去就行，所以低着頭開始觀察起腳邊開的一朵野花來。
“不是他。”
秦芸尷尬地笑了笑，手放在秀秀背後拍兩下：“這纔是我弟弟。”
秀秀突然擡起頭：“？”
保安也是滿腦袋問號：“她不是個女孩嗎？”
秦芸本來還頭疼該怎麼胡扯，聞言順勢接話說道：“不不不，只是看着是，實際是男的！”
保安愣了兩秒，然而恍然大悟，“那……確實，這問題可不小，你算是找對地方了。”
夏仁給劉秀秀使眼色，讓他配合一點。
後者本來就對保安的話不服氣，什麼叫問題不小？哪裡就問題不小了？我天生就這樣。
帶着幾分不忿，他努力回憶着問題少年該有的樣子，張口說道：“老，老子沒問題！”
老子這個自稱，在秀秀的印象中，太囂張了，一時之間沒用好，說話有些卡頓，配合着他本就柔和的聲線，聽起來反倒有點可愛。
他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爲了挽救不良的形象，補充道：“多，多管閒事，哼！”
糟糕，又緊張了。
秀秀臉色發紅，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愛！
其餘三人，包括本就是女人的秦芸心裡也冒出這個詞。
夏仁乾咳兩聲，打破有些古怪的氣氛，說道：“你看，他這個樣子，在家簡直無法無天，完全管不了，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找到這裡來了。”
“無法無天”的秀秀頭低得都要貼到胸口了。
“哦……唔。”
保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這……確實狠不下心訓斥啊。
“如果你們想要把他送進來培訓一下的話，我這就聯繫老師。”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保安語氣裡，竟然帶着一絲不忍。
“不用這麼着急，我們還想要先到裡面看一下環境怎麼樣，再下決定。”
“那我叫一位老師來給你們帶路。”
夏仁沒說話，看向秦芸。
意識到該自己發揮作用了，秦芸整理一下思路，說道：“不用，我們自己進去看看就好。”
這不和規矩，保安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你幫我們開下門吧。”秦芸見保安開始猶豫，試探說道。
“這個……”
保安撓撓頭，似乎是在苦惱，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開了門。
“你們注意點，不要亂走。”
“會的，多謝保安大哥。”
秦芸鬆了一口氣。
三人順勢走了進去，在進門的一瞬間，夏仁感覺到，頭頂和煦的陽光，彷彿黯淡了幾分，耳邊似乎也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沒想到這麼輕易就進來了。”
劉秀秀咕噥道，很明顯還在想着剛纔的事情。
“我也沒想到。”
秦芸看着自己的雙手，有點不敢相信。
她作爲感染體降生後，除了樓下那個被她嚇跑的，真正面對的第一個人就是夏仁，自己擁有蠱惑人的能力也是夏仁告訴她的，還從來沒有對其他人用過。
她本來還一直在懷疑這能力到底有沒有用，因爲如果有用的話，當初夏仁就應該被她說服，兩人早就睡一個牀了纔對。
要不，晚上再試試？
她打起了小算盤。
夏仁回過頭，望向仍在困惑地撓着自己投的保安，他大概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放幾人進來。
在保安的腰後，彆着一根電棍。
而且在外面看不到，其實在那堵高高聳立的圍牆裡側，整齊地裝着一排電網。
走入大門不遠，就是一條被落葉覆蓋的道路，粗壯的梧桐樹從兩旁伸來扭曲的枝幹，上面乾枯的樹皮不規則的脫落，表面如同患有嚴重癬症的人類皮膚。
腳踩在落葉的同時，一聲嘶啞的嚎叫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
夏仁停下腳步。
“怎麼了？”
秦芸轉過頭。
夏仁深吸一口氣，稍微平復了一下心中突如其來的躁動。
“有意思。”
他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興奮了起來，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獵犬，後腦處有些發癢，觸手第一次產生了異樣的情緒。
那是，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