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風攜着雲玦出現在屋子裡的時候,蘇染夏悔的腸子也青了,她該留幾個人守門的。
院子裡的丫鬟大大小小都被她支出去了,連守門的婆子都隔得遠遠的不讓靠近。
先還覺得雲玦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匍一走進蘇染夏的院子,蘇驚風就改變了想法,不再那麼認爲了。
好好的,怎麼就兩個婆子遠遠的站在門口,一問之下,才知道是秋染吩咐的。
推開門進去,心裡更覺詫異,院子裡清清冷冷,一個人都沒有,就好像這裡沒有住人似得。
蘇染夏是定國侯府的大小姐,按定國侯府的規矩,她身邊要配備漿洗丫鬟三個,清院丫鬟四個。
針線房的丫鬟三個,另有針線房的婆子兩個,三等丫鬟五個,二等丫鬟四個,大丫鬟兩個。
秋染和小柳便是蘇染夏跟前的大丫鬟,其他的丫鬟們都歸秋染和小柳管。
規定是這麼規定的,不過秋染是一個心思單純又好說話的,小柳又懶怠管這麼許多的人。
因此,那些丫鬟盡都歸蘇染夏房裡,一個年邁的老嬤嬤管了,那老嬤嬤姓陳,是蘇染夏母親的陪嫁丫鬟。
一輩子都沒有嫁,蘇驚風知道她跟蘇染夏的母親情分深厚,從不插手後院的事的他,也吩咐讓這個陳嬤嬤跟着蘇染夏。
蘇染夏自打重生以來,除了秋染便誰也不讓近身了,那時候買了小柳過來,也只是讓夜間守在外室。
後來小柳對她投誠,能近身伺候她的人,又多了一個秋染,日常裡,除了秋染和小柳,其他人最多也只能走到外室罷了。
蘇染夏的裡屋,是誰也不敢進來的。
以往蘇驚風來蘇染夏的院子,總也能看見有丫鬟婆子在院子裡來來往往。
“怎麼回事?這院子怎麼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蘇驚風站在門口問身後站着的婆子。
這裡是定國侯府,即便這些丫鬟婆子是蘇染夏的人,但是這府裡,主人只有一個,那便是蘇驚風。
這也是蘇染夏懶怠梳理院子的緣故,梳理管的再好,自己到底在定國侯府做不得主。
即便是做主,也只是在自己的那一小片土地上。
她意不在定國侯府的權利上,蘇驚風有多疼愛她,過了這兩世,蘇染夏是最清楚的人。
只是因爲她喜歡雲乾而已,他就願意爲雲乾奉上自己所有的力量,義無反顧投身在裡邊。
即使他的性子,從來不是一個會站隊的人。
被蘇驚風問話的那婆子,戰戰兢兢的垂下了腦袋,“小姐,小姐說不要這麼多人伺候,院子裡有小柳在養病,怕過了病……病氣……”
說到這裡,那婆子怎麼也說不下去了,腦子裡從混沌恢復了清明。
蘇染夏說的是,怕小柳過了病氣給他們,所以不讓他們靠近院子,統統都離得遠遠的,日常伺候讓秋染一個人來就行。
既然怕過了病氣給她們,怎麼不怕過了病氣給自己?
那婆子噗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頭不住的往地上磕着,嘴裡也求饒不止
,“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
原來這定國侯府裡的老人,大多都受過蘇雲雪的好處,雖然不至於效忠她,也沒有必要效忠蘇染夏。
蘇染夏又從來沒有做出什麼表示,願意撐起定國侯府,現下定國侯府的事,也都是七姨娘安排的。
公中也都是七姨娘分撥打理,雖然看起來七姨娘跟蘇染夏關係沒有那麼壞,卻也沒有那麼好。
再看看蘇染夏現在的做派,除了秋染和小劉,誰又能近得了她的身?別說拿好處了,連臉都見不到,還拿什麼好處?
起始的時候,她們心裡還存着一點希望,顧着一股作氣,要好好的伺候蘇染夏,好在主子面前存些臉面。
這樣日日也不見着蘇染夏一面,話也不回一次,她們心裡唯一僅存的那一點點殷切也沒磨沒了。
哪還談得上盡職盡忠?只要不壞了規矩就成了,主子吩咐什麼,便去辦什麼。
掏心掏肺的爲主子着想,就算了吧。
因此,蘇染夏吩咐了讓她們離院子遠一些避病氣,她們心裡有疑慮也罷,沒疑慮也罷,只聽命的離院子遠遠的。
有一些聰明的,想到這層的,也沒有說出來,既沒人去回稟七姨娘,也沒人回稟老夫人。
誰知道,蘇驚風怎麼突然就這麼過來了。
她們心裡想的那些小九九,蘇驚風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好好的伺候蘇染夏。
就這一條便夠了。
“滾下去!去讓七姨娘來見我!”蘇驚風很不能一腳踹到這婆子身上,但是他從不動手打女人。
更何況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子。
那婆子得戰戰兢兢的起來,提着裙子去找七姨娘不提。
被雲玦看到這一幕,蘇驚風心裡是很有些尷尬的,他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說話不是,不說也不是。
雲玦知道蘇驚風尷尬,忙上前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將軍請,先看看染夏的情況要緊。”
“是是是。”蘇驚風樂的藉着這個梯子下來了,跟雲玦一起大步朝着蘇染夏的屋子過去了。
吃了白起風給的丸藥,蘇染夏現身上暖烘烘的,已經有點力氣了,蘇驚風撩開重重紗幔進來的時候。
正看到她撐着牀牙喝水脆弱的樣子。
她身上還穿着薄薄的寢衣,黃竹色的紗綢從肩頭一直垂到牀上,只露出了她纖細的幾根手指。
聽到聲音,她擡頭看向蘇驚風和雲玦站着的方向,一張小臉蒼白的跟白紙似得,頭髮披散着在肩頭,黑髮襯着白臉,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只不過是幾日不見,雲玦卻感覺,蘇染夏好像瘦了許多。
先前他覺得,蘇染夏膚色白皙如同牛乳凝脂一樣,眼睛大大的如同黑色的杏仁,很是好看。
現下他卻覺得,他寧願她黑一些,不要這麼白,眼睛小一些,在臉上不要顯得這麼大。
看的他心裡很慌,很害怕。
她的嘴脣以前那麼嫣紅,好像櫻桃一樣,總是讓他想咬一口,怎麼
現在也那麼蒼白?
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那樣脆弱的撐在牀上,好像隨時都會軟下去的樣子,蘇驚風的心跟着揪起來了。
他猛的抽了一口氣,就要衝上去,腳纔剛擡起來,身邊一個影子卻掠到了蘇染夏的跟前,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甚至,蘇驚風根本沒有來得及看他是怎麼動作的,不過一閃身,他就從自己身邊,挪到了蘇染夏的跟前。
蘇驚風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雲玦立在牀頭的背影。
“你……”雲玦立了好久,纔開口說話,剛吐出一個你字,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這是誰的聲音?爲什麼帶着哽咽,是他?
看到雲玦的時候,蘇染夏心裡已經什麼都清楚了,肯定是白起風告訴的雲玦。
她在心裡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衝着雲玦虛弱的笑了笑,“王爺怎麼過來了?”
儘管她已經盡力的讓自己的語氣穩一些,有力量一些,卻還是徒勞,聽得雲玦心裡又是一陣疼。
“你還好嗎?”雲玦有千言萬語想要跟蘇染夏說,有千言萬語想要勸她,又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自己的心情。
但是所有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了這四個字,他在心裡懊惱自己的沒出息,明明有那麼多話想說,怎麼什麼都說不出來呢?
聽得雲玦這四個字,蘇染夏虛弱的笑了笑,脣邊漫出止不住的笑意,“還好,讓王爺操心了。”
雲玦很想給自己一巴掌,她都虛弱成這樣了,還用問她怎麼樣了?簡直是在問廢話。
“有沒有覺得舒服一些了?”心裡越是着急,卻越是不知道問什麼,雲玦只能這樣一邊着急,一邊問廢話。
“舒服很多了。”蘇染夏又笑了笑,眼神投向雲玦背後的蘇驚風,“父親。”
在邊上待了很久的蘇驚風終於有機會,跟自己的女兒說幾句話了,他幾不可見的把雲玦往旁邊擠了擠。
直接抓住了蘇染夏的肩膀,認認真真的把她看了一個遍。
蘇染夏配合的露出了笑臉,儘量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一些,還調皮的歪了歪腦袋,“父親可是看我眼生了?這許多天都不來看女兒了。”
這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病倒在牀上都不能起身了。
儘管以前的蘇染夏很有些胡鬧,但是在他心裡,她一直都是那麼的懂事可愛,小小一點的時候,就拿大眼睛瞧着自己,看的他心都化了。
現在她還是這樣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的乖囡囡,你這是怎麼了?”蘇驚風想伸手摸摸蘇染夏的臉,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她現在看起來好脆弱,好像一碰就會碎掉似得,蘇驚風眼圈跟着紅了紅,“是爹對不起你,連你病成這樣了都不知道。”
“父親。”蘇染夏滿眼都是柔意,伸出手拉住了蘇驚風擱在半空中的手,用勁力氣握了握,“女兒就是,吃東西沒克化,跑了肚子,不礙事的。”
她越是這麼說,蘇驚風心裡越是覺得愧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