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
他捂着肺部下方的位置,疼得滿頭大汗,疼得他看什麼,眼前都是重影,疼得他走在路上,一直笑,一直笑……
他的腳步變得格外遲緩,黑色的發線遮住他俊逸而落寞的眉眼,像漫畫裡一個悽迷的畫面。
從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決定了他們日後的要走的路。
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就算是他們很忙,就算是他們很累,只要見到彼此就會溫馨一笑。他們會一直走下去。垂暮之年,蹣跚漫步,夕陽西下,直到白頭到老,彼此相濡以沫。
所以,他不會輕言分手,因爲,沒有情路可以回頭。
對自己太自信了嗎?還是她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柔弱?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他們一定會冷戰幾天,可萬萬沒有想到的算是,說謊的代價居然這麼大。
最後逃脫的那個人,是她。
就像在最甜的美夢後經歷最糟的噩夢。當她第一次說出“我們完了!”,碎了的心裡全都是她的影子。
那尖刻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剜着他的心,一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在心裡蔓延開來。
每一次呼吸,都是遭遇穿刺的痛一種極致的感受。
尤其是,她疾言厲色的說出那句話……
——————我不是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嗎?你要我重複幾次,你才聽進心裡去?東方煜,我討厭你!你能不能別來找我了?
現在他終於懂得了,錯過一個人,那人便與你無關。
爲什麼,東方煜覺得每一次她放棄他,突然回頭間,她卻還跟着他。
可是現在,希望徹底的破滅。
他只有一個感受。
真的,真的,他真的受傷了。
這樣的雪夜就像一條會通往地獄的的黑暗道路,東方煜感受不到內心的陽光,陰霾纏身,像一具即將腐爛的軀殼,他的靈魂都無法得到救贖。
咚的一聲,他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癱坐在馬路牙子上的路燈旁邊,睫毛微微低垂,在眼斂下形成一排弧形的陰影,一雙墨黑的眼眸,卻顯得更加空洞。
墨伊墨被爺爺派遣來附近的一家伯伯裡問安,本來兩個小時的敘舊,硬是要伯母留了吃完晚飯纔回去。
而這時候,她原本是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的,應付長輩們,墨伊墨不能說煩悶,卻也找不到能交流的共同點。
吃完飯後,孫伯母就一直拉着墨伊墨的手,坐在沙發上,開始談論起了她的終身大事。
“伊墨,打算找什麼樣的男朋友?說出來給伯母聽聽,伯母替你留心着點。”
孫伯父斜睨了一眼自己老婆,雖然說不上暗怪,但也表明了她多管閒事。
“我們伊墨這麼漂亮,還用得着你瞎操心?”
孫伯母回頭,瞪了一眼孫伯父:“哎?你怎麼說話的?萬一伊墨相中了呢?”
“老孃們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兩個人越聊火藥味越重,墨伊墨覺得尷尬死了,笑着打斷老兩口的對話:“謝謝伯父伯母的關心,我現在有意中人了,喜歡他了好幾年。”
女人的八卦從來沒有年齡限制,孫伯母一聽,立即感興趣的問道:“是嗎?哪一家的小夥子這麼有福氣,被我們伊墨相中了?”
墨伊墨卻突然徵仲住,回想起來,那一天在他家裡,她說出“我放手,讓你幸福”的時候,是不是就代表着今生無緣?
饒是孫伯母再怎麼膚淺,此刻都明白了,或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空留一聲嘆息……
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冥冥之中,感覺到了那個人好像就在不遠處,墨伊墨猛然睜開雙眸,視線向右邊轉移了依稀,就看到一個人坐在路燈下面。
那麼像他……
可是,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死寂,帶着幽冥般的荒涼。
墨伊墨立即出聲道:“停車!快停車!”
“是。”
司機小李即刻踩了剎車,將車停靠在路邊。
墨伊墨解了安全帶,等跑到他眼前的時候,還是不敢確定,這個人就是他。
因爲他低垂着眉目,看不到他的表情,整張面孔都沉入陰影中。
“煜哥哥?”
聽到動靜,東方煜擡起頭來,看着墨伊墨,臉色竟然慘白的如同雪夜,一絲殘敗的笑容勾勒在脣角,汩汩而流的,是刺痛墨伊墨眼角的一抹鮮豔的紅色。
墨伊墨震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以至於那一瞬間都呆愣住,大腦空白的無法思考。
他流血了,從嘴角緩緩流下的鮮血,像是召喚死亡的彼岸花。
墨伊墨的眼淚倏然就掉下來了,頓覺胸口一陣陣地刺痛,急忙蹲在東方煜的身邊,扶住他的肩膀,哭的悲慟:“煜哥哥,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吐血?你哪裡受傷了?爲什麼坐在這裡?快和我去醫……”
話音未落,東方煜嘴角上有着淺淺的笑意,閉上了眼睛,歪倒在了墨伊墨懷裡……
可在墨伊墨看來,他最後一刻的眼色,分明透着悠遠的沉痛。
他再看她,卻又像是透過她的影子,在看另外一個人。
醫院裡,杜教授和尹天珞,以及另外幾位專家都聚集在病房裡,商討着手術方案。
杜教授看了一眼護士剛送來的片子,氣的五官都扭曲了,真的是怒火攻心:“你看看,這是怎麼弄傷的?肋骨折了兩根,怎麼現在纔來醫院?看片子上的傷勢程度,絕對還有過劇烈的運動,不然肋骨是不會移位扎到脾臟的!真是胡鬧!如果再來晚點,脾臟出血量大的話,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最後一句,當然是對躺在病牀上的東方煜說的。
被送來醫院的時候,他就已經恢復了意識,隨即,伴隨的是身體上的窒息般的疼痛,和嘴裡不斷的涌出鹹腥的味道。
極重的陰影籠罩在他的面頰上,東方煜的眼神空洞,完全沒有任何內容,他沉默的
如同死水一般寂靜,再無一線生機……
尚元空聽到尹天珞的消息,不顧手裡的案子,就急忙的開車飛奔了過來,病房裡還有即將待產的東方燦和墨伊墨。
聽到杜教授的話,尚元空立刻蹦了起來,就連旁邊的東方燦都緊張的抓緊牀單,秀眉緊鎖。
“奶奶,你不要嚇我們啊,三哥現在還是清醒的,是不是說明沒什麼大問題?”
當然,東方煜受傷的消息,他們誰也不敢告訴老媽和爺爺,不然哪裡曉得又會引起一次地動山搖。
別看平時爺爺對他橫眉豎目的,殊不知,瞭解東方承德的人才會知道,他是最疼這個孫子的。只不過,和孫女不同,老大人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
杜教授也是心疼東方煜,不忍心再去指責,轉而悠悠的嘆息一聲,回答了尚元空的問題:“這得虧從小的身體素質是硬了些,開刀你以爲鬧着玩的嗎?還是會損傷元氣的。”
病房裡的東方燦和墨伊墨這才鬆了一口氣,聽杜教授的意思,這說明三哥的問題並不大。
來不及再商榷,最後敲定送東方煜進手術室。
杜教授合上檔案本,對着尹天珞說道:“天珞,馬上安排手術,你來主刀。”
尹天珞點頭,又和幾位外科醫生傳達着全麻的方案,以及做手術前的各種應急措施。
臨走時,尚元空拽住了尹天珞,千叮嚀萬囑咐的拜託着:“天珞,你一會兒下手穩當點啊,一定要把三哥救回來。”
尹天珞擡手,敲了一下尚元空的頭頂,一向少言寡語的他,連個音階都吝嗇尚元空,轉身出了病房。
六個小時的手術,可以說是非常順利。
就像杜教授說的,得虧是東方煜從小的身體素質硬實,不然放在哪一個垂暮老人身上,指不定還會出什麼意外呢。
東方燦快要生產了,不可能呆在手術室的門外等這麼長時間,被尚元空勸回了家,說是帶上幾件三哥的換洗衣服過來,畢竟這是一個大手術,看樣子要在醫院裡修養一段時間才能出院。
依言,東方燦這纔回家,還不忘告訴尚元空,有消息了要立刻告訴她。
墨伊墨和尚元空就坐在手術室的外面繼續等。
這期間,尚元空看了幾眼墨伊墨,主動地打了招呼:“你就是墨伊墨吧?”
墨伊墨擡頭,羞赧的微微勾脣:“你知道我?”
“嗯。”尚元空點頭:“上次郭老舉辦的酒會,是我和三哥一起去的。”
“我也記得你。”墨伊墨目視着前方,像是在看回憶的片花,那個夜晚、那個酒吧、那個給她救贖的三個男人。
只不過,很可惜,尚元空和東方煜一樣,沒有想起來墨伊墨就是當年救他們救出來的那個女孩兒。
“你和霧……”頓了頓,尚元空苦笑一聲:“算了,沒什麼。”
由於是全麻手術,東方煜睡了一夜後才醒過來。
夢裡,什麼都沒遇見。
可心口仍然有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臟,沉入冰水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