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賽,沒有提前透露選手要彈的曲子,所以不管是聽衆還是評委,都需要自己來分辨。
這也是一種樂趣。
正常而言,評委總能在前奏響起十秒內就猜出曲子的名字,但這次,五個評委花的時間有點多。
他們甚至小聲討論起來:
“這是什麼,有這首古箏曲子嗎?”
“有點像E結局,可E結局不是合奏嗎?”
五個評委沉默了一會兒,繼續仔細回想,又過了十秒,其中一個評委吸了一口涼氣:
“就是E結局!是花派秘技那個E結局!”
“就是劉蓉蘭年輕的時候彈的那個?”其餘的評委也反應過來,因爲劉蓉蘭年歲高了,獨奏版的E結局已經沒有人可以彈奏,所以他們對這首曲子有些陌生。
確定了曲子後,五人不再交流,認真聽着看着,同時,他們的心中也不平靜。
劉蓉蘭是大學的時候才彈起來的這E結局,而面前的少年,纔是高三而已!
野蜂追平世界紀錄,古箏重現E結局,雖然鋼琴澇了點,但這已經是妖孽的等級!
他們不由瞥了眼臺下的劉蓉蘭,劉蓉蘭滿臉得意,還對着他們眨了眨眼睛。
這個老太婆,居然還藏了這麼一個天才弟子!
此時,夏煜已經彈奏了三十秒,他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人類的眼睛,已經跟不上他手指的速度。
快速的彈奏帶來的,是激昂的樂聲,樂聲密密麻麻,如同夏日暴雨一般,敲打在每個人的身邊,令人心跳加劇、神經顫動。
暴雨還在肆虐,到了一分鐘,夏煜彈奏速度達到頂峰,聽衆感覺穹杯傾倒,洪水從天空洶涌而下。
五個評委也激動異常,他們其中三人盯着夏煜的主手,心中迴響着驚歎:
“輪指、回滑、揉弦、還有這個遙指!”
“這是,左手彈!”
古箏中,左手一般用來輔助,右手纔是彈奏的主體,雖然在明面上大家都說左手要和右手一般的靈巧,但實際上,左手都是不及右手的。
此刻,在這樣的速度下,夏煜居然能夠使用左手彈出一樣的效果!
另外兩個評委,視線則盯在夏煜的輔助手上。
一般而言,右手用來撥絃,而左手用來點按揉,雖然看起用來撥絃的右手纔是主體,但實際上,左手纔是古箏的靈魂!
右手彈箏,手指按在那根弦上,看得明白;而左手按弦的深淺、顫音的掌握、收放的控制等等,都只能靠耳朵、靠感覺。
同樣的譜子,同樣的曲目,之所以可以彈出的不同味道,其微妙盡顯在左手的按滑音上。
一首曲子的韻味,皆出自左手。
兩人盯着夏煜的左手,看着那行雲流水的點按搖,看着那繁忙卻又因從容而顯得緩慢的手指,心中升起驚歎。
曲到中尾部,速度稍稍慢了一些,但在結尾,又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和激昂的調子完結。
音之暴雨,戛然而止。
但聽衆們,仍感覺雨在耳邊,在迴響。
過了八九秒,掌聲響起,轟如雷動。
“已經沒有人可以比你更快了。”評委嘆息着。
“後生可畏。”
“劉蓉蘭有個好傳人。”
他們沒有去點評夏煜的技巧,E結局的蘊含的情緒是激昂,他們已經在聽曲的過程中,將自己的熱情消耗的一乾二淨,此時只感覺索然無味。
又勉強打起精神,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五個評委放夏煜下臺。
不只是他們,現場的聽衆,包括在電視前看着直播的聽衆,不管是在做什麼,不管之前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此時都放下了手裡的事情,進入了頹然。
電視前,二中的馮馬嘆了口氣,在一賽的時候,他因爲夏煜出自一中而輕視了夏煜,後面雖然擺正了夏煜的位置,但心中還是存着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倒炕的想法,意圖追一追,爭一爭紫琅第一人位置。
但此刻,聽了E結局這首曲子,他心中的鬥志已經完全消失。
這樣的妖人,他怎麼可能追的上?
在課堂上偷偷看手機電視的顏薇,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這麼優秀的少年,要給自己招惹多少的情敵啊!
會場上,劉蓉蘭和孔晗月互相握住了手,滿是欣慰。劉蓉蘭欣慰的是,花派古箏沒有在自己的手上斷絕。而孔晗月欣慰的是,夏煜不負所托,孔家將要多出一門絕技。
心情波動更加劇烈的,是安思瑤。
她的面色有些發白。
這場比賽,她本來並不準備參加,只是因爲“他”看起來對比賽有着興趣,所以纔過來。
在比賽之前,她也做了打聽,選手裡沒有比她更加出彩的,這完全是她表現的場地。
特別是在十五天前,“他”說了會看直播後,安思瑤就十分期待這場比賽。
但突然冒出的夏煜,打破了她的計劃。
她知道,這樣的演出效果極佳,情感也上乘的音樂在前,就是她的彈奏要比對方好很多,也不能拉回聽衆的注意力,他們之後聊的,一定是對方。
低聲咳嗽了兩聲,安思瑤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一方面期待着“他”見到自己的表現,一方面又怕“他”將視線從自己的身上移開,投到別人那裡去。
自己就是因爲音樂,才被“他”選上的,要是“他”感覺別人更好的話……
“瑤瑤?”坐在她旁邊的老師,拍了拍她的後背,“不舒服就不用參加了,這個比賽沒有什麼意思,真正的鋼琴家,從來不會在乎這些。”
搖了搖頭,安思瑤表示着堅定的決心。
她的老師又心疼起她來:“你說你昨晚不睡覺做什麼,本來都好了,昨晚你坐了一晚,又嚴重了。”
“沒事。”安思瑤的話有些乏力,心中還帶着失落和不安。
昨天,已經是第十五天,她本以爲可以等到“他”。
“瑤瑤是怎麼了?”前排,劉蓉蘭注意到了安思瑤的不對勁。
“感冒又嚴重了。”安思瑤的老師回答。
“那就……”說到一半,劉蓉蘭止住口,她向着下臺的夏煜招了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來到劉蓉蘭的旁邊坐下,夏煜看向身後的安思瑤。
剛剛他在後面,就感覺少女的神態有些萎靡,但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嚴重。
那蒼白的面色可不是一般的感冒會導致的。
“煜煜,看上面,那就是你師姐。”劉蓉蘭對夏煜說。
師姐?就是劉蓉蘭那個學了北派古箏的孫女嗎?
看向臺上,夏煜見到的,是三賽時候,彈遊樂園的歌姬的那個少女。
劉蓉蘭還在說着孫女的事情,但夏煜並沒有心情去聽,他關注着安思瑤的情況。
下下個選手就是安思瑤,在臺上的劉孫女彈完後,安思瑤起身去後臺準備。
在站起來的時候,她的身子踉蹌了一下。
“沒事吧?”夏煜扶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