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嘉玉一早下樓就看到蘇文遠拿着早餐袋子在等她。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已經知道了。
真奇怪啊,從前她怎麼會看不出他神情裡的異樣呢?現在知曉了真相,就敏銳得像把蘇文遠按在了顯微鏡下,每個表情都清清楚楚。
她站住了。冷冷地看着他。
“嘉玉。”蘇文遠小心翼翼喚。
李嘉玉不說話。
蘇文遠舔舔脣,有些艱難,但還是撐着臉皮道:“我錯了,我一時糊塗、鬼迷心竅,我對不起你。我已經跟文鈴說清楚了。以後都不會再見她,不會跟她往來。我不會再膨脹再虛榮了,一定改過自新。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些話蘇文遠想了一晚上。李鐵教訓他的那些話提醒他了,跟李嘉玉道歉可不能磨磨嘰嘰找理由找藉口推薦責任,那樣她會更生氣。錯了就是錯了,好好道歉求原諒比裝可憐編苦衷更管用。
“求你原諒我。我真的錯了。你要問什麼我都老實答,你想怎麼罰我都行。”
李嘉玉看了他半天,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怎麼打算的?要分手嗎?”
“不,不,不。”蘇文遠慌得忙上前一步,想抱着李嘉玉。李嘉玉後退,擺手將他攔住。
“也就是說,你不想分手。對吧?”
“我真的錯了。我太虛榮了,得意忘形,我錯了。我跟文鈴說清楚了,真的。我一時糊塗,我可以解釋。”
李嘉玉再盯着他看,然後冷道:“等展會結束再解釋吧。我現在沒心思聽你扯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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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的。”蘇文遠忙把早餐袋子遞過去。“你先吃東西吧。然後我們去展會。我知道現在你肯定很生氣,我說什麼都沒用,那你看我表現吧。我真的會改過自新,吸取教訓的。你相信我。”
李嘉玉不再多說,她把早餐吃了。開車去會展中心。蘇文遠上她車子的時候她沒拒絕,但她一直冷着臉。蘇文遠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惹她。
到了展位,郭荔已經在了。見得他們兩人一起到了,忙迎過來。
李嘉玉沒理她,她有些悻悻。她看向李嘉玉身後的蘇文遠,蘇文遠也不理她。
兩個人很快越過她去了展位。
郭荔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其他人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低氣壓,沒敢多問什麼,只認認真真做事。李鐵遲到了,但沒人說他。他今天換回了牛仔褲、塗鴉t恤,鬍子沒刮,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有人跟他玩笑:“喲,老李,你只帥一天啊。”
老李笑應:“狗屁,老子只是恢復了原本的帥。我原本就很帥,懂嗎。雖然昨天穿了身西裝,但我還清楚自己是誰,原本是什麼樣。忘本會被雷劈的。”
周圍人笑,說他難怪今天穿件雷劈圖的t恤。老李也不反駁,只跟他們一起笑。
蘇文遠聽得那些話,沒回頭,只繼續招呼過往遊客,給人介紹講解產品,掃碼關注公衆號贈送小禮品。
蘇文遠長得帥,站出來就是一招牌,回頭率超高。許多人駐足與他搭訕聊天,且遠光現場販售的小東西也確實精巧又漂亮,很有意思,銷量還不錯。公衆號的粉絲數更是嗖嗖往上漲。
這天好幾家廠商都來遠光的展位了,昨天約好的外商也來了。蘇文遠和李嘉玉一起接待了他們。李嘉玉的英文流利,說話有邏輯又幽默,很討人喜歡。幾家來聯絡的廠商和品牌對遠光的印象很好,互留了聯絡方式,交換了名片。
蘇文遠見得李嘉玉工作還是賣力,鬆了一口氣。他殷勤地給李嘉玉倒水,午飯時又專門給她訂了她喜歡吃的,還幫她拿了平底鞋換,免她站一天太辛苦。
他做什麼李嘉玉都接受,話不多說,但態度就是有些冷冷的。
文鈴今天沒有來,李嘉玉不知道蘇文遠怎麼跟文鈴說的,但不管怎麼說,李嘉玉都覺得文鈴有些可悲,她明明知道自己跟蘇文遠是一對,還願意跟他在一起。現在出了事,無論是真分手也好,還是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也好,這都太卑微了。
不該這麼卑微。
李嘉玉現在覺得蘇文遠知道露餡了也好,起碼她不必假裝跟他親密。不然真的太噁心,她不確定自己能做到。
這一天平平順順過去,展會閉館時蘇文遠要請大家吃飯,感謝大家辛苦並慶祝遠光參展開出個開門紅。這種情形下李嘉玉沒推辭,跟大家一起去了。
席上蘇文遠挨着李嘉玉坐,給她佈菜倒飲料,體貼周到。
一旁的郭荔忽然當衆問李嘉玉:“嘉玉,之前開會的時候你不是說參加文博會還有演講什麼的,會發些媒體宣傳嘛。那準備了沒有呀?”
“有呀。”李嘉玉淡淡道:“稿子和照片都準備了。這兩天現場拍了不少照片的。”
郭荔道:“我想留一份備份呢,好不容易參加一次大活動。”
蘇文遠看她一眼,知道她是怕李嘉玉甩手就走,後續工作掉鏈子。但這姿態有些不好看,他皺皺眉。
李嘉玉一臉無所謂:“東西都在小程那兒呢。”
一個小姑娘舉手:“對的,荔姐,照片和推廣文都在我這兒呢。微博官博和公衆號上我每天都有發的。我傳給你一份。”
李嘉玉道:“把媒體和合作自媒體的名單也給你荔姐發一份,報道發出來了你荔姐肯定也想看看的。”
“行。”小程沒多想,一口答應。
李鐵看了郭荔一眼,笑了笑。那笑意有些嘲諷,郭荔生氣地瞪他一眼。
這邊小程還在很開心地道:“我跟你們說,今天微博發的照片你們一定要去看看,都是我的心血呀。太帥了。好幾張遠哥的玉照,360度無死角帥,有張他跟個女娃娃對視一笑的,正給女娃娃遞小禮物,萌死了,特別暖。下面鬼哭狼嚎一大片啊,大家哭着求我接着發照片。你們去參觀一下那場面,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衆人笑,有人說以後不賣產品不賣設計光賣蘇文遠的照片就可以發達。李嘉玉也笑。從前別人誇蘇文遠帥破天際她會感覺很驕傲,自己男朋友又帥又可愛對自己還很好,哪個女生不驕傲。如今別人一誇他帥,她腦子卻只想到他靠張臉到處騙女生混交際圈。
真可悲,太讓人難過了。
難過得她得用力笑才壓制住心裡的淚。
晚上,李嘉玉回到宿舍,方勤趕緊向她報告:“那些品牌店的店員真是太勢利眼了,好說話的沒幾個。”她今天出門特意穿了自己最貴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妝,戴了首飾。但進了奢侈品品牌店還是被店員冷落了。
“她們一眼就看穿我買不起。”方勤哈哈笑着。“我一家一家試,你給的那幾個品牌店我都沒問到什麼,但是!”她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請誇我機智勇敢勤勤姐!”
李嘉玉用力鼓掌:“機智勇敢勤勤姐!”
方勤大笑,坐到李嘉玉身邊:“我去了別的品牌店,女人啊,除了幫男的買衣服拉他逛店,還有就是自己買衣服讓男人陪着逛店啊。我在lv的包包店裡問到了。那個店員還挺可愛的,剛做沒多久。我猜也是因爲這樣所以還沒這麼勢利狗眼看人低。她說她見過蘇文遠,他陪着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他管那女的叫珊姐。”
雖然早猜到有這麼一個女人,但聽到事實李嘉玉還是忍不住心口漲痛,堵得慌。
“那姑娘還說,那位珊姐約了明天下午去取個新款限量包。”方勤道:“我明天再去,我可以在那店外的咖啡座等着,等那珊姐來了,拍個照片給你。到時攤牌時候你把照片一亮,蘇文遠肯定嚇半死。”
李嘉玉想笑,卻笑不出來。
從前哪曾想過她跟蘇文遠會有這樣互相算計的一天,真是太難過了。
第二天,李嘉玉繼續去文博會,蘇文遠又帶着早餐來接她。
方勤再次去了lv專營店,那店員姑娘在呢。方勤塞給她三百塊錢,只讓她看到珊姐時,給她打個眼色,指明是誰就行。方勤一再保證自己絕不惹麻煩,就是認個人。那店員隱隱察覺是爲感情之類的事,便也答應了。
方勤爲免錯過,上午就在附近轉,中午在lv店外的咖啡座吃的三明治,然後拿本書裝模作樣坐着不走了。一直等到了下午三點多,還沒等到珊姐,卻看見蘇文遠的同學,同在遠光工作的那位老李走進了阿瑪尼。
方勤頓時警惕起來。她生怕被老李看到,側了身拿書擋着自己半張臉,然後悄悄盯着他看。
李鐵穿着破洞地攤牛仔褲、塗鴉t恤衫、平價板鞋,背了個最普通的單肩帆布包走進了阿瑪尼。他新理的短髮因爲用手扒了好幾次已經有些凌亂,鬍子沒剃,下巴全是鬍子渣。他對自己不合宜的裝束毫不在意,輕鬆自在、大搖大擺。
阿瑪尼的店員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方勤忍不住噴笑。想起這些店員的勢利,配上她們現在的表情真是太搞笑了。
然後她看着李鐵從褲兜裡掏出他那套着花花綠綠塗鴉手機套的舊手機,像擺出黑卡一樣瀟灑地把手機擺在服務檯上,說了一句話。店員臉更愣了,但仍將信將疑地把手機拿起來看。
看完手機後,店員堆起了笑臉,把手機還給了李鐵,然後走到店後邊,不一會取出一個長形的掛衣袋,拉開拉鍊讓李鐵看了一眼。方勤這邊的角度看不清,但知道是套西裝之類的衣服。
方勤皺皺眉頭,看來李鐵是來幫蘇文遠那渣辦事的。哼,幫兇!
李鐵裝模作樣看了看店員打開的衣服,然後道:“只有衣服嗎?不是說還有個領結之類的。”
阿瑪尼的店員忙道:“沒有,就是一套晚禮服。”
李鐵搖頭:“我記得說是李小姐訂的衣服,帶領結的。”
店員道:“不是,先生你肯定記錯了。是段小姐訂的,這套衣服沒有領結。”
李鐵道:“你有單子嗎?我對一下號碼。這麼貴的東西,我別拿錯了。”李鐵只收到蘇文遠轉來的取單號碼,說是憑這個號就能取衣服。
店員聽李鐵這麼說,轉身去找了單子過來。李鐵拿手機上的號跟單子對,他特意看了看簽字的位置,看到了“段珊珊”三個字。
“行,沒錯的。那我拿走了。”
店員把衣服包好,李鐵拎了便走。
剛轉身,就對上了外頭咖啡座裡一個女生的眼睛。他認得她,見過好幾次,李嘉玉的好友方勤。
方勤見他看到自己,知道沒法躲,便打算若無其事打招呼矇混過去。
這時卻見到lv的店員一個勁對她打眼色,垂在身側的手暗地裡指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華貴女人。那女人豔妝明眸,一身貴氣,穿了身火紅長裙,正從另一個lv店員手裡接過一個包裝紙袋。
一面是正朝自己走來的李鐵,一面是正走出lv的珊姐。方勤有些着急。
她乾脆對李鐵笑了笑算是招呼過了,然後轉身朝着珊姐的方向去。
方勤也不管李鐵如何反應,她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調出相機,戴上了耳機,假裝在聽歌。
段珊珊剛好低頭接電話,長髮落下來擋住側臉,方勤按了快門沒拍着她相貌。段珊珊繼續往前走,方勤跟在她身後,這角度拍不上。於是方勤快步拐到另一邊,試圖與段珊珊在扶梯前正面相對。
扶梯很快就要到了,方勤調整腳步,將手機舉起……
一個胖男人忽然橫着竄過來,把方勤擋住了。待他走過去,段珊珊已經站在扶梯上往下走。
方勤趕緊跟上,但只能看到段珊珊的後腦勺。
段珊珊個子高,走得很快。方勤下了扶梯想跟上,卻又被幾個路人擋了一擋,待她繞了出來,卻再看不到段珊珊的身影。
方勤轉了兩圈,仍是沒找到。方勤低頭查看手機,她拍了六張照片,全沒正臉。方勤懊惱地咬咬脣,卻聽到有人叫她:“方勤。”
方勤轉頭一看,是老李。
方勤迅速武裝起來,盤算着與他虛與委蛇一番,不料李鐵大踏步走到她面前,開門見山就問:“是李嘉玉讓你來捉姦的嗎?”
方勤:“……”
李鐵又道:“我剛纔看了單子,幫他買衣服的女人叫段珊珊。”
方勤:“!!!”
李鐵再道:“是剛纔那個紅裙子女人嗎?”
方勤這時纔回過神來:“也許吧。”
“拍到了嗎?”
不待她答,李鐵看她表情便猜是沒拍到。他把方勤拉到牆邊角落,把手裡的衣服遞給她:“幫忙拿一下。”
方勤不知道他要幹嘛,把衣服接過去了。
李鐵從他的帆布包裡掏出一個速寫本,再摸出一支筆,然後就站在那兒畫起來,刷刷刷了幾分鐘,再把那頁畫紙撕下,遞給方勤:“她長這樣。你拿去給李嘉玉吧。”
方勤接過一看。
哇靠,藝術生就是牛逼。
四木的總裁辦公室裡,段偉祺伸長腿坐沙發上玩手機遊戲,他在等肖傑回來。
剛殺完一局,微信有消息進來,他一看,是藍耀陽。
阿祺,週三晚上我哥巡迴畫展慶功宴,你一定要來啊。
會去的。
要備好禮啊。
有準備。
要很貴的禮啊。
段偉祺笑笑,輸入:放心,特別值錢。我買了個大蝴蝶結,到時往身上一貼就行。
藍耀陽:……
藍耀陽:你還是別來了。我哥備的酒水挺貴的,給你喝太虧了。
段偉祺: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