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稍顯冷厲的微風拂過,整座未央宮顯得有些蕭瑟。
整整兩萬多具人的屍體伏在宮門前,地上到處是流淌的鮮血,每走幾步便可見到一處或大或小的血泊。
胡軫皺眉看着眼前這一幕,良久,胡軫向張濟問道:“老張,這得收拾到啥時候啊?”
此時張濟和胡軫一樣眉頭緊皺,他思考着,向胡軫說道:“要不,讓兩位軍師給主公寫信,從涼州調回來一些人幫忙?”
頓時,胡軫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看着張濟,嫌棄地說道:“殺人的時候都沒找人幫忙,結果事後收拾戰場的時候你找人,這丟人事我不幹。”
張濟瞪了一眼胡軫,說道:“那就別嫌麻煩,讓你的人去城外挖坑,或者找地方準備起火,我的人往外般。”
胡軫沒好氣地向着張濟說道:“你當時怎麼不讓他們到了城外再殺?”
張濟:“你懂個屁!你看看那邊。”
說着,張濟指着宮門裡邊示意胡軫看過去,胡軫扭頭一看,只見此時宮門裡以小皇帝劉協爲首,還有一羣當下朝廷之中的文武大臣,正一步一步向着宮外慢慢走來。
胡軫見了,撇撇嘴道:“哎呦,嘖嘖,這麼小的皇帝陛下,可別在心裡留下什麼陰影。”
“哼!”
張濟冷聲說道:“留下陰影?那正好,省得下次我們又得來幹這給人出殯的活兒。”
就在張濟和胡軫說話的時候,賈詡、李儒已經在宮門處等着小皇帝劉協了。
小皇帝領着一干文武剛剛走到宮門處,便看到了門洞內那一幕幕宛若人間煉獄的場面,小皇帝向着身後問道:
“諸位愛卿,朕、朕可以不出去麼?”
此時那太尉楊彪彷彿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他牽着小皇帝的手,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
“陛下,走吧,您不出去,那可是正如了這幫人的心意啊。”
劉協雙眼之中悄悄流出兩道眼淚,他向楊彪問道:“太尉,朕可是做錯了?”
楊彪聞言,先是莫自嘆了口氣,然後看向那宮門,與宮門外的一地殘屍相比,在重步兵和駐隊矢的保護下,這宮門內乾乾淨淨,同宮門外宛若兩個世界。
楊彪神色複雜地看着劉協,說道:“陛下,你沒有做錯,你是這大漢的天子,你做什麼都是對的,錯的是那些權臣、佞臣,他們企圖染指陛下的江山社稷,錯的是他們。”
劉協緩緩點頭,然後似懂非懂地說道:“朕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忽然,小皇帝猛地掙脫了楊彪的手,他跑到此時守護在宮門內的一個重步兵身前,向着那重步兵問道:
“你是佞臣麼?”
小皇帝這一舉動可是把楊彪等人一衆文武嚇得肝膽俱裂,當下楊彪急忙過來拉住劉協,在他耳邊說道:
“陛下不可!危險!”
一邊說着,楊彪還拉着小皇帝向後,劉協被楊彪拉着,他卻指着那重步兵大聲喊道:“你如果不是佞臣,那朕命令你去殺了那些佞臣!唔唔!”
到最後,楊彪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伸手捂住了劉協的嘴,良久,楊彪向劉協說道:“陛下,你不要再胡亂說話,臣就放開你。”
小皇帝向楊彪點點頭,楊彪見了便緩緩鬆開了手,楊彪一鬆手,劉協便向着他問道:“老太尉,你不是說朕做什麼都是對的麼?怎麼現在朕連說自己想說的話都不行?”
小皇帝一問,楊彪頓時老淚縱橫,他顫聲向小皇帝說道:“陛下,請寬恕老臣無能,不能爲陛下掃除奸佞。”
小皇帝看着神情背上的楊彪,良久纔開口問道:
“所以,太尉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佞臣麼?”
一時間,楊彪不知該如何回答小皇帝的話,片刻後,小皇帝又向楊彪問道:“太尉,那大漢還有忠臣麼?還有人願意爲朕守護這朕的江山社稷麼?”
楊彪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說道:“陛下請放心,這天下還有無數忠於陛下的臣民,只要陛下不放棄,那漢室便還有希望。”
小皇帝這個時候忽然笑了起來,他向楊彪說道:“老太尉,你欺騙朕。”
楊彪微微皺眉,小皇帝繼續說道:“朕從來沒給過那些人好處,那些人又怎麼可能會爲朕拼命?你們今日之所以幫助朕,只怕是也是染指朕的江山社稷吧?”
說着,小皇帝掙脫了楊彪的手,轉過身向宮內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
“反正人都死完了,以後也不會有人再幫朕了,朕累了,朕要回寢宮休息。”
楊彪一臉驚愕地看着劉協的背影,稍後,他緩過神來,一時間顧不得君臣禮儀,他急忙朝着劉協大聲喊道:
“回來!”
似乎是被一向溫順的楊彪突然一聲厲吼給嚇住了,小皇帝身子一哆嗦,慢慢轉過來看着楊彪。
楊彪看着面前那僅僅十幾歲的幼年天子一字一句說道:
“你是大漢的國君,身爲一國之君,就要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哪怕是亡國之君!”
“才死了這麼些人你就絕望、害怕了?你知不知道,當初高祖皇帝從斬白蛇起義到逼得那霸王項羽烏江自刎,這其中死過多少人?但是他可曾絕望過?!”
“老夫給你講過多少關於先帝的事情,你都忘了麼?!”
“過來!讓那些宮門外的亂臣賊子們看看,即便是沒有一個人站在你身後,即使他們手握千軍萬馬,但你依舊是這大漢正統的天子、正統的國君!”
不知是真的被楊彪口中的話所感染,還是被楊彪說話的語氣嚇住了,小皇帝一步一步又緩緩走了回來,楊彪重新牽着劉協的手,一步一步向宮門外走去。
進了宮門的門洞,頓時一陣血性惡臭襲來,小皇帝皺着眉要捂住口鼻,他身邊的楊彪卻是冷聲道:
“把手放下。”
小皇帝無奈,只得將手放下,噗通——
小皇帝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片血水,頓時差點滑倒,辛虧楊彪牽着,纔沒有倒地,小皇帝原本就顫顫巍巍的身子頓時抖動地更加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