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此言何意?”
陳宮聽到項羽的冷笑,不由得斜目看了過去,眼中神色,是又怒又疑。
要不是項羽曾饒過他一命,就衝他這語氣,只怕陳宮立時便要跟他拼命了。
“州牧既知此去必死無疑,卻仍要出城去送死,不是莽夫又是爲何?”
項羽鬆開了拉着陳宮的手。
“出城是死,不出城也是死,反正公臺不怕死,不願做縮頭烏龜!”
陳宮因爲與曹操有舊怨,再加上事出突然,所以才一時沒控制住情緒,現在被項羽一攔,心中平靜了幾分,倒也不再衝動,只是仍然義憤難填。
“州牧能有此等勇氣,項某佩服,不過此事並非到了魯莽送死的境地。”項羽語氣仍然淡定,目光遙遙視向遠方。
“將軍有何法子?”陳宮直到此時才聽出來,項羽的語氣,透露着十足的淡定沉穩,絲毫沒有驚慌之意。
“先進城,一切等大軍壓近之後再說。”項羽說完,直奔駐軍行營。
陳宮有了項羽的安撫,心中倒是寬慰了幾分,看着項羽的背影,稍稍鎮定之後,也便進了州府,開始着手處理州務。
一個時辰後,曹操率領大軍越過了小沛。
“劉玄德跑的倒是挺快,此人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看清局勢,果斷捨棄唯一的地盤,其心志與城府,不得不令人驚歎。”
看着空曠的小沛城,曹操心中思緒迭起。
當初在許都,郭嘉就曾建議他殺掉劉備,但曹操一時心軟,沒有聽從郭嘉的勸言,現如今看來,果真是留下了一個極大的隱患。
他日征戰各州,平定天下之時,此人定是自己的一個勁敵。
好在此次徐州倒是收回來了,讓劉備沒有穩固根基的機會,等穩定徐州之後,再戰袁紹,一舉平定北方,徹底斷了劉備的後路。
在曹操心中,對劉備的憂慮,遠甚袁紹。
半個時辰後,曹操大軍距離下邳城還有不到二十里路。
“派人前去傳話,讓下邳城守軍打開城門,迎接丞相入城!”
曹洪跟隨在曹操左右,對傳令兵一聲大喝。
傳令兵連忙縱馬急急朝前而去。
片刻後,傳令兵回來,臉色狼狽,“啓稟丞相,下邳城據不開城門,而且還用箭射來一張布帛。”
“廢物,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曹洪一聽這話,頓時大怒,拔出佩刀,就要斬了傳令兵。
“且慢,先把東西呈上來。”曹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眉頭一皺,制止了曹洪。
傳令兵撿回一條命,額頭冒汗,顫抖着雙手上前遞上布帛。
曹操將布帛攤在手掌,中間果然有個洞,正是被箭矢扎穿所致。
在布帛上,寫有幾個小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來軍速回!”
“真是豈有此理!”曹操大怒,將布帛用力一甩。
那五萬精兵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已經叮囑的很清楚了,攻完徐州後,便速速歸隊,助其奪下徐州,怎麼還來了這一出?
是嫌脖子長的太硬了麼,要試試他的青釭劍?
“你,再去傳令,告訴他們,丞相親至,再不開城門,以叛軍論處!”
“是!”
傳令兵哪敢多說半個不字,連忙再去傳話。
這一次更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傳令兵便回來了,頭盔上竟橫插着一支箭,滿臉哭喪的神色。
“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還有這箭是怎麼回事?!”
曹洪大怒,傳令兵這是整的哪一齣。
“啓稟丞相,屬下這次連下邳城都沒靠近,尚有二里多地遠,突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箭,射中我的頭盔,還傳來一個聲音說……”
傳令兵支支吾吾的,不敢接着往下說。
“趕緊說,磨蹭什麼!”曹洪氣的一腳踹在傳令兵身上。
“屬下不敢說,說了要被砍頭。”傳令兵嚇得渾身直哆嗦。
“本相恕你無罪,但說無妨。”曹操微微閉着眼睛,臉看着天,聲音很低很冷。
“那道聲音說,這一次是射中我的頭盔,饒我一條小命,若是……若是丞相再不退回許都,下一箭,就要了丞相的命。”
傳令兵越說聲音越小,頭深深的埋了下去,生怕曹操震怒,驚恐萬分。
出奇的是,曹操並未大發雷霆,甚至並未發出一個字,周圍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越是如此,氣氛反倒是越發顯得恐怖,周圍之人,都莫名感覺到一股威壓籠罩在頭頂,壓的他們氣都喘不過來。
“好一招釜底抽薪!”
片刻後,曹操終於吐出一句話,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一般,雙目被怒氣燒的血紅,聲音冷的讓人如墜冰窟,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曹操意識到,入駐徐州的五萬精兵,如同肉包子打狗般的一去不回了,手掌握緊了腰間懸掛着的佩劍,捏的咔咔作響,顯然在遏制着極大的怒火。
“丞相,下一步,該怎麼辦?”
曹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請示道。
他們只道這次終於搶在了皇上之前,拿下徐州簡直易如反掌,猶如探囊取物,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成了這幅局面。
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徐州沒得到,還賠進去五萬精兵,換做是誰,恐怕都咽不下這口氣。
“繼續前進,本相倒要看看,當真能翻天了不成!”
曹操鐵青着臉,一聲令下,揮軍繼續前行。
不到二十里地的路程,很快便逼近了下邳城。
“嗖嗖嗖嗖!”
曹操率大軍剛要靠近城牆,突然射來一排排的利箭流矢,將曹操等大軍逼退在距離城牆五十仗遠外。
“這是丞相,你們要造反麼?!”
曹洪仰着頭,衝着城牆上高聲怒喝。
下邳城的守軍都繳械投降了,現在的守軍,都是曹操的原下屬人馬,現在竟然對曹操射箭示威,這讓曹洪等將領頓時怒不可遏。
“原來是曹丞相親臨,徐州牧陳宮有失遠迎,還請勿見怪。”
城牆上,陳宮現身,朝着下方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
“不過,徐州現在已經順應天意,歸順大漢皇室,不管何人,在沒有得到皇上旨意之前,皆不應率軍逼近徐州,這一點,想必曹丞相不會不知吧?”
“本相迎天子入許都,奉命匡扶大漢,扶持社稷,天下各路諸侯見了本相,都應下馬叩拜,更何況你一個區區徐州牧,還不速速開城門,迎本相入城!”
曹操板着臉,一聲冷哼。
“本州牧說了,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城,丞相還是請回吧!”
陳宮針鋒相對,毫不服軟。
“你當真以爲有五萬精兵在城內,便能與我抗衡麼?殊不知,他們的家眷家屬都在許都,再不開城門,本相一聲令下,立時讓他們成爲孤家寡人!”
曹操這番話,殺傷力極大,城內守軍,有很大一部人頓時便動搖了。
雖然他們願意接受項羽做他們的統帥,但抵不住家眷家屬被曹操捏在手中。
陳宮也沒料到,曹操還有這一手,以他的秉性,確實乾的出來。
城內的五萬精兵,不說全部,只消有一部分譁變,局勢便頓時難以控制。
陳宮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爲凝重。
“只消有人能接住這方鼎,徐州城,本王拱手相送。”突然,一道渾厚有力之聲猛喝,“否則,你若是妄殺一人家屬,本王必定不會放過你!”
“嘭嘭嘭……”
伴隨着一陣沉悶之聲響起,似有重物在敲擊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