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巖廷點頭,目光這才從莫晚晚身上移開,說道:“爸,這事晚晚不需要管,巖青太任性,得受點教訓。”
莫媽媽立馬下逐客令:“時間不早了,鬧了大半夜,晚晚,你快睡覺去吧,睡眠不足,對孩子不好。巖廷,你也把這位張先生領走,讓他以後別再來我們家!”
她警告地瞪張伯一眼,有門不走,非要大半夜爬窗戶,什麼人啊!下次再以這麼驚悚的方式出場,她非報警不可。
“好,我知道了,媽。”墨巖廷心底一涼,厚着臉皮走到莫晚晚面前,輕聲問,“晚晚,孩子聽話麼?沒折騰你吧?”
“挺好的。”莫晚晚低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目光隨之而動,落在她的肚子上,聲音裡剋制着激動:“我在書上看到,胎兒會有胎動,他動了麼?”
莫晚晚笑了笑,散發出慈母的光輝:“有胎動。”忍不住添了句:“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她擡眼,果然,墨巖廷既開心,又黯然。
她莫名心軟,墨巖廷是愛這個孩子的,一點不少於她,否則也不會氣得要殺墨巖青。
“你,你可以摸一下。”
墨巖廷欣喜,不假思索地把手放了上去,那不明顯的鼓起就是他和莫晚晚共同的血脈。
一個完全與他獨立的個體,身體裡竟然孕育着他一半的血脈,從此,他和她的生命完全融合在一起。
生命如此神奇!
突然,手掌下微微震動一下。
墨巖廷驀地擡眸,眼底竟隱隱有淚光閃爍:“晚晚,我摸到了!是小寶,他知道我是他爸爸!”
莫晚晚不開心了,自己每次等胎動要等很久,墨巖廷居然只摸一下,孩子就跟他打招呼,也太偏心了!
“你別亂給孩子起小名!還起得這麼土!”
“嗯,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名字,男孩一個,女孩一個,也許是龍鳳胎呢?那都派的上用場。”墨巖廷眉眼溫柔又開心。
莫晚晚潑他冷水:“醫生說了,只有一個孩子,你別想太多。”
墨巖廷也知道自己高興過了頭,每次莫晚晚去醫院檢查,他都會偷偷跟過去,等她離開,他找醫生詳細地深談,然後拿到和莫晚晚手中一模一樣的B超彩照。
他笑了:“一個孩子好,懷一個孩子比懷兩個輕鬆,營養跟得上,對你身體好。”
莫晚晚意外,墨巖廷居然懂這些?
夫妻倆討論孩子,旁若無人,淡淡的溫馨在室內流淌。
另外三個人心酸,張伯眼底滿是愧疚,悄悄擦了把眼角。
“咳,咳,”莫媽媽看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閨女離婚的決心會動搖,抱着決不能被敵人的糖衣炮彈打敗的心態,於是委婉地再次下逐客令,“晚晚,看你眼睛熬得有黑眼圈了,趕緊地去睡覺吧,你不睡,孩子也要睡。巖廷,你也是,大半夜開車,路上小心點。”
說完,她當着墨巖廷的面挽起莫晚晚的胳膊,半推半扶,把閨女送進臥室。
墨巖廷臉上的激動就變成了哀傷。
莫晚晚走到臥室門口回頭,墨巖廷還保持着摸她肚子的那個姿勢,看起來又呆又傻,似乎還沉浸在那溫馨中沒回神,偏偏他表情變了,眼神也隨着她的肚子移動。
彷彿注意到她的視線,墨巖廷緩緩收回手,神色恢復正常:“晚晚,你早些休息吧。”
他給張伯遞個眼色,張伯戰戰兢兢走到他身邊,由於摔傷腿,走路一瘸一拐。
莫晚晚朝他點點頭,關上門,淡淡的酸楚襲上心頭。
墨巖廷跟莫爸爸告別,扶着張伯出莫家。
送張伯到醫院,安頓好他住院,墨巖廷清冷道:“張伯,你找晚晚沒用,一天孩子沒落地,巖青就要在警局待一天。”
“大少爺,你明明知道巖青……”張伯激動地直起身體,不顧傷口撕裂。
“這一次是這一次,以前他謀殺晚晚的證據不足,但我可以確定是他指使!上次他沒有殺晚晚的心,卻有心殺我和晚晚的孩子!你讓我怎麼相信他?”墨巖廷抿緊冰涼的脣角,“還是,你希望我找足證據,直接判他個死刑?”
直到今天,他仍不明白這個弟弟爲什麼變得這麼快,連殺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永遠不會把“殺人”這兩個字與墨巖青聯繫在一起。
“死”字讓張伯渾身一顫,後背滿是冷汗,明白關到莫晚晚生產已經是墨巖廷的極限。
他望着墨巖廷冷絕又迷茫的臉,老淚縱橫:“大少爺,我不會去找大少奶奶了,只求你一件事:准許探監。有空,您,也去瞧瞧巖青,巖青是你親弟弟啊!
他做那些事,他也很難過,很自責,老先生把他關在家裡的那段時間,他幾次絕食,要不是我勸他,他早就餓死了,他告訴我,他後悔了……”
墨巖廷嘴角抿得更緊,搖頭。墨巖青犯下的罪孽不可饒恕,關幾個月便宜他了,而且莫晚晚和孩子的安全排第一位。
張伯眼淚來不及抹,看他要走,連忙抓住他衣襬:“大少爺,我求你了!”
墨巖廷微微動容,頓住,嘆口氣:“張伯,你這是何苦呢,我知道巖青與你情分深厚,可他不值得你爲他做到這個份兒上。”
他神色複雜,張伯太過寵溺墨巖青,看看他做的樁樁件件,難怪連父親都要懷疑墨巖青的生父是不是弄錯了人。
“巖青是個苦命的孩子。”張伯哽咽。
墨巖廷苦笑,墨巖青怎麼苦命了?沒記事的時候吃過一點苦,後來墨家越來越富貴,他童年記憶裡全是蜜糖好麼?偶爾發燒病痛,那是所有人都會經歷的,也就那次高燒比較兇險。現在,墨巖青把別人搞成了苦命纔是真的。
墨巖廷是越來越糊塗了。
“算了,我給那邊打個招呼,准許探監,你別告訴我爸,悄悄跟我媽說一聲。”
“謝謝大少爺,謝謝大少爺!”張伯感激涕零。
墨巖廷無語,見他終於鬆手,便大步離開。
他走出病房,還聽見張伯的聲音從門裡傳出來:“大少爺,別忘了去看望巖青!”
他走得更快了,免得給自己堵心,臉色陰沉得可怕。
好像自己退讓這一步,就背叛了莫晚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