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高竄的火苗，謝長風的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整個人踉蹌一下，差點朝地上栽了下去。
江雪城站在謝長風身旁，看到老人這樣，倏地伸手扶住了他。
“外公，您還好嗎？”
蘇晚憂心忡忡地望向謝長風，泛紅的杏眸裡滿是關切。
好像自從外婆走了以後，謝長風以往那種意氣風發的精氣神就頹敗下來，整個人被籠罩在陰鬱之中，像是一株搖搖欲墜的枯木。
聽到蘇晚關心的話，謝長風轉過臉來，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蘇晚不用擔心。
“我沒事……”
這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蘇晚心頭一酸，聲線帶出幾分濃濃的鼻音：“外公你要保重身體。”
謝長風聞言，朝她虛弱地笑了笑，沒有在說話。
沒過多久，林萱的遺體便被悉數焚爲灰燼，被裝入一個精緻的骨灰盒中。
謝長風接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骨灰盒，眼眶一陣發熱，終於抑制不住地掉落眼淚。
這是他的林萱……
善良了一輩子的林萱，信佛的林萱，相信好人有好報的林萱……
最終，卻變成了這樣小小的一堆塵埃啊……
謝長風心中劇痛不已，緊緊地將那個骨灰盒抱在了懷裡，像是稀世無價的珍寶。
衆位小輩看到謝長風這樣，也不禁潸然淚下，神情沉痛得難以自遏，只能紛紛叫謝長風保重身體。
斯人已逝，林萱已經走了，而她肯定不想看到謝長風這樣痛苦。
活着的人，若只是沉浸在悲傷與痛苦中，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外公，外婆已經安息了，您不要太難過，以後我們都會陪着你的。”
蘇晚攙扶着謝長風的手，溼紅的眼眸凝在謝長風手裡的骨灰盒上。
但願天堂之中，外婆能快快樂樂的，找到她真正的安寧。
無論生前如何榮耀，如何富貴，到最後，也不過是焚燒成一把骨灰，安眠於一壇小小的骨灰盒中，被葬在方寸之間的土地裡。
人這一生所想要的東西太多，富貴榮華，錦繡名聲，可到了最後，又能帶走什麼呢？
而等到人成了一抔黃土，能夠記住你的，只有親人與摯友。
……
第二日，就是林萱正式出殯那天，S市卻下起了狂風暴雨。
蘇晚看到外面陰沉沉的天氣，本來打算問謝長風要不要延遲一天出殯，但謝長風有自己的固執，最後還是選定了這一天。
林萱的追悼會儀式比蘇晚想象中的更熱鬧，靈堂裡裡外外，站了黑壓壓的一大羣人。
來的不僅有林家和謝家的人，還有許多蘇晚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市民。
林萱生前很喜歡孩子，以前在S市是一家幼兒園老師，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幼兒園院長，只是後來身體查出了毛病，也就辭職不做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竟然有不少人還記得當年那個慈藹的林老師！
S市當年受過林萱教誨的市民，聽說了前天的槍擊慘案後，聞訊後結伴來弔唁林萱，爲這個老人送上最後一程。
靈堂內擺着衆多白色的花圈，正中心那個花圈重心，書寫着一個方方正正的“奠”字，看起來肅穆又隆重。
謝長風一身白色的喪服站在最前面，他蒼老的雙眸中滿是沉痛，手裡小心翼翼地捧着林萱的遺像。
遺像裡的林萱是微微笑着的，雖然只有黑白兩色，但照片裡的老人仍是那樣慈藹動人。
親友們按着次序走上前來，紛紛朝林萱的黑白遺照鞠躬悼念，有的在獻上白花後，還向謝長風開解幾句。
“林老師是個好人，她一定會早登極樂的！”
“謝教授，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謝教授，節哀順變，多多保重身體。”
“謝謝，謝謝大家關心。”
謝長風點點頭，看到這麼多S市的市民來靈堂悼念林萱，心裡除了感慨，更多的是欣慰。
或許選擇教師這個職業，有苦有甜，但是最終想起來，終究是無悔。
……
那些市民弔唁結束後，便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而謝家和林家的親友，都紛紛驅車駛向北陵公墓，也是林萱最終要長眠的地方。
天空越來越暗了，雖然是中午，但烏雲卻侵襲了整個天空，讓人的心頭也不自覺壓抑起來。
四處看不見多少光亮，整座S市像是被打了特效一樣，處在末日黃昏裡。
雨滴紛紛揚揚地落下，密集的雨點砸向車窗玻璃，最終順着車窗滾落到輪子底下，濺開重重的水花。
蘇晚長長的烏髮早被紮起，她一身素色孝服，黑與白的映襯顯得格外鮮明。
她眨了眨眸子，怔怔望向車窗外瓢潑的雨點，眼中滿是哀傷。
這雨真大啊，下不盡的雨珠子……
蘇晚下意識地覺得，老天爺也在爲外婆的去世而感到傷心，纔會下這樣磅礴的大雨……
抵達目的地後，江雪城率先走下車，他打開蘇晚這邊的車門，用一把大黑傘給她撐出一片晴空。
雨點隨着風斜飛進來，很快，蘇晚和江雪城的衣服還是被雨水打溼。
蘇晚和江雪城跟在謝長風身後，慢步沿着臺階走上前去。
瓢潑的大雨沖刷着那長長的石階，天色烏黑，顯得墓園寂靜又冰冷，襯得氣氛又哀傷了幾分。
林萱下葬的地方是多年前就安排好了的，就在蘇晚的父母的旁邊，謝長風百年之後，也將會與林萱合葬在一起，長眠於北陵公墓之中。
生同衾，死同穴。
這樣算不算是夫妻之間，最生死不渝的浪漫？
蘇晚和江雪城站在林萱的墓碑面前，默默地開始祭拜。
蘇晚望着墓碑前那張黑白的相片，裡面有林萱的容顏，仍是那樣和藹可親。
蘇晚蒼白的脣動了動，乾涸的眼眸此刻再度泛起幾分溼紅。
外婆真的就這樣離開她了，永遠永遠地離開了……
“晚晚，給。”
江雪城輕柔地喚了一聲蘇晚的名字，而後手一伸，朝她遞來一束素白色的小雛菊。
蘇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束小雛菊結果，而後慢慢彎下腰，把手裡的小雛菊擺在了林萱的墓碑前。
希望外婆在天堂之中，靈魂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