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一處偏僻的小院。這是昶氏家族在京城的一處秘密所在。
連日來,楊熠等人已經連續換了幾處地方,幾乎每隔上幾個時辰便會換一個據點。南郡安氏的北疆軍已經徹底控制了京城,到處都是搜捕所謂‘逃犯’的軍士,提着兵器滿大街奔跑,看見可疑之人便一劍刺死。
整個京城混亂不堪,民不聊生,人人自危。全城戒嚴中百姓們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惶惶不可終日。常常在半夜裡殺聲震天,火光彌眼,又不知道是誰與誰打鬥起來?許多無辜受到牽連的平民姓死於亂刀之下。
爲了大家的安全,楊熠等人分成了三批分頭行動,約定在三天後出城匯合。慕容家的人保護着容妃娘娘和漣漪公主,皇太后留下的秘密力量保護着憐妃娘娘和皇長子楊旭,最後一批人是昶氏兄妹保護着皇帝。
這一深夜,昶十一出門打探消息,久久不曾回來,衆人焦急的等待着。一室安靜中,偶爾聽到楊熠深深的咳嗽聲。他們現在躲避的這個地方十分鄙陋,整個地下室內陰暗潮溼,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許多人擁擠在一起席地而坐,空氣也顯得渾濁污穢。
冬季的寒風瑟瑟,凍得人縮着脖子發抖。怕被人發現,不能燃明火取暖,大家只能乾耗着。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間鋪着厚厚的白雪,會有零散的雪花飄進來鯴。
蘇離兮輕輕揭開楊熠後背處的傷口,捂住自己的嘴巴差點驚叫起來,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傷口已經開始潰爛了。她忍着眼淚不落下,溫柔的言道:“小九,你疼不疼!”
短短兩天的時間,楊熠原本英俊的面容憔悴許多,他眼眶深陷,嘴脣發白,虛弱地言道:“無事。”
蘇離兮將他身上的袍子攏了攏,想要儘量使他暖和一些。她從自己的小包裹裡翻出一個貼身的棉布襖子,幸虧走的時候帶來了,這件貼身小襖是她親手縫製的,上面還繡了一朵白色的小梨花。
“皇上,我給你披上暖和暖和吧!”
楊熠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朵秀美的小梨花之上,露出一絲微笑:“是你自己做的?”
“嗯!”
他的神態有些不捨:“朕現在身上有血,別弄髒了。等傷好了再穿上!”這是她第一次親手做衣裳給他。
蘇離兮苦笑:“沒關係的,一件小襖算什麼,以後我還會做很多件給你!”
楊熠將貼身小襖摟住懷中:“朕抱着就覺得十分暖和了!”他還是捨不得穿上,怕弄髒了。
李灃年走過來探頭看看傷口,眼中泛起憂慮之色,這樣艱苦的條件下皇帝身負重傷,情況真是不妙。必須要儘快離開京城了,這般沒有醫藥的拖延下去,就算皇帝能挺過去,將來也會落下身體隱患。
昶菁推門走進來,手中端着一碗熱水:“找到熱水了。”
她看到皇帝一天天忍受傷痛,內心極其不忍。她昨天偷偷溜出去找傷藥,可恨京城裡的藥鋪和醫鋪前,都把守着很多安氏叛軍,他們似乎料定了有人會來求醫。有幾次,昶菁差點被人追捕上,幾經廝殺才逃了出來。
衆人都是一喜,將那碗熱水捧到楊熠的身邊:“皇上,您失血過多,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楊熠勉強喝了幾口,臉色似乎好了一些,將碗遞給蘇離兮:“離兮,你也喝一點!”躲在這裡幾個時辰,大家都是水米未進。
蘇離兮搖搖頭:“我一點都不渴。”
胡老太監向李灃年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悄悄走出了房間,來到一處拐角僻靜處。
胡老太監言道:“昶十一剛剛傳出過來的消息,兵馬司指揮使安慶業(安五郎),領兵控制了軍機內閣和六部都察院等要緊部,將一干官員齊齊軟禁不許離開。若是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灃年蹙眉:“文武百官都被南郡安氏控制了,前幾天幾個德高望重的天熙老臣被殺,首級懸掛在菜市口處以示警告。現在,還有誰敢站出來爲皇上說話?大家敢怒不敢言,唯有明哲保身了!”誰家不是老老少少的幾百口人!
胡老太監言道:“這一次,南郡安氏舉全族之力孤注一擲,四處屠殺楊氏皇族,泰源老公主,齊國夫人、富慶老王爺、昌伯侯等皇戚都被他們抄家滅族了,這就是要改朝換代了呀!”
李灃年心中悽然:“京城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半夜裡必須離開!”
胡老太監嘆息:“誰說不是呢?安氏狂徒暴虐,一寸一寸刮地搜捕,早晚都要找到這裡來。八個城門十二個時辰緊閉,嚴防死守只能進、不能出。幸好咱家早有準備了,西北角的小城門有我們昶氏的人。不過,他所管制的地段甚小,我們還要徒手攀巖過一小段城牆。天寒地冷,城牆上的雪都結冰了,可謂是艱險之極。”
李灃年發愁:“皇上身負重傷,不便於行動。多安排幾名高手交替換手,擡過去未嘗不可。但是動靜不能太大,很容易驚動其他守門叛軍。所以速度要快,動作要輕。”
胡老太監恨道:“其他人都好說,多少都有些武功可以
自己攀爬城牆,唯獨那蘇六品手無傅雞之力……”
李灃年吃了一驚:“胡老的意思,是要將蘇離兮一個人丟下嗎?只怕皇上不依!”
如今這京都城兵荒馬亂,將蘇離兮留下無疑就是送死。安氏衆人都恨透了蘇舞伎,又識得她的容貌,一旦抓住她唯死而已。
胡老太監怒道:“若不是這個舞伎多次惹是生非,得罪了皇后和貞妃,在我們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提前與安氏翻臉,皇上豈能被逼得如此狼狽不堪?到了這種時刻,還顧忌她一個人作甚?蘇離兮簡直就是皇上命中的剋星!咱家看在皇上的情分上,沒有親手殺了她,已經是忍耐到極限了!”
李灃年面色灰白:“皇上那一邊兒,如何交代?蘇離兮不走,皇上也不會走!”
胡老太監冷哼:“適才的那一碗熱水中,咱家已經放了一些安神定心的藥,不出片刻皇上就會沉睡過去,咱們立刻行動,等皇上清醒過來,我們已經遠遠離開京城了!光復江山要緊?還是一個低濺的宮舞伎要緊?孰輕孰重,皇上自然能拎得清楚,只能罷休而已!”
李灃年神態黯然:“皇上若是醒來,定會雷霆震怒,我們誰人可以承擔?不如,多安排幾個高手揹着蘇離兮一起翻越城牆!”
“不行!”胡老太監堅定的拒絕道:“我們的人手有限,攀爬城牆的過程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所有的力量都必須用來保護皇上出城,豈能分心去照顧一個舞伎?此事無需再議,將來皇上若是怪罪,老奴我一人承擔後果,大不了,咱家以死謝罪,任憑皇上千刀萬剮泄恨!”
胡老太監老淚衆橫:“咱家對不起先帝的重託,沒有照顧好皇上,雖萬死不能辭其咎。就讓皇上來處置我這個沒用的老奴吧!”
而後,他又咬牙切齒:“總之,咱家不能讓蘇離兮再拖累皇上了!也只有將蘇離兮留着京城,皇上將來纔會有雄心壯志再殺回來!”
李灃年無奈垂頭!
正在此時昶菁推門而出,悄然走過來稟告:“胡總管,皇上已經…沉睡過去了,可以行動了!”
胡老太監面色毅然:“好,立刻行動!”
他們三人轉回地下室,胡老太監開始佈置今夜的行動,衆人豎耳傾聽,面色慎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和爬牆的方位,蘇離兮除外。胡老太監竟像是忘記還有她這麼一個人了?隻字不提她。李灃年的目光有意躲開蘇離兮,竟是不敢多看她一眼。
昶蕞忍不住多嘴:“我們都走了,蘇六品怎麼辦?”
胡老太監瞪了她一眼,她低頭不敢做聲!
蘇離兮守護在楊熠的身邊,越聽就越是明白了,她又不是一個傻子,他們這是要拋棄她全部都離開了,他們不要她了。
她悄然低頭,一滴兒晶瑩的眼淚落下,落在楊熠沉睡的臉頰上,小九,咱們兩個人就要分開了嗎?她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小九的額頭,內心充滿了不捨和依戀。
小九,這輩子,我們還有機會相見嗎?這一次是不是生離死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做不做皇帝都不要緊,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也會努力活下去,我會等着你,等你回來找我!
我信你,會來找我!
昶菁等幾個人過來,一把兒推開蘇離兮,冰冷的言道:“讓開!”
眼看他們擡着楊熠要走,蘇離兮哽咽道:“慢着……”
昶菁回頭,譏諷地言道:“怎麼?蘇六品可有抱怨?那麼多的宮舞伎,皇上只帶你一人出宮,叫你避開宮中的殺戮,已經夠對得起你了。”
蘇離兮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奴婢不敢有怨言,請等一下,待奴婢將棉襖給皇上穿上。外邊天冷,別凍壞了皇上的身子!”
這話有幾分道理!外面的天空中,正飄着一片片的鵝毛大雪,確實寒冷無比。
胡老太監陰沉着一張臉,點點頭!
衆人默默無言的後退,看着蘇離兮將她親手縫製的棉襖給皇帝穿上。
她跪在他的身邊,俯身看着沉睡中的男子,多情而溫柔的眼眸中是萬分不捨。她不怕死,她怕再也見不得他了!
她輕輕低頭,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脣角:
“小九,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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