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肆虐,猛烈的掀着她的頭髮與衣裙,整個人,渾身涼薄,似要被風掀翻一般。
她就這麼靜靜的立在原地,強忍渾身的冷顫立在原地,森涼的目光,靜靜的朝那密集的兵馬裡望着。
因着層層的兵衛阻隔,此際已看不到顏墨白與那所謂的服毒女子的身影,只是待得時辰消失,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之後,她眉頭一皺,僵硬冷冽的瞳孔終於回神過來,隨即一言不發,開始麻木幽遠的轉身離開攖。
與顏墨白相處這麼久,甚至也如此艱難的磨合了,互通心意了,卻是不料,那番孤注一擲且全然碰撞隨心的告白,竟僅將這份情義持續了短短几日,便就轟然崩塌了。
顏墨白定是不知,當初性命垂危,二人互相陪伴互相依偎之際,她姑蘇鳳瑤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能那般不顧一切的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去誠懇認真的對待自己的動心,只奈何,本以爲顏墨白定不如司徒夙那般冷心絕情,卻終是不曾料到,顏墨白,竟也會傷害她,如此的,輕視她。
也是了,半路而來的情分,又怎能比得當初年少風華時與司徒凌燕的生死共赴,想必,顏墨白當初與司徒凌燕的情誼早就印刻在心,是以,即便野心勃勃的想要滅得大盛,卻終歸還是捨不得滅掉一個司徒凌燕。
此情已矣,罷了。
只奈何那司徒夙奪她父兄的性命,大盛老皇帝,奪她大旭城池,而今她姑蘇鳳瑤咬牙強撐着大旭之國,到頭來,卻不料被司徒凌燕奪去了顏墨白。
又或許,此番生來便已與大盛之人結成了宿敵,是以無論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大盛之人的糾纏與算計,只是,倘若那顏墨白當真爲了司徒凌燕而與她姑蘇鳳瑤決裂,那時,她該如何應對?是拼命的去要顏墨白性命,還是,瀟灑轉身,自行領着大旭之兵回國,從而,兩人再不相見,若一旦見了,便是仇人償。
思緒翻轉,心口的嘈雜翻騰之感,層層的起伏蔓延,令人悵惘滿腹,卻又令人鄙夷涼薄得作嘔。
待回得寢帳前,伏鬼恰巧從帳門出來,眼見鳳瑤正立在帳外,他神色微動,上前兩步便道:“前一刻屬下聽到兵馬之聲,可是皇上歸來了?”
鳳瑤滿目幽遠,淡漠點頭,隨即低沉而問:“贏易如何了?”
眼見鳳瑤面色不善,伏鬼面露微詫,待仔細將鳳瑤打量一番,隨即便道:“三皇子經了藥浴,方纔悟淨方丈再爲三皇子把了脈,說是三皇子終是稍稍吊了幾口氣,倒還能多撐兩日,但若仍舊尋不到解藥的話,定是……”
話剛到這兒,伏鬼面露難色,止了話。
鳳瑤滿心沉寂,事實如此,心底早就做足了準備。
畢竟,悵惘得太過,打擊得太過,雖情緒翻騰不好受,但終還是有撐過去的時候,就如此際,雖不願去聽得一切壞消息,卻仍是不得不聽,從而,心底本也做足了準備,麻木的去應對,便是再壞的消息,也不過是贏易喪命,只是,她姑蘇鳳瑤雖對他心中有愧,但如今也算是努力補救過了,倘若贏易當真活不了,她也不能,痛哭流涕,崩潰大哭纔是。
“悟淨方丈究竟說了些什麼,你與本宮直說便是。”
她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伏鬼擡眸凝她片刻,猶豫一番,終還是道:“悟淨方丈說,若無解藥,三皇子定回天乏術,連他都奈何不得。”
意料之中的話,落在心疾,並未在麻木的心口激起什麼波瀾來。
“嗯。”
鳳瑤僅是低應一聲,話鋒一轉,沉寂幽遠而道:“你家主子歸來了,且去那營地外迎接吧,這裡,本宮親自照看便是。”
嗓音一落,不待伏鬼反應,緩步往前。
伏鬼眉頭一皺,剛毅刀疤的面上再度漫出了半縷複雜與揣度,“長公主怎麼了?”他問。
鳳瑤猶如未覺,繼續往前,並不回話,待入得帳子後,才見贏易早已出浴,此際正仰躺在榻,一動不動。
悟淨仍在爲他施銀針,又許是察覺到了腳步聲,他回頭一望,那雙清明幽遠的雙眼與鳳瑤對上後,便嘆息一聲,“長公主來看他了?”
“嗯。”
鳳瑤低聲而應,足下依舊往前。
悟淨回頭過來,繼續施針,“伏鬼可是將三皇子的病情告知長公主了?”
這話一出,鳳瑤已是全然站定在了榻前。
“已是說了,生死有命,這終歸是贏易的命數。”
鳳瑤嘆息,嗓音厚重悵惘,心酸嘈雜,但卻並未在面上太過表露。
悟淨終是稍稍縮手回來,不再施針,僅是擡眸朝鳳瑤觀了兩眼,“長公主心境亂了。”
“方丈慧眼。”
悟淨神色微動,褶皺的面上漫出了幾許極爲難得的複雜,“長公主乃大旭掌權之人,憂大旭民衆,更憂大旭國運,是以,身份至此,偶爾行事自也有長公主顧全大局的考量。而老衲身爲世外之人,本不經歷國運流轉,更也無資格告誡長公主什麼,但而今既是有緣與長公主再見,老衲,便也想與長公主多說幾句話。”
鳳瑤瞳色微沉,心底深處,漫出了幾許莫名的緊然。
“方丈請說。”
悟淨也不耽擱,神色幽遠磅礴,繼續道:“長公主乃聰慧明眼之人,只是有時,戒備與心思太深,便也容易遮蔽雙眼。有時候看人或看事,不必太過用眼,而是,得用心。有些誤會,若一旦產生,便莫要想着迴避,而是要,攤開來說,及時解決。長公主本是有福之人,而今大週一行,雖差點葬身火海,又差點命喪樓蘭之人手裡,如此種種之遇,也算是九死一生,涅槃而渡。日後之路,長公主定平坦無坡,順暢之至,但唯有一點,長公主的情劫,還不曾全然渡去,是以也務必得上心與重視。。”
情劫?
如此二字,在鳳瑤心底盤旋了片刻,待得回神過來,她平緩無波的道:“本宮此生,早已無情,又何來情劫。”
悟淨嘆息一聲,“情劫便在長公主身邊,因長公主而起,也因你而生。若處置不當,仍能,覆沒大局。”
他嗓音幽遠厚重,神情與態度皆是極爲認真,然而這番話落得鳳瑤耳裡,卻終是增了幾許牴觸。
這悟淨之言無疑是有些玄乎了,玄乎得似如占卜之人言道的那些話中有話的神言,只是對於這些所謂的占卜亦或是神算,她終歸是不信的。
當初國師都不曾全然料準大旭的命運,也不曾算到她父兄慘亡在大盛之人的刀下,難不成這悟淨,竟還比國師厲害,通曉今生?
再者,這悟淨與顏墨白的關係可不差,此番之言,自也有可能在幫襯着顏墨白說話。
如此,一切都已明瞭,這悟淨之言在她耳裡,也不過成了玄乎得讓她牴觸的偏袒之言罷了。
是以,而今之際,一切都無需多言,也不必多言,有些人或事,她已親眼目睹,何能有假,縱是想用心去看待某人某事,只可惜,心口的失望之感,也是實實在在,真實入骨,是以,既是眼睛與心,都在失望,那她姑蘇鳳瑤,豈還能繼續堅持,從而,如當初心儀司徒夙那般,任由真相猝不及防的將自己當頭一棒,鮮血長流,猙獰破敗。
“方丈之言,本宮記下了。”
鳳瑤沉默片刻,終是按捺心神,漫不經心的出了聲。
悟淨眉頭微皺,知她如此反應便是不曾將他的話聽進去,他皺紋橫生的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幾許悵然,隨即再度緩道:“老衲言之至此,長公主信與不信,便由長公主自行斟酌了。”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垂頭下來,開始伸手拔除贏易頭上的銀針,轉了話題,“三皇子中毒已深,而今藥物與銀針不過是吊他性命而已。但即便如此,只要堅持藥浴與施針,也能稍稍拖延一兩日。”
鳳瑤低沉而應。
悟淨不再耽擱,待將銀針全數拔除完畢,正待告辭,不料話還未出口,帳外便揚來兵衛急促的嗓音,“悟淨方丈,皇上有急事相請。”
悟淨到嘴的話頓時噎在了喉嚨,默了片刻,隨即轉眸朝鳳瑤望來,“那小子許是出了急事,長公主可要隨老衲去看看?”
鳳瑤暗自深吸了一口氣,低沉而道:“不必了。”
悟淨眉頭一皺,嘆息一聲,繼續道:“長公主許是不知,那小子傷勢過重,老衲當日一通銀針紮下,他便整整昏睡至昨夜三更才醒,後知長公主來了曲江之邊,便不顧傷勢的即刻來了,且有擔憂長公主受傷,便也將老衲領來。那小子,對長公主可謂是一片……”
不待悟淨後話道出,鳳瑤眼角一挑,低沉幽遠而道:“只可惜,他終是不曾讓悟淨方丈爲本宮診治,而是,此際要將悟淨方丈喚走。悟淨方丈方纔一直在此爲贏易診治,想來自是不知,顏墨白領回來了一人,此番着急喚方丈過去,不是爲了治他自己,而是,治那人。是以,方丈還是莫要在此與本宮多言了,免得誤了時辰,那人怪罪。”
悟淨瞳孔極爲難得的一縮,算是聽出些東西來了,縱是知曉顏墨白爲人,但如今不曾瞭解事態起因,是以也不好多勸什麼。
他終歸算是局外之人罷了,有些事許是好冠冕堂皇的勸解,但有些事,自也不是他能插手的,就亦如,男女之間的事,紛紛擾擾,理之不清,他悟淨,自也不可湊這方熱鬧纔是。
悟淨心如明鏡,擡眸朝鳳瑤凝了幾眼,終是按捺心神一番,告辭離開。
鳳瑤一直站定在原地不動,渾身僵硬發麻,待得悟淨徹底離開,她才稍稍轉身至一旁的軟榻坐定,兀自沉默。
帳外,凌亂紛紜的腳步聲厚重而起,想來是顏墨白領回的大批兵衛已散入在了營地各處。
鳳瑤也無心外出觀望,心緒着實起伏不善,精神也全然不佳。
如此厚重壓抑的氣氛,持續了半晌後,卻是無聲無息之中,那榻上的贏易,終是稍稍的動了動手,指尖與被褥接觸而來的摩擦聲,也被這周遭沉寂壓抑的氣氛放得有些大。
鳳瑤面色驀的一變,當即挪眸朝贏易望去,則見他依舊合眸仰躺,面色蒼白之至,只是他那隻手,卻在被褥裡稍稍而動,推得被褥也上下起伏,突然之間,竟爲一動不動得猶如睡死了的他,極爲難得的增了幾許生氣。
剎那,滿心的悵惘與複雜,頓時得到了片刻的緩解。鳳瑤迅速起身,踏步朝贏易行去,待得剛好站定在他的榻旁,贏易那雙合着的眼,已是恰到好處的睜開了。
許是昏迷得有些久,此番初醒,他瞳孔幽遠迷離,搖晃不堪,鳳瑤抑制不住的低喚了他一聲,他那散漫朦朧的瞳孔驀的應聲縮了縮,則是片刻,視線驟然清明,落在鳳瑤面色的目光,也剎那增了幾許愕然與起伏。
“皇姐。”
他出了聲,脫口的嗓音,卻是嘶啞難耐,頹然無力,似是強行用力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
鳳瑤心口驀的一縮,被他這聲脆弱嘶啞的話喚得心疼。
往日也從不曾與贏易這般相處,無視了他的稚嫩與脆弱,甚至強行將與惠妃的恩怨強加在他身上,從而以有色之眼來看待他,防備他,卻是終歸不料,此番之舉竟會對贏易傷害如此之深。
又或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或許這贏易,終歸還是守住了初心,不曾真正斷情絕義的對付她,對付大旭,也不曾真正被仇恨與委屈矇蔽了雙眼,從而,如瘋狂成魔。
他終歸還是穩住了心境,她也終於承認與相信,贏易心思如初,是個善人。
“感覺如何了,身子可還痛?”
鳳瑤默了片刻,才斂神一番,稍稍放緩了嗓音,低聲而問。
他蒼白着臉搖搖頭,擡眸靜靜望她,待得沉默片刻,他再度薄脣一啓,嘶啞費力的繼續道:“臣弟本爲將死之人,皇姐又何必救我,臣弟的身子如何,臣弟早已知曉的,可皇姐你,如何不讓臣弟徹底離開,如何不讓臣弟去徹底的解脫。”
鳳瑤瞳孔一縮,“你摔落懸崖,粉身碎骨,你倒是解脫了,但你可曾想過本宮與皇上該會如何?”
“只要皇姐不對幼帝提及,幼帝定不會知曉臣弟是如何亡的。再者,皇姐對臣弟,終是不曾上心,昨日也曾對臣弟冷漠相待,是以臣弟便是亡了,想必皇姐也不會心疼半許。”
嗓音一落,勾脣慘然而笑,似是極爲篤定他這話是真一般,整個人也落寞絕望,悲傷磅礴。
這些話層層入得耳裡,心底並不好受。今日所經歷的波動與曲折已是太多,而今之際,滿心疲倦,也全然無心與贏易就此多言。
她僅是按捺心神一番,便深眼凝他,低沉而道:“贏易,紙包不住火的。”
這話一出,待得贏易擡眸朝她望來,她徑直迎上他的目光,繼續道:“你若亡了,此事,早晚都會有被人知曉的那天,瞞是瞞不住的,而本宮,也無心將此事隱瞞徵兒。再者,本宮對你,並非全然無心,倘若當真無心,今日在那崖頭之上,本宮也不會那般拼命的拉你。”
他瞳孔微縮,猝不及防的怔了怔。
鳳瑤凝他片刻,再度出聲,“你也無需再悲慼悵惘,也無需再以爲本宮不曾心繫於你,而今本宮已是想通了,也看清了,既是你心性良善,終不曾做出大奸大惡之事,本宮,自也還將你當作,本宮的皇弟。只要你願意,本宮,隨時都可領你回大旭,讓你與徵兒一道,安然生活在本宮的羽翼下。”
贏易目光頓時顫抖不堪,那眸底深處起伏搖曳着的,是一方難以言道的悲涼。
僅是片刻後,他便紅了眼,又勾了勾脣,似如情緒崩塌悲傷一般,又哭又笑。
“來不及了。皇姐,來不及了。”
他薄脣一啓,再度開始嘶啞費力的出聲,“臣弟如今不僅端了胳膊,傷勢猙獰,身上的毒也蔓延了,便是皇姐原諒了臣弟,也便是皇姐終於有意對臣弟好了,但臣弟卻活不了了,無福消受了。臣弟此生,終是落敗抑鬱的,只是臨終之前能得皇姐如此允諾,臣弟便已是知足了,也求皇姐,回得大旭後替臣弟去爲我母妃上一柱香,母妃雖有野心,雖也曾有意對皇姐與幼帝不善,但母妃已是亡了,逝者爲大,便也望皇姐,能拋卻所有恩怨,代替臣弟去爲我母妃上一柱香,臣弟在此,不甚感激。”
“贏易……”
鳳瑤嘆息一聲,沉寂的面容悵惘幽遠。
待得贏易再度定睛望她,她才平緩低沉的道:“你身上之毒,既是還未曾要你性命,那你便好生的活着,這期間,本宮定想法爲你解毒,你無需再考慮這些,只需安生靜養。再者,本宮知你心慈孝順,是以爲你母妃上香之事,還是你親力親爲最好,那時候,本宮與徵兒,自也可陪你一道去。”
贏易眉頭依舊緊皺,並未因鳳瑤這話全然鬆懈半許。
“臣弟今日聽大盛皇帝說,他給臣弟下的毒,本就無藥可解,最初雖對臣弟說有解藥,也不過是他騙臣弟的罷了。是以,臣弟這毒,該是無解。”
“大盛皇帝雖是無藥可解,但不代表其餘醫術高明之人解不得。國師醫術也是極好,待得回到大旭了,本宮自會讓國師爲你好生診治。再者,天下之中,藏龍臥虎之人也多,若本宮再放榜廣招名醫爲你診治,定也能保你安虞。”
這話入耳,贏易終是不說話了。
鳳瑤滿目複雜幽遠的凝他片刻,隨即便稍稍彎身爲他全數噎好了被子,低道:“你身上之毒,本宮都未放棄,便也望你自己莫要放棄了。而今你與本宮之間的誤會與隔閡終是理清,已是可以如同家人一般相處了,你自然也不能自行放棄纔是。便是病魔纏身,也不可頹然懈怠,倘若你自己都頹然了,本宮便是有心救你,也無法救了。”
說着,嗓音一挑,脫口之言也越發的厚重認真,“贏易,本宮這話,你可是記下了?”
贏易滿面蒼白憂傷,眼睛裡,也略有幾許悲涼與溼潤在蔓延着。他也未立即言話,僅是靜靜擡眸朝鳳瑤望着,待得兀自沉默半晌,他才低聲道:“皇姐,臣弟記下了。”
“嗯。”
鳳瑤心底終是稍稍鬆了口氣,朝他點了頭,只是贏易那溼潤悲涼的雙眼,依舊是破敗蒼涼,突兀刺眼。
鳳瑤僅是朝他的眼睛掃了一眼,而後便迅速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你昨日一宿未眠,而今傷勢猙獰,身子定是虛弱。此際,你無需再想什麼,儘管在此好生休息,本宮先出去一趟,待得黃昏時,再來與你一道用膳。”
贏易神色雲涌,似是仍有許多話想與鳳瑤言道,但見鳳瑤態度幽遠堅決,他終還是強行噎了後話,朝鳳瑤嘶啞的應了一聲。
這話入耳,鳳瑤不再耽擱,僅是稍稍起身,隨即便朝不遠處的帳門行去。
待出得帳門後,她便轉身過來,極是仔細的將帳門掩好,不讓周遭的冷風鑽入半許。而待一切完畢,她才稍稍轉身過來,卻見那不遠之處,一抹頎長修條的身影靜靜而立,也正認真而又平和的凝她。
那人,滿身雪白的袍子上沾了不少血色,突兀猙獰,奈何即便如此,那人卻依舊神色平和溫潤,笑得自然如春。
鳳瑤眼角一挑,冷眼觀他,並不打算言話,則是二人相望片刻後,那人突然踏了步,緩緩朝她行來。
周遭的冷風,驀的捲來了幾許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否是從那人身上吹過來的。
鳳瑤眉頭稍稍一皺,略微不適,眼見那人越發靠近於她,她面色微沉,隨即便開始擡腳轉身,朝左側而行。
心底,突然有了起伏與不悅,是以此際,她的確是有些不願見他的。
縱是此舉極爲難得的略顯驕縱與不顧大局,可心境的確受損,至少此時此際,她的確是無心與他商議什麼的。
若待心境恢復了,她自會主動找他商議一些後續之事,但此際,卻不是時候。
“鳳瑤。”
正這時,一道溫潤平緩的嗓音揚來了。
雖爲短促的二字,但那脫口的嗓音似是含滿了繾綣之情,細軟綿長,又像是,大風大浪過後的沉寂與平穩,幽遠與認真。
他在認真喚她,只可惜,她仍是無心應對。
鳳瑤心生冷嗤,猶如未覺,繼續往前,卻也僅是片刻,身後突然有腳步聲迅速追來,而後,一隻冰涼的手,瞬時扣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
鳳瑤下意識駐足,頭也不回的低沉出聲。
然而這話落下,那人握在她手腕上的指尖分毫不鬆,僅是略微無奈平緩的問:“方纔處置完司徒凌燕後,回頭之間,便不見你了。鳳瑤,你可是生我氣了?”
他嗓音醇然,只是語氣中的疲倦之意也掩飾不住的展露出來了。
鳳瑤眉頭一皺,神色幽遠,待沉默片刻,纔不怒不威的道:“攝政王要行何事,本宮又豈敢生氣。畢竟,本宮如今,也得仰你鼻息,受你控制,你若不悅了,許是本宮與餘下的那些大旭兵力全都得將命交代在此,如此,本宮又豈敢生你的氣。”
他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微微深了半許,“你既是說這些話了,便也證明你生氣了。”
鳳瑤瞳孔一縮,正要言話,卻是後話未出,他已將手從鳳瑤的手腕挪下,與鳳瑤十指相扣,先她一步繼續道:“此地並非說話之地,鳳瑤,你且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