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回去是個問題, 說實話俞蘅現在並沒有確切的主意,如果這一次跟上次一樣只是短暫的光明, 那麼從這裡去基地,來回的是時間都不夠用的。
“再看看吧。”
這一看就只看了三天, 一件事促使俞蘅終於決定離開翠栩公園。
“我覺得,它們是不是變更兇了啊?我就總聽見外面吵, 還以爲是春天都在發騷, 現在看着不像啊。”鄭東說。
鄭東說的這句話就是問題,他們選址的大樹本就偏僻, 離水源十萬八千里, 因此也少有大型巨獸路過, 總體來說算是比較平靜宜居的了,可這次天亮之後, 他和鄭東都明顯感覺到巨獸的變化, 它們變得更加易怒暴虐以及喜戰了。
應該這麼說,這些大自然的生物在遇到人類的時候,會一根筋地攻擊, 但是彼此之間仍是遵循以前的食物鏈規則和內部規矩的。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蟑螂和魚之間, 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不管是蟑螂抓魚還是魚吃蟑螂, 都是騷操作, 也不符合常理。
而一棵變異大樹, 一般也不會和過路的巨獸打架——除非巨獸剮蹭到自己, 拿自己磨爪子,不然的話一般相安無事。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相比,脾性還算比較平和的。在親眼看見他們隔壁的大樹硬生生和一隻過路的十米巨獸打起來,打了個天昏地暗綠液血液橫飛不死不休之後,俞蘅決定趕緊離開。
這做公園似乎正在失控,他怕再不走會被困在這裡。
長期野外生活很鍛鍊人,他們二人能在落重霧的消極影響下還活得好好兒的,現在天朗氣清,如果沒有路上打成一團毀天滅地的巨獸,那更如魚得水。
俞蘅也覺得這一次遇上的巨獸兇多了,好像失去理智,陸生的擱水生的家裡打,水生的上岸和陸生的打,大亂燉啊。末世以來,這些巨獸是暴躁,是攻擊欲強,可這樣啥都不管了還是第一次見。
“走咱們換條道。”
他和鄭東避開這一片窪地,窪地以前是不存在的,前頭有一個湖,現在裡面一大堆長毛的和魚類打架呢,湖水浸得周邊地方都溼透了,溼噠噠的泥面對他們來說是很大挑戰。
換路走了很遠,突然從天而降一坨東西,好巧不巧正砸在前路上,鄭東歡喜地跑過去圍着看:“是魚!好大的魚啊!”
可不是嘛,這魚看着有兩米長,已經死得透透的了,碩大的嘴巴大張着,尖尖細細的兩排牙齒,上面還掛着肉絲。
俞蘅也有好幾年沒吃過魚了,因此接受鄭東的提議,立刻將魚原地切割,將嫩的腹部肉割下來串起,再尋一個好地方立時烤熟了吃掉。天氣悶熱,其他的也帶不上吃不完。吃了一頓烤魚,二人精神奕奕地繼續上路,沒想到之後的路口福不淺,路上總能找到肉食,因爲遍地都是屍體。
“事情不妙了。”俞蘅看向遠方,擔憂那些人類基地,在荒野裡的巨獸都這麼惡鬥,那它們會去大規模攻擊安全區嗎?
“彭先生,我的傀儡告訴我,左邊有狼羣,正往我們這個方向跑,我們得躲起來!”
“前邊也有鹿羣,來到這裡來。”俞蘅衝鄭東招手,鑽進了樹根下的蟻穴裡,深入地下也能感受到地面因爲獸羣奔走而引起的震盪,鄭東回頭,遲疑地說:“彭先生啊,我看這隻蟻后,好像要吃我們吶。”說着舉起槍,俞蘅堵好洞口正往下爬,聞聲一看,果然被他震懾住的蟻后正蠢蠢欲動,其他螞蟻也在騷動。
蟲王的威懾竟然已經無法壓制住蟻羣的攻擊本能。
他再用一次蟲王的威懾,蟻后後退兩步,然後再次挺直身體發出嘶叫聲,那聲音藏着敬畏和暴虐。俞蘅心一沉,招呼鄭東到他身邊來,然後從儲物戒指裡掏出大石頭將通道堵住,隔離二人和蟻羣。
“石頭在動!”
俞蘅看向通道,土面也在震動,蟻羣暴動了。“先忍一忍,等地面上狼羣過去我們再走。”
泥土不停下陷掉落,俞蘅拿出一個木桶罩住他和鄭東,感受着木桶底砰砰響,等終於再次爬上地面,就看到入目所及都是斷樹,地面都是爪坑。
“這樣下去不行啊,一天走不了一點路,都躲躲藏藏去了。”
“開車吧,這樣速度快一點,不然的話我怕翠栩公園要更加亂,到時候我們就真的出不去了。”
這年頭開車都是生死懸崖來回,沒兩天就徹底報廢了一輛車,報廢速度太快,鄭東心疼死了,還是俞蘅說:“別擔心,車子還有很多 。”這麼小的車子,一個儲物戒指堆滿了能用很久,不心疼。就這麼大手筆地用車子砸出路,花了半個月走出翠栩公園,外面果然亂了套,混亂程度和翠栩公園相比不相上下。
改裝易容之後,俞蘅和鄭東來到最近軍區基地,才呆了不到一個星期,這個基地的表面建築就被巨獸潮完全踏平。巨獸源源不斷地襲來,根本殺之不盡。所有人撤入地底深處,深處早就修建出避難所,據說是之前爲了躲避外來客的追蹤器所建。
地下的生活壓抑又沉悶,總要提心吊膽,每時每刻都有人負責看護地下通道,就怕通道塌陷將所有人都埋在地面,除此之外,又要提防那些地下生物,現在的蚯蚓可厲害,連水泥面都能穿過,一卷能夠直接勒死人,如果炸死它們的話——別提了,屍體腥臭得要命,能齁得你兩天吃不下飯。俞蘅親自體驗過,至今不願意回想那股味道。
“那個味道,和在喪屍世界裡的喪屍蚯蚓有得一拼。”俞蘅跟瑞汀說,瑞汀笑得一蹦一跳的:“宿主你之前那個表情真的好好玩,好像晴天霹靂一樣哈哈哈。”
俞蘅無奈,被蚯蚓炸開的碎塊砸一臉的那瞬間,即使他自己看不到也知道,當時的表情肯定是個表情包。閒聊兩句後,他擦把臉又出去工作了,這樣忙碌的生活很充實,人果然是羣居動物。
在深入地底又噴灑藥劑之後,巨獸終於失去了對人類的嗅覺,開始散去,不過人類基地還是處於危險當中。他們需要時刻盯着空氣轉換通道,更要防着那些愛鑽土的大蚯蚓,年輕力壯的青年都被徵召去幫忙。
在忙碌之中,黑暗再次降臨了,只是不知道這樣來來回回的光明與黑暗的交替轉換,還要再來幾次才能到頭。
基地的氣氛陷入低谷,可該來的還是會來,俞蘅也知道這一點。外來客每一次重返,都會帶來更厲害的反撲,那這一次呢?不過他想不到的是,這一次的反撲會這麼聲勢浩大,帶着屠戮一切的意味。
外來客是來抓奴隸的,所以他們的攻擊只是讓人類屈服的手段,個別的殺戮也只是爲了震懾,大面上還是要抓活的。這一次外來客再次到來,卻拿出雷霆手段,招招要命。
“快快快,抓住了!”
“我犯惡心喘不過氣了,誰來救救我……”
地下基地被淹了,這一回不是逼出獵物,而是真的要淹死他們,水中還有毒!
俞蘅艱難地呼吸,伸手抓住鄭東:“快上來快!”
地下全部都是,水流還在源源不斷地流下,到處都是澎湃的瀑布,將所有人都捲進水裡。基地不是沒有準備的,事實上,外來客也就煙熏火燎、洪水防毒幾樣招數,逼得受不了的倖存者自行爬上地面,也就被抓住了。
爲了應對這樣的情況,基地修建了閘門,只要地面洪水一來就立刻關上。照理說,經驗充足的基地不可能就這麼又被淹的,可事實上,同一時間巨蚯蚓竟然大批入侵,不知道挖空了哪裡,洪水瞬間傾瀉而下,完全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
洪水來就來了,基地在這方面的準備也不差,是人手一個防毒防煙面具、一套游泳設備,一套防火衣,基地裡還有可移動隔離艙等等,總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這一次卻不行了,水裡有毒,而毒素不似以往,竟然是致命的!眨眼睛的功夫,碰觸到水的身體部位就會腐爛,水中瀰漫着沖天惡臭。
忍着痛苦,俞蘅還是將鄭東拽了上來,對方剛剛被落石砸了一下,因此在水中多翻滾了十幾秒,被他拽上來時竟然已經渾身腐爛,連五官都看不出原樣了,那麼堅強勇敢的大漢,竟然痛得翻滾哭嚎起來,看得俞蘅心裡泛酸。
他只來得及給鄭東嘴裡塞一把丹藥,什麼月華露長生丹解毒丹,通通一把塞進去。好在這些丹藥他在平時閒的時候,全部都重新搓過,讓他現在的體型能夠一口吞,不然的話緊急時刻那麼一大顆鄭東還真啃不完。
做完這些之後,他繼續划着木桶往隔離艙存放點去,到處都是人,他能做的只有不停丟出儲物戒指裡存儲的盆啊桶的,讓那些在水裡撲騰的人能夠抓住得以喘息。
呼吸的時候,他感覺到肺部在一抽抽地痛,喉嚨火燒火燎的已經嚐到血腥味。好不容易來到隔離艙存放點搶到一個,他趕緊將鄭東丟進去,然後自己再往裡面一趟,徹底關閉艙門。
隔離艙裡的空氣置換系統開始運作,他需要在氧氣耗盡之前找到出口。隔離艙做成的形狀多種多樣,樹葉鵝卵石普通岩石塊等都有,一般是二到五個座位。
進入隔離艙,一切就都隨緣看命了。地下基地有洪水疏導裝置,地下管道能將水排到兩裡地外的一條江裡,同時也會將這些小小的隔離艙擠排出去,在入江口有隔斷,在那裡倖存者就能從隔離艙出來得以補充空氣。以前的水災都是這麼度過的,俞蘅聽其他倖存者說過好幾次,今天還是第一次嘗試。
坐在隔離艙裡,感受着水流帶來的翻轉顛簸,俞蘅適應了一會兒才空出手來查看自己和鄭東的傷勢。他的傷勢較鄭東輕一點,可也只是臉部還完好而已,畢竟也在水裡泡過一圈,該爛的地方也爛了。
“好痛啊,彭先生救救我。”
俞蘅嘶了一聲撕掉身上的衣服,順手將鄭東的衣服也脫掉:“忍一忍,你會沒事的。”檢查之後發現,這種毒素很霸道,侵入皮膚之後進入血液,能將人從內到外爛個徹底,看症狀像以前聯合戰爭中出現過的某細菌。他迅速回顧一次自己的儲備藥,立刻給自己和鄭東吃下。
心裡跟有一股火在燒一樣,俞蘅堅持着給自己扎針還放血,吸取經驗之後再給鄭東來一套,兩個人在窄小的隔離艙裡哇哇吐,隔離艙在水流捲動下就沒有平穩的時候,可以想象在翻滾過程中那股滋味,就別提了。
隔離艙有一個對外看的小窗口,俞蘅撐着往外看時,什麼都看不見,乾脆閉着眼睛固定好身體休息,等着隔離艙出水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