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愧死機制

正當原天化困惑實驗這個詞應該代表着什麼的時候,無瞋上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他隨手脫下刀鞘,刀身發出暗淡的光澤。

原天化嚇得心裡撲通一跳。

“現在,我將體會疼痛的感覺。它就發生在你的眼前,你還能感受到同樣的痛苦嗎?”

上人手起刀落,把小刀直直地插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這一切完全超出想象,原天化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長年累月的修行之後,我已經能忍受任何肉體上的疼痛了。到了這個年紀,連血都不出……”

“快停下!”原天化終於回過神來,喊出聲來。感覺到喉嚨乾巴巴的,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

“該死的!這是要測試我的愧死機制!這個老傢伙。”原天化心裡破口大罵。

“爲了你,我才這麼做的。你真的可以感受到我的痛苦嗎?如果真的能感受到的話,我馬上就停下。”

“我感受到了。所以快停下!”

“不,不對,你沒有感受到。你只是在想象而已。真正的痛苦要用心去感受。”

“這……”到底該怎麼做纔好。原天化滿頭大汗,依然很懊惱的暗罵着,該死的大宇宙意志,該死的這個世界。

“可以嗎?直到你真的感受到痛苦之前,我不能停止。作爲你的導師,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但、但是,要怎樣……”

“不要試圖去想象,而是去真正的用心去認知它。你要這樣想:‘是我,讓你現在這麼痛苦的。’”

無瞋上人的聲音裡盈滿了痛苦。

“懂了嗎?是你,讓我現在這麼痛苦的。”

快要窒息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這個死禿子閉嘴呢?

“請無論如何救救我。”無瞋上人發出嘶啞的聲音。該死的老頭子!

“快讓這一切停下來。請救救我。”沒完了啊?

不知該如何形容當時的氛圍。明知這是不合理的事情,但原天化逐漸只能催眠自己是自己一直在折磨上人。淚水止不住的淌下來。

無瞋上人痛苦的沉吟了一下。小刀周圍的肌肉在微微痙攣着。

之後,發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突然原天化的身體變得非常僵硬,完全動彈不得。視界一點一點地變得狹窄,胸口有強烈的壓迫感,無法呼吸,

“請不要殺我。”

話音剛落,左胸到頭頂之間像是被利劍刺穿一般劇痛難忍。無法再保持平衡,癱在了榻榻米上。

心臟……喘、喘不過氣。原天化就像是被丟棄在陸地上的金魚一般,嘴巴一張一合,但什麼用都沒有。“該死的!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居然也到了這樣的地步,這倒黴催的愧死機制!”。

當原天化喘息了一陣,裝作清醒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無瞋上人正從上方盯着他的臉看,像是在看實驗動物。

“快振作起來。”

朦朧的雙眼中映出站在一旁的無瞋上人。不論怎麼看,他都不像是負有重傷的樣子。

“好好看看,我可是一點傷都沒有。這把小刀是假的,特別設計成刺不了人的樣子。”

無瞋上人用手摁了一下刀尖,刀身就縮回刀柄中了。

原天化在地上一動不動躺了好一陣子,裝作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腦海中卻是波濤翻涌。因爲原天化只看過《自新世界》動畫版,沒有過於深究這部作品的根源,此時卻也知道了老和尚就是故意的。心中不免又是一陣痛罵。

胸口的疼痛不知何時消失了。身體也漸漸能動彈了。

原天化哆嗦着站了起來,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嚇了一跳吧?不過,最後的考試,你已經合格了。這樣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這就授予你應得的真言吧。”

原天化的身體雖然已經恢復正常了,但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害怕被眼前這個老人看穿,這個世界的水還是很深的。

“不過,請不要忘記你剛纔體驗到的痛苦。有機會的話,務必回想起它們。請一定要牢記在心裡。”無瞋上人的話彷彿穿透了心靈。

“不僅是咒力,正是這苦楚讓人類與野獸之間真正有了區別。”

正在祈禱的僧侶向火盆中投入了一些類似於藥丸的東西,然後注入香油,護摩壇上的火焰頓時有了生氣。

堂後衆僧誦經的聲音像無盡之聲一般在原天化的耳內迴響。

在齋戒沐浴後換了一身猶如死人的白衣,端坐在正在祈禱的和尚身後,雙手合十。

在無盡的護魔儀式中,精神疲勞達到了頂峰。天快亮了吧。各種各樣的思緒像泡沫一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然後破碎。已經無法進行有條理的思考了。

雖然據說每次向火焰中投進東西的時候,他身上的原罪和煩惱就會被火焰所淨化,不過都已經持續這麼久了,難道生來就是罪孽深重,煩惱纏身的人嗎。

“你的心靈和身體一定輕鬆了不少。現在就把你最後一點煩惱燒掉吧!”

從背後傳來無瞋上人的聲音。

原天化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終於快要解放了。

“看着火焰。”

從黑暗中傳出的聲音彷彿已經不再是無瞋上人的了,而是從天上傳來的謎之音。

“看着火焰。”

他凝視着在護摩壇上擺着的三角形爐子中輾轉騰挪的火焰。

“試着操縱火焰。”

“做不到。”

自從祝靈現身以來,原天化還一次都沒主動使用成功過咒力。

“沒事的,能做到。試着讓火焰搖晃。”

他緊盯着火焰。

“向左、向右。搖晃……搖晃起來。”

雖然集中精神有些困難,但過了一會兒,就像對上了焦點一般,火焰的影像清晰地映在了原天化的腦海裡——最亮最大的內焰、內側幾乎透明的焰心、和舞動最激烈的晦暗的外焰。

動起來,動起來。

不對,不應該直接操作火焰的,突然意識到。火焰雖然是發光粒子的集合體,但是它的實體太稀薄了。

要操縱空氣。

原天化的意識又清晰了一些,這次連外焰周圍飄忽的幻影都能敏銳的捕捉到了。那是一股飄蕩着上升、完全透明的熱流。

集中力再次上升。流起來、流起來……再快一點。

下個瞬間,像是有一股疾風吹來,火焰大幅度的晃動了一下。

做到了。

這正是輝煌勝利的瞬間。不動手,僅憑意識操縱物體這種事情,沒想到自己也能做到。

原天化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把意識的觸手向火焰周圍伸出去。

“到那裡就好,現在先停下來。”

被嚴厲的聲音所制止之後,集中力像是紙牌搭成的房子那樣崩壞了,隨後火焰的映像也被黑暗所吞噬。

“你最後的煩惱,就是你的咒力。”

原天化一時無法這句話的意思。

“請就此捨棄煩惱。爲了解脫,必須將一切在清淨的火焰中淨化。”

真是難以置信的想法。不過爲什麼要捨棄剛剛纔學會的咒力呢?這時渡邊早季作儀式時的想法,但是原天化知道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步驟。

“上天賜予的能力,必須先還給神佛。從現在開始,你的咒力將會被封印在這個人偶中。”

忤逆是不可能被允許的。原天化的面前擺下了兩張半紙所折成的人偶。人偶的頭部和身體上寫着梵文和某種奇怪的文字。(半紙:日本紙的一種,長24-26釐米,寬32.5-35釐米。)

“請操縱人偶立起來。”

這次的問題明顯比剛纔難多了。

不過,稍等一會兒,紙人偶一邊輕微的晃着,一邊在他的視界中慢慢變大。

“儘量在腦海中想象這個人偶。”

紙做的頭。紙做的身體。紙做的四肢。

不過,這確確實實是人類的形狀。

自我的暗示,自己身體的感覺逐漸和紙人偶重合起來,在腳上稍稍施力,用不倒翁站起來的要領保持平衡。

紙人偶忽的一聲輕飄飄地站了起來。心中不禁再一次感受到歡喜和動力。

“浦山化。你的咒力,將被封印於此!”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四周,幾乎讓經堂搖晃起來。心中閃亮的映像又一次化爲齏粉。

六根長針像是活物一般嗖的一聲飛向空中。隨後針穿透了人偶的頭部、軀幹和四肢。

“萬物皆焚!燒盡諸般煩惱,塵歸無邊荒土!”

兩邊祈禱的和尚用近乎誇張的動作挑起渾身是針的人偶,丟進了火中。

火星爆發式的炸裂開,火舌突然變高,快要碰到經堂的天花板了。

“你的咒力已經被消滅了。”

原天化這時呆呆地坐看這一切的進展。

“請看着火焰。”無瞋上人再一次命令原天化。

“你已經不能再操縱火焰了。試試看。”這無情的聲音。

按照上人所說的盯着火焰,這次他什麼映像都沒看見。不論怎樣着急想要施展咒力,卻什麼動靜都沒有。

看來咒力已經被強大的暗示所封閉了。

“你皈依於至高的神佛,放棄了自己的咒力。”無瞋上人突然換回了溫暖柔和的語調說道。

“因此,由大日如來的無上慈悲,在此,授汝正確的真言,召喚全新的精靈,再度,賜予汝咒力。”

雙肩被竹鞭重重的敲了一下。原天化垂下了頭,誦經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

無瞋上人湊到他的的耳邊,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耳語將真言授予了他。

儀式結束了,任務即將開始。(求收藏;求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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