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精和鳳柒站在日月閣門前,望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院子佈局,熟悉的花花草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鳳柒還能想起拜墨淺溪爲師時,自己每天早上請安時的樣子,那時的墨淺溪就是她心中的白衣男子,溫文爾雅,情深義重,白衣翩翩不染纖塵,他是超凡脫俗的存在,與世無爭,這是那樣一個舉世無雙,絕代風華的外表下卻有那麼齷蹉令人髮指的內心。
院子裡霧氣嫋嫋,陽光穿透霧氣也化不可院子裡的潮溼,兩人緩步走着,花精豎着耳朵傾聽了一會,“柒柒主人,墨淺溪真的老老實實的待在院子裡等着你?山裡的弟子都已經散了,這裡儼然是一片空山,墨淺溪還真傻傻的坐在這裡等死?”
鳳柒堅定的說:“他沒有走,即使所有人都走光了,他也會留在這裡等我的。”
這是一種直覺,那人她大放厥詞,說要掃平天山,讓天山成爲一座荒山,墨淺溪的眼裡不是傷心絕望,只是一種瞭然於心的笑,笑得那麼淒涼,那麼的苦澀。
花精哦了一聲,“墨淺溪是真的把你放在心裡呢,他不怕你將他凌遲,還心平氣和,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等着你來,這唱得是哪齣戲啊?”
鳳柒抿脣不語,她已經聽到院子裡響起悽悽涼涼的琴聲,如夢境裡的那般夢幻,她也聽出琴聲裡的愧疚和難過,還有那無盡的後悔,若是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他定不會讓自己走上那樣的結局。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人生若只如初見。初見,只是不經意的一次相遇,宛若前世相識,在今生再做一場動輒肺腑的邂逅。你記住她,她也記住了你。琴絃上的聲音。夢一般的感覺。美麗在心間。
如果。的確可以用一些固有的詞語描述。一見如故,一見鍾情,相見恨晚。……
冥冥中,有些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爲了遇到另外的一些人,發生愛恨交錯。一段一段的故事。過程中演繹永恆的美麗。
一闋闕詞,開始內心落寞,生活浮華。曾煩亂,曾悽迷,曾憂鬱,曾追憶……然後低酌淺唱。華麗的夢幻,翩躚的蝴蝶,穿越歷史的窗戶,帶着清香迷醉。
原來,原來。一種邂逅,有時候會改變一個人的一些想法。一些做法。一些思念。一些沉吟。
人的感情總是奇怪的很。有時候埋首其中的人看不清楚,只是在一場鏡花水月中尋找真實與寄託。尤其在人命屬於權欲的皇宮中一個小女子的生命與愛情像草芥一樣就不足爲奇了。
可是感情往往最打動人的不是過程,不是結局。而是剛剛開始的小雪初晴的溫暖,弱柳拂水愜意。一次開始就是一場沒好的憧憬,一段遐想的故事。沒有過程的柴米油鹽的世俗,沒有結局的悲歡離合的戚傷。
開始的時候總是孕育着希望。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沒能料到的時刻裡出現。
鳳柒的睫毛顫了顫,她不可否認自己對墨淺溪動過心的,猶記得那年初遇,一襲紅衣手持柳條的她站在擂臺之上,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飄飄而來,如一隻破繭而出的蝶,那一霎那,天地黯然失色,唯剩下眼前的白衣少年和心裡的剛萌芽的悸動。
走了不多時,鳳柒已經看到坐在老樹下撫琴的墨淺溪,白衣黑髮在這樣的意境裡如夢如幻,陽光透過樹葉斑駁陸離的打在他身上,星星點點的光暈將他蒼白的臉襯托的越發的悽美,好似天地間最潔白無瑕的美玉。
霧氣漸漸散開,琴聲停止,墨淺溪緩緩擡起頭,對着鳳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笑容是那麼的淒涼。
這一瞬間鳳柒的心一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她保持不變的面色,冷冰冰的看着墨淺溪,眼裡甚至帶着一抹嘲諷,他這是在跟她打感情牌啊,這是他最擅長的。
墨淺溪凝視鳳柒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倦怠,“柒柒,我一直在等你。”他只說了簡短的幾個字,鳳柒原本築起的堅強驟然崩塌,他爲什麼要用這樣的語氣說這幾個字,好似他很瞭解她,也算好她會上山的時間,就等在老樹下。
鳳柒冷笑:“世事滄桑輪轉,晝夜春夏,每每看去不一樣了,其實我們還停在原處,揭下面具的瞬間,面具後的臉,還能否依然如昨?墨淺溪,人生不可能只如初見,你欠我的情,不是你後來的補償就可以抹滅的。”
墨淺溪垂眸,聲音幾近低喃:“是否只有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能原諒我對你做的一切錯事?”
墨淺溪:人生若如初見,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我只要你記着:初見時彼此的微笑。
鳳柒冷笑一聲,“相愛亦如造夢。死去或者離開的,夢醒不醒都萬事皆休。活着的,留在夢境走不出來裡的那個人,纔是最哀苦的。墨淺溪,你給我造的那個如泡沫般的美夢,終究還是支離破碎了,你再彌補,也縫合不了破裂的傷痕。”頓了頓,隨即轉移話題,“今天我來,不是跟你追憶過去的,我只問你一句,我的夫君在哪裡?”
墨淺溪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的確,他的笑有些像幸災樂禍,又像如願以償。
“唰”的一聲,利劍出鞘,鳳柒面無表情的將劍尖抵在墨淺溪的脖子上,握着劍柄的手緊了又緊。
憤怒的眼眸裡倒影出墨淺溪歡愉的笑,她一字一字從齒縫裡蹦出來,“告訴我,他在哪裡?”
墨淺溪無畏無懼的擡眸盯視着抓狂的鳳柒,笑道:“柒柒,你和他之間的愛情,只能到此爲止了,那是他的宿命,你的劫數,世事無常,世間輪迴,終不過是紅塵裡的一頁……”
鳳柒的手指都在發顫,睫毛顫抖了兩下,兩行清淚落下,她笑得有些淒涼,“我不相信宿命,我不相信劫數,墨淺溪,即使你看不好我和他在一起,你也不能用這樣的笑挖苦我,嘲笑我,這隻會讓我覺得你更加可怖!即使殺了你,也難解我的心頭之恨。”
墨淺溪笑着笑着,嘴角的笑有些僵,有些苦,有些澀,“柒柒,你找不到你的夫君,就認定是我藏
起來了?他的名字都沒有印在生死薄上,我又何德何能,知道他在哪裡?”
鳳柒眸光一亮,“你怎麼知道這個?他是誰?”墨淺溪居然知道軒轅辰羽的名字沒有出現在生死薄上,他是怎麼知道的?無數疑惑困擾心頭,糾纏不清。
墨淺溪卻是燦然一笑,緩緩擡手,手指一扣,架在脖子的的利劍劃過他的脖頸,劃破大動脈,鮮血噴濺而出,花了鳳柒的臉,她渾身僵硬的跌坐在地上,看着墨淺溪眼帶笑意的緩緩閉上眼睛。
墨淺溪:鳳柒,現在我死在你的手裡,你對我的恨會不會少一些?可是我很遺憾,聽不到你原諒我……
鳳柒的視線驟然模糊,她不知道是墨淺溪的血水噴濺到自己眼睛裡,還是她的淚水盈滿眼眶。
鳳柒撕心裂肺的吼道:“墨淺溪,告訴我,他是誰?”
可是,四周很安靜,只有風吹拂樹葉的聲響,墨淺溪已經安靜的閉上眼睛,嘴角依舊掛着他一向平和的笑容。
墨淺溪,你到死也不會說的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
突然,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鳳柒,你這個喪心病狂,無情無義的女人,你居然真的殺了師父,我要殺了你……”這個聲音是紫凝的,紫色的劍氣劃破長空,朝鳳柒的後腦勺而來……
花精正欲動手阻止,鳳柒的身子卻動了動,她轉頭看向紫凝的方向,那張染血的臉顯得那麼淒涼可怖,她的眼神裡一片空洞。
鳳柒:軒轅辰羽死了,墨淺溪也死了,仇人愛人都死了,爲什麼我會那麼難過?活着已是生無可戀。
紫凝的紫色劍氣直衝向鳳柒的面門,卻在離鳳柒的臉還有一寸的距離時被反彈了回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紫凝橫飛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後面的假山,重重的跌在地上,一臉的泥。
紫凝將臉色的泥抹掉,指着鳳柒又是一通難聽的叫罵,“鳳柒,你有神器護身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成了一個沒人要的棄婦,沒人愛的寡婦,你如此大逆不道,目中無人,沒心沒肺,活該被拋棄!”
“哈哈哈……像你這樣的女人,就該孤獨到老,不會再有哪個男人想要撿你這隻破鞋穿。”紫凝罵道最後,那些話已是很難聽,不堪入耳。
鳳柒一步一步朝紫凝走去,她的手裡還提着一把染血的劍,渾身散發着肅殺之氣,隨着鳳柒的逼近,紫凝嚇得渾身顫抖,“你……你像殺人滅口啊……鳳柒……我警告你……我可是天帝的侄女……可要掂量你的身份行事……”
紫凝邊說身子邊往後挪,該死的!這個時候身子也罷工不聽腦子使喚了!難道是鳳柒搞得鬼?
紫凝又哆嗦着說:“你對我使用了什麼妖法?鳳柒……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報應早晚會來的。”
鳳柒拎起紫凝的衣襟,就像拎起一個破布娃娃般,她臉上的血順着臉頰滑落,如同地獄來的惡鬼,紫凝尖叫一聲:“啊!珺童,快救我!”
只聽噗通一聲跪地聲,珺童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語帶急切請求道:“柒柒,紫凝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