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軋

那小二借了賞錢,本來歡天喜地的,聞言臉又垮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問道:“今日生意好,雅間已經沒了,二樓大堂還有兩張靠窗的桌子,景緻倒也不錯,大爺,您看可以嗎?”

景祺澤看向辰溪,意在詢問她的意見。

辰溪進來聞到飯菜香味,也覺得餓了,這樣的時間,正是飯點,估計別家的情況也差不多,何況她也不想再走了,便道:“那就要這兩張桌子吧。”

那店小二得了準話,知道賞銀已經穩穩的落在了自己手上,一邊領路一邊歡天喜地的道:“好嘞,您這邊請。”

景祺澤與辰溪修哥兒坐一桌,景勝和穀雨幾個另外坐一桌,在景祺澤點菜的時候,辰溪打量周圍。

窗外正對着樓下街道,也不像店小二說的景緻不錯,只是能看到街上發生的事,視野開闊些罷了。

不過店裡的吃飯人不少,吵吵嚷嚷的,生意很是不錯。

辰溪聽他們說話,現在大家討論的,大部分還是二皇子的案子,這些事情,這段日子辰溪已經聽得夠多了,何況店裡其他人說的也沒什麼新意,來去也就那麼幾件。

什麼二皇子妃和離回孃家了,什麼寵妾跟着侍衛捲款跑了,什麼樑貴妃被打入冷宮了,什麼樑家被牽連,擼了不少人的官了。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辰溪都聽膩了。

有個人說:“說起來,咱們皇上還是挺仁義的,謀逆通敵這樣的大罪,也只是判了個貶爲庶人,終身不得回京的處罰,要是換了別的朝代,樑貴妃孃家最少不得誅三族啊。”

另一人可能喝了不少酒,因此有些口無遮攔起來,說道:“沒辦法,兒子少唄,萬歲爺一共有十子,頭前幾年已經死了幾個小的,現在就剩五個在身邊,就算二皇子不成器,也還是自己的骨肉,能怎麼辦?真的殺了也不忍心啊。”

一人喝道:“噤聲,皇上的事也是你可以議論的,別兩杯馬尿下肚,就什麼都敢往外說,你不想要自己的腦袋,可也別連累我嗎?”

那人撇撇嘴,不說話了,端起酒杯一口悶,沒多久便醉到趴在桌上。

景祺澤冷笑道:“兒子少不也是自己作的。”

他說話聲音輕,只辰溪在旁邊聽到了,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隱隱還透露着點八卦的意思。

景祺澤輕笑,擼了一把她的腦袋,說道:“皇帝名義上有十子,其中薛皇后無子,便收了大皇子來養,大皇子生母位分不高,且出身低微,也阻止不了,沒幾年更是死了。

二皇子你也知道了,是樑貴妃所生。

至於三皇子,則是端妃所出,只是三皇子早年弄傷了眼睛,早早無緣皇位,有傳言說,他的眼睛是被大皇子弄壞的。

四五六七九子都先後死亡,或早夭或意外很死,現在小的就只剩下八皇子和十皇子了。

八皇子先天不足,有些呆傻,除了與自己母妃交流以外,其他人他一概不理。

十皇子則是隻有兩歲,根本威脅不到前面幾個皇子的地位。

皇室這幾年,兄弟傾軋不斷,歸根結底,都是因爲皇帝他一直不立太子。

他自己不是先帝所看中的儲君人選,只是佔了個嫡子的名頭,才得了這皇位,便一直有些心虛,非得選個最好的皇子出來繼承皇位,給這天下人看看,他無愧於先帝的託付。

爲了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把皇子們搞得像養蠱一樣,那幾個早夭的,裡面少不得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手筆在裡面。

這些事情皇帝未必不知道,也不知他有沒有一絲後悔?

原本三皇子爲人和敦厚溫和,也得大臣們敬重,是最好的儲君人選,可是現在瞎了一隻眼睛,已然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

那些小的就不說了,剩下兩個大的,一個蠢,一個狠,都不是好人選,他這江山,眼看着就要敗了,實在大快人心。”

這番話說的大逆不道至極,不過景祺澤早就留意到,飯館裡沒有那種耳力極佳的武林高手,他又是在辰溪耳邊輕聲說的,根本不怕別人聽到。

辰溪感覺不可理喻:“難道他就這樣放任幾個孩子死於非命?”

景祺澤道:“也不是放任吧,歷朝歷代,那個皇室沒有這種事件,就是他自己,未繼位時,表面裝的跟個鵪鶉一樣,暗地裡與先帝看重的那位,不也斗的你死我活嗎?

後來還是他手段高明一些,那位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得了這皇位。

他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自然信奉的就是弱肉強食那一套,既然他要選一個最好的兒子出來繼承大統,那有些手段也是必然的。

何況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死於皇權爭鬥的,比如七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因爲先天不足,身體虛弱,太醫本就斷定他們活不到成年。”

辰溪問道:“無緣無故,怎會先天不足?會不會是有人使了手段,在孃胎裡就被針對了?”

就算這個時代沒有檢測儀器,畸形兒和先天不足的多了些,但皇室裡十個孩子就有三個,這概率也太高了。

景祺澤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當朝的公主也有不少早夭的。”

辰溪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禍是福,只是可憐了那些孩子,也不知道他們的爹會不會後悔。”

景祺澤沉默了良久,然後才說道:“也許是有一點的吧,不然他也不會極力保下八皇子和十皇子。

可能他一開始也沒料到,情況會如此慘烈。

三皇子的眼傷,明面上是意外,一直也查不到確鑿的證據是被人謀害。

七皇子和九皇子本就身體虛弱,早夭了也是正常。

至於後來那幾個,估計皇帝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們斗的太厲害了,可能都不是一個或兩個人下手,而是幾方交織在一起,這才叫人防不勝防。”

辰溪嘆了口氣,不想再說這樣沉重的話題,好在這時,小二也把菜端上來了,正好可以藉着吃飯的由頭避開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