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路俊林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住了口,道:“等我想好了,再給你答覆。”
“好。”路遙道:“人生在世,沒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只要自己心境足夠豁達,往前看,往前走,自有另一片坦蕩前途。”
路俊林的心溫熱了一些,道:“我帶兩個人給你……”
路遙訝異了一瞬,王公公馬上叫了宮人去尋人了。
很快碧巧,語巧就哭着過來跪下了,跪在路遙面前,道:“公主,奴婢們想你想的好苦……”
路遙吃了一驚,道:“你們。”
“當年公主將奴婢二人託與陛下照顧,陛下待奴婢二人極好,就算逃命之時,也將奴婢二人給帶着了,陛下心中有公主,陛下想要爲公主留下奴婢們的命,好來見公主……”語巧道。
這話說的。
路遙其實這些年,已經想不起來有這麼兩個人了,她的事太多太雜。然而她沒有想到過,這兩個宮女,到了如今還在念着自己的好。
這個時代的人,一旦認主,就有一種依附性,既來了,她便推託不得了。
“快起來說吧,”路遙將她們二人扶了起來,道:“既然得了他青眼,何不求出宮去?!”
碧巧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公主叫奴婢們去哪兒啊……”
路遙看她們哭的如此難受,覺得自己怪沒良心的,只能小聲安慰了,道:“既想呆下來,就好好在這住着,你們能時常見到我也好,我以後會照應你們。”
二人哽咽了半天。
王公公這才勸這二人退出去。
路俊林看她木着臉,便是噗哧一笑,道:“你對人與人之間的依戀不是太理解吧?!”
“現代社會都是獨立的人,這般親密的主僕關係,我實在是受不了,”路遙道:“我知道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色,這個時代,女子嫁人,與自己的陪嫁丫頭過一輩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我,還是希望她們二人能夠自強自立,獲得自由。”
“太天真,”路俊林道:“她們出了宮,纔是真正的不自由,女子立世,本就不易,男人尚能孤注一擲,闖個名堂來,可她們出了宮,只有嫁人一途,而且還是被家人控制一途,可是跟在你身邊就不同了,你心裡惦記着她們,不會害她們,對她們來說,這纔是不可恩遇的恩德和幸運。”
路遙沉默了一會,道:“……總有一天,女子的命運不再被人所左右,這個天下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吧。”
“她們二人你帶回去嗎?!”路俊林道。
“我那住不下,”路遙道:“家裡已經夠擠的了,”
“那行,就住在這裡吧,以後有什麼事,我叫她們跑腿,”路俊林笑着道。可惜秀華宮只怕燒沒了。她曾住過的宮殿,就算在離宮前,也一直保留原樣。
多希望兩小無猜,還在深宮,只有他與她……
可惜如今,他們之間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了,橫在中間,讓他連開個口說句喜歡,卻再也沒有資格了。
橫亙在中間的,還有他的后妃,他身後代表的一切。
“這兩丫頭,其實挺有才能的,關在院子裡養太可惜了,”路遙道:“先讓她們適應一番晉陽吧,沒事的時候,你叫她們自己出去走走。也別怕,晉陽現在女人上街是常事,誰也不敢騷擾。待以後她們熟悉了這裡的一切,自然有勇氣獨立,不再依附於人。到時候我再尋些事與她們做個工作。這一輩子就算是不負一場相遇了。”
“路遙,你真是……”路俊林失笑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嗎?!懂得成就別人,而不是像舊式主人一樣只給與恩賜,叫她們感恩戴德,一輩子當牛做馬。”
他更知道,她與人相處,從不圖這些,她有她自己的相處之道。對人也不遠不近,不親不疏,無論關係多好,多親密,始終都有自己的安全距離。
其實這樣的人,理智到一種到無情的地步。
可是,真是該死的迷人。
這樣的性子,就算是很多現代人,也是不具備的。
“這不正是我應該做的嗎?!”路遙道:“不能因爲她們對我依賴,我卻綁住她們一輩子爲我做牛做馬。宮女出身的女官,在這個年代,也算是傑出人才了。不用豈不可惜。”
天色漸漸不早了,路遙道:“有空多出去走走,別總悶在府上,我先回了,我爹孃只怕還等着我回家吃飯,”
她起了身,路俊林道:“我送你。”
路遙笑着點頭,到了大門口,路俊林一眼便瞥見站在巷子口等着的馮璋,也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猜臉色應該不好就對了。
來接路遙?!
路俊林心中微微冷笑一聲,拉住路遙的手臂,道:“你頭髮亂了,我幫你整整……”
路遙也沒在意,道:“亂就亂些吧。”
“你現在也算是晉陽的領導人了,也不注意一二形象?”路俊林笑道:“還跟個假小子似的。”
路遙隨意整了整,道:“那我走了,你回吧。”
路俊林這才鬆了手,馮璋渾身上下的刺似乎都冒出來了,在一種奇怪的氣場之中包裹着,壓抑着,眼神如刀,死死的盯着他。
路俊林卻全無所懼,反而挑釁的看向了他,瞳孔之中帶着得意。
他自知與路遙無望,但是能噁心一下馮璋,也算是報了當初他拐走路遙的仇恨。
路遙回過頭,纔看到馮璋站在巷子口處,她忙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拉住他的手道:“你怎麼來了?!走,家去,回家吃飯!”
馮璋還是回頭看向路俊林,眼神之中有很多很多的東西。
路遙嘀嘀咕咕,拖着他走,道:“不是讓你回家休息的嗎?!又一個人跑出來,你又不是鐵人,這樣會吃不消的……”
路俊林聽着路遙如此關懷,叨咕的像個親媽一樣的聲音,心情卻不暢快了。
王公公見路俊林站立不動,便道:“陛下,進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