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習慣了，乍然一個大好事砸到頭上，能重回巔峰，甚至更上一層樓，是人只怕都可能會分不清輕重，”路遙笑道：“他們若是乖些還好，我自然不會虧待他們，若有才的，外祖和舅舅，自然也能爲他們尋個好差事，但是，若是貪得無厭，就令人生厭了。”
路遙嘆了一口氣，道：“只是怕娘會傷心啊，傷腦筋。哎，先安排遠點吧。少見爲妙。”
王謙道：“等來了再說吧，也許心性不會太差。若要煩，也是你娘先煩，你娘通透着呢，只怕到時候三言兩語就明白了。現在熱情高興，到時見了面，只會像潑了一瓢冷水。”
“原來你也對這門親戚不樂觀？！”路遙笑道。
“自然不樂觀，”王謙搖頭道：“榮華富貴迷人眼啊……”
面對榮華富貴，只怕有的人眼前會有迷障。
所以這件事對馬氏來說到底好不好，真不好說。
不過，只要活着就好，對一直思念親人的馬氏來說，也算是一個安慰。
若是真的不乖，路遙會讓他們乖的。
如今的錢氏，不就一直乖的不像樣了嗎，連一點存在感都沒，走路都是繞着走的。
路遙其實是一個悲觀的人，尤其是對人性，她能引導這個世界向善，就是一個十分特例了。
王謙其實也是一個對人性抱有悲觀的人。
但他們其實都認同，人性雖悲觀，但人心卻會嚮往光明，因着這份光明的存在，纔有如今的晉陽。
對人際關係，路遙持悲觀態度，不過她聰慧的沒有表現過任何來，至少馬氏和林大虎是看不出來的。
大丫二丫是茫然的，她們對孃親的孃家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一點也沒有見過，所以她們並不能理解母親的高興。
“遙兒……”大丫有點緊張，道：“……你說，萬一，萬一外祖家沒那麼好相處怎麼辦？！”
路遙驚訝於大丫的敏銳，看着大丫。
“我就是看鄰居家的親戚的事亂七八糟的，有點心有餘悸，”大丫道：“原本覺得我們家沒這些糟心事，也算清淨，可是，娘找到親人了我也高興，但也沒那麼高興，唔，不算不高興吧，但是有點擔心。”
二丫七歲了，也眨着眼睛道：“前天麥子家舅舅還來與他娘吵過一架呢，我也有點擔心，萬一真的不好相處，娘會向着他們，還是向着咱們啊？！”
“傻子，”路遙失笑道：“真要這樣，娘肯定是向着我們的。”
二丫鬆了一口氣，道：“這樣啊，那就沒事了。”
“如果真的這樣，娘會傷心，”大丫糾結的道：“人心不一，我是怕呀，”
其實大丫挺沒安全感的，幼時曾被錢氏惡待過，如今十分懼怕親密的親戚關係。
路遙道：“有我呢。等他們來了，若是真的欺了你，或有所圖，只管告訴我。”
大丫點點頭，道：“若是能有既不讓娘傷心，又讓他們安分的辦法就好了。若是以前窮的時候，我倒不會這樣擔心，只是現在，不一樣了。”
路遙道：“挺多難相處一點罷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要討好着孃的，外祖家畢竟出身不同，就算有所求，也不會像錢氏一樣撒潑。”
“可是這樣的人，才難對付呢，”大丫道，“娘性子軟，又太善良。怕到時候又讓你爲難。”
路遙真的感動了，這個大丫，原來想到的不止是孃的難處，還想到了她的難處。
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失笑道：“小管家婆，這麼貼心？！”
大丫囧了，臊紅了臉，跺腳道：“哪裡是管家婆了？！”
路遙笑道：“明日去女校吧，和二丫一道去。”
“怎麼說到這個了？！”大丫一愣道。
“你不該被困在家裡，二丫也是，”路遙道：“如果我們家註定與衆不同，你們都需要獨擋一面，而外祖家只是第一個，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以後要應付的多着呢，不準不去啊，以後你們都要爲我擋去這些煩心事的……”
大丫這纔沒時間考慮自身了，貼心的道：“嗯，我不會讓他們擋着你的，遙兒所做之事是利天下的大事，萬不能讓後院這些小事給絆了腳。我明天就帶着二丫去……”
這林家的溫暖，每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讓路遙感覺到暖意。
大丫也長大了，能考慮到很多人情的細節之處，路遙才正視起她來，絕不能再將她當成孩子來看待了。
“遙兒，以後我會保護你的，”大丫道。
路遙神情複雜的道：“你這丫頭……”
原來這段時間林家氣氛的緊張，雖然沒有告訴過大丫，大丫卻看出點不對了。可她卻沒問細節，只說了這麼一句會保護她的話來。
大丫回頭回屋去了。
路遙眼眶卻有些溫潤。這一家子，說話行事，總是能扎到她心底裡最軟的地方，讓她覺得世間是如此的溫暖，讓她貪戀不已。
王謙道：“這大丫，以後資質在你娘之上。二丫還頑皮，看不大出來，過兩年就能看出一二來了。”
“那當然，她可是我妹妹，”路遙笑道：“自然是出衆的。”
“你護短，她也護短，也不枉你護她們多時，投桃報李，是這世間最美之事。”王謙道。
路遙笑意吟吟，心情一直很好，溫溫柔柔的道：“這樣的人，困在後院可惜了，既有資質，就該放出去。”
尊重每個女子的志願，纔是人性化社會的本尊。
她原本曾以爲大丫二丫與娘一樣，頂多想相夫教子，安於後院宅內，過着這樣的生活的。
大丫的表現，倒令她有了意外之喜。
稍加培養，以後定是一員好女官。
既然註定不普通，既然沒有男丁，有女孩兒有這資質也是好的。
如此，纔是尊重，纔是引導。
雍城，馮璋看着信，道：“金陵城定。”
“阿金行事果然有效率，”小狗子笑着接過來信看了看，突然收了笑，小心的道：“南帝要送到晉陽城了，璋兒，你……”
“按照章程安頓既可，”馮璋內心毫無波動，倒是對馬家的事最感興趣，道：“遙兒的娘找到孃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