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色跑車突然漂移拐進一個狹窄的街道之後，兩架盤旋在低空的直升機便失去了目標，不得不爬升，但是下面是一片巨大的老城區，樓羣的密度加上各種霓虹廣告招牌完全擋住了空中的視線，後面趕到的警車對這片老城區進行了仔細的搜索，終於在一條小巷裡發現了丟棄的跑車。
“我們必須派更多人手來支援，封鎖整個街道進行排查。”李嘯天用電話向潘局長彙報。
早就得知行動失敗的潘局長已經氣得大發雷霆了，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行動計劃，根據現場反饋的信息，導致失敗的最大原因竟然是自己無比器重的心腹李嘯天，拖拖拉拉的戴手銬，甚至在關鍵時刻還要模仿警匪片裡的飯桶警察擺POSE玩鳴槍示警，最終搞出這麼大的亂子，就算讓那兩個怪物溜了也不打緊，要緊的是竟然被他們綁架了霍興的寶貝孫女，短短的十來分鐘已經接到幾位頭頭們的電話，在電話裡，他們的語氣相當的不滿，並且下達死命令，必須保證霍小姐的安全。
潘局長的理想到了局長這個位置就已經到了盡頭，他滿意自己的人生就不希望出現任何的跌宕起伏，在從這些政府大員的話裡話外聽到了針對自己女性親屬的問候，滿腹的憤懣無處發泄，這個時候接到李嘯天請求支援的電話更是氣得他差點罵街：“李大隊長，我拜託你做事不要擺弄你那強烈的表演慾望，支援？你需要多少人？一個集團軍夠不夠？”
“局長，你聽我解釋，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這事發生得非常蹊蹺，爲什麼霍小姐會出現在我們已經封鎖清場的房間裡，我懷疑裡面很有問題。”李嘯天表達自己的看法，其實在霍謹突然冒出來時就已經感到不對了，只是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鐵戰是霍興的對頭，故意把霍謹擺在那裡非常不合情理。
“我現在不想聽你的解釋，馬上撤回來寫報告給我——我們現在要全力保護霍小姐的安全，不能倉促行動，萬一把那兩個混蛋逼急了危險到霍小姐，我和你都擔當不起，明不明白？”潘局長啪的摔了電話，憤憤罵道：“他媽的李嘯天，早就知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嘯天倒是沒有聽到潘局長罵自己，但是被摔電話的聲音嚇了一跳，看來局長大人真的發火了。
撤退其實正是李嘯天想做的事情，本來今晚就是他有心放水，只是沒想到霍謹的突然出現攪亂了他的設想，他的想法是把兩個嫌疑犯帶回警局嚴密的看管起來，這樣就算王徵有殺機也無可奈何，怎麼都不敢亂來，畢竟整個社會還是包裹着法制的華麗外衣之下的，光憑王徵還沒有膽量扯破這層遮羞布，至於以後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可是卻沒有想到潘局長的反應如此強烈，竟然在痛罵一通後剝奪了讓他繼續參加行動的權利，同時由王徵的人全權負責抓捕行動。
這一安排令李嘯天非常不滿，起初王徵他們參與行動的目的是抓捕從研究所逃跑的鐵戰，爲了避免消息擴散，以他們爲主情有可
原，但是目前形勢大變，發生了震驚林海的血案，就該警方全程介入，就算他們有特殊背景，可以冒充外地專案組來參與行動，但是怎麼都不能凌駕於當地警方之上，除非有上級的特別授權，可是目前沒有看到，全憑潘局長一句話就拍板敲定。
“我堅決反對由他們完全負責，偵破案件是警方的職責，與他們無關，除非有特別命令。”李嘯天義正詞嚴的跟潘局長據理力爭。
“特別命令？我就是特別命令。”潘局長大聲咆哮道，最近兩天也是睡眠不足，把兩隻眼睛熬得像安哥拉兔，在強迫自己息怒後壓低聲音說道：“這件案子非同小可，牽涉太多，爲了保守秘密，必須由他們負責。”
“我拒絕執行，他們沒有執法權，更沒有生殺大權，如果捅出去誰都不好收場。”
“你這是在威脅我？”潘局長眯着眼睛怒視片刻：“要是你敢透露一個字就按保密條例辦！”
李嘯天第一次同欣賞他的上司如此對峙，他更多是想表達對此事的看法和擔憂，可是潘局長似乎堅決要一意孤行，後果會怎樣無法預料，最好的結果是鐵戰和林一峰被緝拿或者永遠的封口，沒有人會在意兩個微不足道的生命，也沒有人真正在意事情的真相，皆大歡喜的結果就是那個可能永遠不爲人知的兇手從此銷聲匿跡，從此天下太平。
如果拖得太久，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
同潘局長對視了數分鐘，李嘯天妥協了，他知道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潘局長的決定，對於這位上司除了尊敬，還有被提攜器重的感恩，如果不是他自己永遠都會是個不求上進的小警察。
這種感情決定了他無法過分的違逆潘局長的命令。
“好吧。”李嘯天點了點頭：“我接受命令，但是保留意見。”
“從今天開始你放大假。”潘局長餘怒未消，在警界裡面放大假其實是一種嚴厲的懲戒。
李嘯天不再說什麼，懷着一股子怨氣轉身走出局長辦公室，在外面恰好碰到了王徵，他似乎故意在等他。
“聊聊？”王徵照例的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這種僵硬的模板下面是否還保留着人類該有的情感。
李嘯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對王徵並沒有好惡感，只是有點妒忌那個金骷髏的標記，那是一種揮之不去的遺憾，同時又有點憐憫這個完全被制度訓練得有些刻板的傢伙，其實人生之中還有許多比執行任務更有趣的事情。
其實有時候，李嘯天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需要一個像軍隊那樣紀律嚴明的組織，從來不用操心去樹立什麼樣的目標，一切都在別人的安排下行動，生與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那種簡單的生活會讓人少去許多煩惱。
相對於軍隊，警隊裡面只有鬆散的紀律，有命令卻不再有人幫你在地圖上標出敵人的位置，更
沒有人幫你制定一個嚴密的作戰計劃，一切都憑個人的判斷，不像兩軍對壘，即便面對千軍萬馬，衝鋒陷陣，奮勇廝殺都只是爲了一個單純的目標——勝利。
然而，當你陷入茫茫人海之中，面對的卻是千千萬萬普通民衆之中寥寥無幾的匪徒惡棍，把他們像稗子一樣從成噸的穀粒中挑出來，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高昂的鬥志和敏捷的身手，因爲大多數稗子跟穀粒是一模一樣的，只有細心的把包裹在外面的硬殼剝開才能發現差異。
因爲大部分警員都在加班，警局內部的餐廳破例通宵營業，給挑燈夜戰的同事提供宵夜和熱湯。
要了兩碗水餃，兩個人相對而坐，李嘯天是真餓了，呼嚕嚕的吃完一大碗水餃，點燃一支菸慢慢的抽着，他在等王徵先開口說話。
王徵慢慢的喝完最後一口湯，對李嘯天遞過來的煙盒擺了擺手說道：“聽說你要放大假？”
李嘯天微微嘆氣，他很清楚王徵知道潘局長的決定應該比自己早，說不定潘局長正是聽從了他的建議，因爲那個A級密案，潘局長會對他的一切要求給予無限度的配合和支持。
不過他不是那種容易去怨恨的人，換位思考，是他也會把可能妨礙自己任務的人清理出去。
“找個地方散散心，我可以給你介紹個地方。”王徵繼續說道。
“你？”李嘯天笑了笑，不管從哪方面看王徵都不是一個懂得生活和享受的人。
“我可以的，只要你願意去。”
“算了，我還是喜歡呆在林海。”
“也好——不過有句話我不得不說。”
“請講，我洗耳恭聽。”
“四個字——置身事外，安心度假。”王徵的表情嚴肅，看得出他是在好心提醒。
“好像是八個字？”李嘯天不以爲然的笑道：“我本來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可是當別人裝神秘的時候，我又非常想知道真相。”
“對不該感興趣的事情感興趣並不是件好事情，這個麻煩你惹不起。”王徵的語氣並不是在威脅，而是在勸告：“我並不想重複保密條例那些教條式的言論，只是希望你明白保守秘密其實也很痛苦。”
“你並不否認前晚發生的事情？”李嘯天岔開話題，他不打算跟王徵探討遵守保密條例有什麼偉大的意義。
“那件事情有沒有發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想告訴你這些。”
“其實你知道他們都是無辜的對不對？他們必死無疑對不對？”李嘯天盯着王徵的眼睛，想從中獲得準確的答案。
“無辜並不代表沒有危害性，猛獸無辜仍然要吃人，犧牲一兩個人拯救無數人也不是虧本的買賣，誰都會死的，只是遲早的問題。”王徵淡淡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