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獲加一彈手指頭,約克手上的骨刀頓時握不住,整條手臂痠軟了下來。
“笨兒子,從我宣佈你是我兒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兒子了,不管你承認不承認。”獲加突然哈哈大笑,用力地拍打着約克的小肩膀。
好野蠻的傢伙……約克心中咕嘟着。
“是不是對我的做法完全無法理解?”獲加又問。
約克無言地點頭。
“很簡單,從我跟你相遇的那一刻開始,我心底就沒打算過幫你什麼。純粹,真的純粹是好奇、好玩。我只是單純地想知道,一個被卡扎克帝國以國家力量追殺的小孩,能做到什麼程度。”
果然,我只是一件玩具。約克心臟又是猛地一跳。
“但跟你接觸越久,我就越發喜歡你了。一個十歲小孩面對一個龐大帝國的追殺,依然不屈不饒尋求生路,不放過一絲求生與復仇的機會。這是怎樣一件有趣的事啊!”獲加的臉龐上佈滿了快樂的曲線,以他的臉蛋來說要做到這點相當不容易。
你這個變態!約克的身體稍微發抖着。
“面對實力遠超自己的神秘怪人,你可以一直忍耐,一直等待,不到最後一刻都不使出自己最犀利的一擊。光是這份心計和忍耐力,你就超過絕大部分成年人了。考慮到你的年齡,你的表現足以讓鬼神也震驚。”說話的時候,獲加眼神中居然滿是自我陶醉。
這,算是讚美麼?
“當我殺掉黑鰭時,你再次表現出的堅忍不禁令我感嘆:如果我有這麼一個孩子,那該多好啊。雙倍的痛苦,雙倍的忍耐,雙倍的堅毅,以及在極度痛苦中的冷靜……噢,太完美了。從那一刻開始,我已經深深地迷上了你,我非常想知道,你可以做到哪個地步。”獲加此際表現出來的狂熱令人有那麼點毛骨悚然,他話鋒一轉,接着道:“既然是有趣的苗子,最好不要亂採拔。在沒有看見花時,貿然斷定它是毒草或是鮮花,這未免顯得太性急太愚蠢了。”
“所以才帶我去沙雅城?”約克平靜問道。
“對。動用黑鰭,意味着你必定是卡扎克皇族或者軍方最高層指定追殺的對象。我對你爲何會惹到卡扎克帝國一點都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除了勇氣和堅忍外,是否還擁有足以挑戰一個龐大帝國的智慧。”頓了一頓,獲加補充道:“那種只會拼命的蠻牛是絕對沒機會撼動一個國家的。”
“顯然我合格了。”
“對,準確地分析形勢,巧妙地利用我暗中爲你埋下的優勢,先令所有人誤以爲你只是一個報仇心切的傻小子而小看你,然後拋出足以令所有無關人士心動的巨大誘餌,再利用全部人對我的顧忌保護自己,最後讓他們誤以爲我也是你的同盟而膽怯,最終取得完勝。這真的太完美了。這份心計,即便讓世界上一流的陰謀家來做也未必有你這麼好。”
“你過獎了。但剛纔那一擊又是怎麼回事呢?”
“沒,人總是貪心的,你既然合格了,我自然想知道你是否達到優秀。”獲加不以爲然地道。
“我達到了麼?”
“達到了,當然是優秀。世上最強的3s奧遜甲士的保護,百手死神獲加的義子。這是多麼大的榮耀與安全感啊。一般的孩子早就飄飄然了。偏偏你卻能在巨大的虛榮與安全感中對我保持警惕。面對我的偷襲,還能使出那招即便在面對巴羅夫也沒有使出來的絕殺。就算在最後的絕招被化解的情況下,依然能嚇唬我,謊稱自己還有真正的最後絕招。你能做到這個地步,我不禁感嘆,你真的只有十歲麼?”
被獲加這麼說,約克不禁臉上先是一紅,接着不由得回憶起這大半年來的歲月。
母親遇害,所有熟悉的叔叔一一在自己眼前被殺。自己和大哥被抓到後,被惡毒的追殺者丟進一個詭異恐怖的巨大肉瘤中。那是一個秘法制成的鯊魚子宮。進入秘製的母鯊子宮,是獲得鯊類靈腦的唯一辦法。但要獲得靈腦,就必須殺死一起進去的所有其他人。
自己活了下來,靠着殺死自己的親大哥邁克爾活了下來。並且依仗着靈腦入體的特殊力量,以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狂暴狀態殺光了所有在鯊胎外等候的人。
接着是九個月的流亡歲月。
無數次在看着通緝令流口水的大人眼皮的底下,以髒兮兮的小孩模樣躲過大人審視的目光。察言觀色、判斷形勢、撒謊、編故事,只要能保住性命,自己可以做的都做過了。
然後又是無數次在野外面對比自己強大不知多少倍的變異海洋生物:靠着小巧的身體躲在石頭的縫隙中,靠着無比的忍耐力等到獵殺者離去,靠着對周圍敏感的反應躲過肉食性魚類的伏擊。
還記得那一次,爲了裝成鄰鎮某個廚房的學徒,自己把手放進滾燙的剩油裡,弄出燙傷的效果。
還記得那一次,爲了躲一條非常耐心的刺牙魚,自己忍着飢餓在石縫裡躲了兩天兩夜,終於聽到獵殺者遠離的聲音。
還記得……
正是因爲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了太多太多次,自己纔會如此成熟。
想到這裡,約克無比堅定地道:“對,我只有十歲。可是等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將會讓世界震驚,我會給卡扎克帝國致命的一擊。”
“哈哈哈!好!很好!太好了!這纔像是我——百手死神獲加的兒子!”獲加雙手搭着約克的肩膀,眼裡的狂熱越發熾烈:“成就復仇大業也好,成爲世界矚目的人上人也好,必須有力量、憎恨、權力、知識、覺悟、野心、智慧、猜疑心……約克,你認爲你有當中的多少項?”
約克沉默半晌,道:“憎恨、覺悟、智慧、猜疑心,這四項。”
“能正確認識自己,這是第一步。”獲加讚許道。
“我還遠遠不夠……”
“那差多少?”
“呃……”直到這一刻,約克才驚然發覺,自己對卡扎克帝國的認識僅僅限於曾經追殺自己的追兵,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來!”收起自己聞名天下的3s奧遜甲,用秘法喚出之前那件劍魚甲,獲加帶着約克高速離開了沙雅城。
“現在去哪裡?”約克問。
“世上做任何事都是一樣的,復仇也不例外。”
“復仇也是?”
“對,要做一件事,首先要搞清楚你做事的目標。比如你要復仇,你就先要搞清楚,你的仇人到底是整個卡扎克帝國,還是卡扎克帝國一個高官。”
獲加的話,總是那麼精闢,一下子撼動了約克幼小的心。
“如果只是一個不足以動搖整個帝國的傢伙,你以我爲目標進行修煉就是。”說到這裡,獲加滿是邪氣的臉上充滿了自豪。
“假若真的是卡扎克帝國重臣呢?”
“那你就要做好建立一個國家的準備了。”
“啊!”建立一個國家?這可是小約克想都沒想過的事。
“倘若害你一家的人是王子國王什麼的,你不是要做好毀滅一個國家的準備麼?你記住,只有國家才能毀滅國家。”獲加輕描淡寫地追問:“怎麼?害怕了嗎?後悔了嗎?”
約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