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夏之後,沈清筠第一件事就是去張凱文病房,他傷勢嚴重,還沒有醒來。沈清筠不敢想象他醒來得知自己的情況會發生什麼,守在牀邊的嚴伊寒和白顯、柴玉泉都無法想象。
病房裡的氣氛壓抑至極,最後還是柴玉泉壓下心中悲憤對臉上蒼白的沈清筠道,“嫂子,修遠那裡還得有人照顧,你先過去吧。有情況,我和老白都在...”
沈清筠看着張凱文,將在眼眶打轉的眼淚嚥了下去才點點頭,轉身回到了病房。
從來沒有如此壓抑的時刻,沈清筠咬住下脣,看着還不知什麼時候清醒的陳修遠,痛苦的嗚咽道,“修遠,怎麼辦...我好害怕...”
她終於伸手死死抓住陳修遠的手,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般,一聲聲的喊着他的名字。
此夜無眠,可這醫院又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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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凱文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醒過來的,得知自己被截去一條腿之後,他的情緒十分激動,牽扯到本就不樂觀的傷勢,情況越發不好了。嚴伊寒看到他的模樣,大哭不止,正好白顯因爲陳建斌的電話暫時離開,柴玉泉無奈之下,只能再次給沈清筠打了電話。
只是電話裡,柴玉泉卻說出他的擔憂,“嫂子,凱文這個情況,你來會惹來閒話,不來我又擔心凱文的情況。修遠不會介懷外人的話,可現在的人心太髒....”
沈清筠一下就明白柴玉泉的擔憂,昨天她進手術室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風言風語,僅僅一夜,也許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已經有她跟張凱文關係不清不白的傳聞。
“老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現在凱文儘快恢復纔是最重要的!這樣吧,我去看凱文,你來照顧修遠!”
柴玉泉嗯了一聲,到底還是答應了。
在走廊上,沈清筠就聽到張凱文發脾氣的聲音,嚴伊寒似乎在哭。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病房的門,張凱文在看到她的時候,呆愣住,而嚴伊寒正蹲着撿地上碎掉的玻璃渣和藥。
沈清筠心中難受,張凱文對人一向溫柔和煦,這麼暴躁肯定是無法承受自己的傷勢。她連忙上前拉起嚴伊寒,“伊寒,別把手傷了,讓保潔來處理...”
嚴伊寒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擔憂的看向張凱文,可張凱文只直勾勾看着沈清筠,眼眸藏着說不出的情緒。
嚴伊寒見狀,忍住眼淚悄悄退出病房,沈清筠輕輕嘆了一口氣,徑直在牀邊坐下道:“張凱文,看傻啦?”
她故意裝作輕鬆的跟張凱文打招呼,天知道她有多想大哭一場,多想對張凱文說上無數次“對不起”。
張凱文這纔回神,滿臉痛苦地捂着臉。
“你來做什麼?我不想見你...”
沈清筠沒有動,只靜靜的看着他,“那你昨天喊我名字做什麼?”
張凱文沒有反應,她繼續說:“我可是個孕婦,你知道你得爲你的行爲付出什麼代價嗎?”
張凱文突然擡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那你還過來做什麼?”
“我來是爲了贖罪!”沈清筠臉色凝了凝,“凱文,對不起,如果不是爲了我,你不會去找我奶奶。我想道歉,可卻發現什麼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如果你很生氣想發泄,儘管罵我打我,什麼都好,可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她將桌上的藥拿起來,遞過去,“凱文,現在身體爲重...”
張凱文眼裡蓄滿了淚水,痛苦地抓着頭髮:“身體?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還要什麼身體!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自信了...是我以爲自己可以解決好一切....沒想到....”
他痛苦的嗚咽一聲,“沒人要爲這件事負責,是我自己的問題...嫂子,你不要自責...昨天手術室的事情我已經聽說過了,我已經說了不要你過來,你還來做什麼?非要修遠誤會纔好嗎?”
沈清筠咬住下脣,將心中的難受和愧疚壓下,只看着張凱文,緩緩道,“凱文,現在的醫術這麼發達,就算國內不能讓你站起來,可美國、法國,不管是哪裡,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我都會和修遠陪着你一起....”
張凱文看着她,眼裡情緒翻涌,“修遠?”他苦笑了一下,“修遠怎麼樣了?”
沈清筠低下頭,沉聲道,“還沒醒,凱文,我不知道等修遠醒了知道你受傷的事情,他會怎麼樣...說不定會生我的氣,可他絕對不會誤會我和你的。你難道還不相信修遠嗎?說到底,你和他,我都對不起...”
張凱文搖搖頭,“不關你的事...”
“你現在還要瞞着我嗎?”沈清筠沉聲道。
張凱文悽楚的看着她,“我什麼也不會瞞着你的,嫂子...”
“那爲什麼紀嘉煒做出那麼多事,你只告訴了我秀秀的事情?是擔心我承受不了嗎?張凱文,爲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會覺得我很脆弱?”沈清筠到底忍不住梗嚥了一下,“如果早知道這些能夠挽回這一切,就算被傷100次心,1000次心,只要你和修遠平安無事,我都是無所謂的.....如果我早一點知道紀嘉煒的真面目,也許很多事是可以挽救的!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像一個傻子一樣被他耍...”
張凱文搖搖頭,“嫂子,你不要太激動....這一切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是我太自負罷了!你不要爲我的時候傷心了....等修遠醒了,你們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沈清筠心中痛苦萬分,就算到這個時候,張凱文最關心的是還是她,她到底何德何能...
“凱文...如果你不能得到幸福,我和修遠又怎麼能安心...”
“幸福?我這個樣子怎麼幸福?”張凱文激動地捶了一下自己殘缺的腿。
沈清筠心裡一跳,卻還是淡定地說:“幸福很簡單,找個愛你的人,然後愛上她。”
“我這樣,只會成爲累贅。”
“張凱文,你爲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伊寒一個機會...”沈清筠淚眼朦朧,張凱文茫然地看着她,“伊寒?”
沈清筠一怔,“我知道你不想拖累伊寒,給你失蹤這段時間,伊寒很擔心你,你昏迷的時候,也是她一直陪着你。伊寒纔是最適合你的人,你跟她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凱文,不要爲了當初的戲言而讓自己受到約束....”
“約束....”張凱文搖搖頭,“嫂子,你在說什麼?”
沈清筠眼淚忍不住流下,“我不想你盡一切保護我,凱文,是我拖累了你,可我這個人太自私,我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你的,所以,只能寄希望給別人帶給你幸福了...”
張凱文怔怔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沈清筠知道自己這時候說出這種話十分過分,甚至可以說禽獸不如。
可她這樣的女人憑什麼得到張凱文那麼全心全意的保護?甚至斷了腿還在爲她着想...如果當初她不知道張凱文對她的情誼,經過昨天在手術室他的聲聲吶喊,她又如何能繼續裝傻下去?
病房的氣氛因爲兩人的對話陷入了別樣的沉默。
好半天,張凱文才幽幽道,“嫂子,我累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沈清筠將藥舉着,“你先吃藥...”
見到沈清筠堅持,張凱文沒有辦法,到底還是乖乖吃了藥才掙扎着想要躺下,可到底動作不靈敏,沈清筠急忙上前扶住他,張凱文卻推開她的手,搖搖頭,“嫂子,你以後還是不要來看我了...就算修遠不會誤會,可外面的人總會誤會的...”
沈清筠沒有說話,倔強的將他扶回牀上躺好,又將牀調整好角度才慢慢走出了病房,一走出去,嚴伊寒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抹眼淚。
沈清筠忍住淚,走過去,“伊寒...”她沉默了一會兒,只能澀聲道,“對不起...”
嚴伊寒搖搖頭,“爲什麼要跟我道歉?”她擡起頭看向沈清筠,見到她眼中的難受,沉聲道,“難道你現在才知道他喜歡你嗎?他爲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而我,我早就知道,所以我現在這樣,我也是早有準備的!可,可他受這種嚴重的傷....”
她痛苦的捂住臉,“他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沈清筠咬住牙,“我會給他報仇,一定!”
“報仇?你怎麼報?他沒了腿,你要還他一條腿嗎?”嚴伊寒搖搖頭,嗤笑道,“沈蔓,你還是別再折騰了,好好休息,就陪在陳修遠身邊做你的富太太...”
聽到嚴伊寒不客氣的話,沈清筠卻沒有覺得難受,反而更希望她罵得更兇一點,就算被打,她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嚴伊寒只哭着,一聲聲傷心欲絕的痛苦着,沈清筠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嚴伊寒,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沈蔓,他以後要怎麼辦啊...他還這麼年輕....”嚴伊寒痛苦道。
沈清筠拍着她的後背,將眼淚揮灑,“就算想盡辦法,去任何地方,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站起來,伊寒,凱文就交給你了,別的事情,都交給我處理!我一定不會讓他白白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