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餘輝斜灑下來，將一切暈染成一片金色。
寧寶怡開着車，行駛在這片金色之中，已是淚如雨下。她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她和最疼愛她的父親會鬧到不可調和的地步。而這一切，都是爲了那個男人，那個叫林浩然的男人。
認識他已經快兩個月了，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初次見面時的那份欣喜與狂亂。
那是一個下着小雨的下午，店裡沒有多少人光顧。兩個店員百無聊賴，談笑風生。想來任何一個老闆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員工在那裡無所事事的吧。看到員工們拿錢不做事，簡直比挖他們的肉還要疼。寧寶怡不高興地說：“你們今天提前下班吧。”
“可是寧小姐，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呢。”兩名店員急忙提醒。
“我知道。不過現在沒什麼生意，你們留在這裡也沒有用。還是走吧。”她冷冷作答。
兩名店員無法，只得怏怏離開。要知道，她們都是計時的小時工，如果提前兩個小時下班，就意味着少賺兩個小時的工錢。老闆摳成這樣，真是無語。
沒了那兩名店員的“噪音”，店鋪裡一下子清靜了許多。可清靜得久了，便會覺得更無聊了。
寧寶怡調出電腦裡存的歌，找了幾首老歌播放出來。一段悠揚且略顯蒼白的鋼琴獨奏過後，是周啓生單薄無助的聲音在大堂內迴盪：“孤單的手緊抱着你的腰，像昨日正相愛的時候……”
這首《天長地久》是她無意之中發現的老歌，只聽了一遍就愛不釋“耳”，簡直百聽不厭。
就在她沉浸在音樂之中的時候，門口經過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只是這匆匆一瞥，就讓她的心絃爲之靈動。那是個氣質上和寧正熙有着幾分相似的男人，穿着合身的休閒西裝，步履穩健，氣度不凡，雖然只看到了他的側面，但那輪廓分明的面龐和高聳的鼻樑已然證明，那定是一個長相帥氣的男人。
寧寶怡死死盯着玻璃大門。不知爲什麼，她覺得這個人一定會來到她的店裡。因爲就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她的視野中的時候，他略略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有的時候真的準確得可怕。沒幾秒鐘，那個男人當真回過身來，昂昂然推開兩扇玻璃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但他的目光並未落在這些服裝和箱包上，也沒有落在她的臉上，而是直直盯着某處，好像在怔怔出神。他那專注的樣子，讓人更加不忍心打擾他。
直到那首《天長地久》放完，他才換了個姿勢，對她莞爾而笑。
寧寶怡這才迎上前去，熱情地問：“先生想要買什麼樣的服裝？”
男人說：“不好意思，我是被你店裡放的這首歌吸引進來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寧寶怡急忙道：“哦，沒關係，進來聽聽歌，放鬆下也好。”
男人略一點頭：“不過既然來了，那就請小姐幫忙推薦一下吧。”
寧寶怡的店裡不光賣女裝，也有男裝，都以正裝爲主。
她問：“先生想要買給誰的？”
男人說：“買給我自己的。我也不知道我適合什麼風格，不如你幫我拿主意吧？”
寧寶怡心中偷笑不已。他給自己買衣服，已充分說明，他現在是單身。因爲他既不需要買高檔服裝哄女人，也沒有女人幫他選襯衫領帶。
她說：“沒問題。”
她當真認真打量下了他的身材和樣貌，然後選了一套西裝比在他身上，說：“就這套吧。這套深灰色，最俱領袖風範，很適合你這樣的人穿。”
男人笑道：“那我是怎樣的人呢？”
寧寶怡說：“我覺得先生身上有一股霸氣。先生在公司裡一定是屬於高管一級的人物吧。”
男人呵呵笑起來：“你眼光不錯。”
寧寶怡趁機說道：“那把這套西裝拿去試穿一下吧。”
“OK。”男人落落大方地接過來，進了更衣室。
不一會兒，他穿着新西裝出來了，在鏡子前照了照，更顯得氣宇軒昂。
“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這套西裝全部是手工製作，立體裁剪的，跟您的身形完全貼合，那些流水線上批量生產出來的西裝可達不到這樣的上身效果。”寧寶怡極力推銷着。
男人點頭，輕輕“唔”了一聲，說：“說實話，這些西裝掛在這裡，我看起來都是一個樣。現在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看出門道來了。”
“那先生現在要訂下來嗎？”寧寶怡熱情地問。
“好。”男人掏出銀行卡，說，“你們老闆有你這樣優秀的員工，真是他的福氣。”
寧寶怡淡淡一笑：“我就是這裡的老闆。”
“是嗎？”男人顯然吃了一驚，看她的眼神更加專注起來，“我是覺得小姐看起來氣質就不一樣，想不到……是我冒犯了。”
“哪裡，開店做生意，就是爲客戶服務的。”寧寶怡答得落落大方。
男人看了看四周，問：“那你沒有請店員嗎？”
寧寶怡臉上立即呈現出了體貼又周到的笑容，款款說道：“今天突然下起了雨，大家都沒帶傘，趁雨還沒下大，我就讓她們先回家了。”
從小到大，因着要在父親面前做一個乖寶寶，她已漸漸形成了現在的這種人格。若是她的那兩名店員聽到她這番解釋，肯定會氣得吐血。
男人微笑着點頭，笑容中透出一絲讚許的意味。
寧寶怡嬌羞地笑了笑，將銀行卡還給他，並遞上了購物袋。
男人拿了購物袋就要走。她卻突然喚住了他。
“先生，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男人回頭，和氣地問。
寧寶怡說：“先生在我們這裡購物超過一千元，就可以成爲我們的會員，下次光顧，可以打八折的。這是你的會員卡，請先生留一下姓名電話。先生請放心，您的這些聯繫方式我們絕對不會外泄的。”
男人笑了笑，接過筆，在她的登記表格里欣然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浩然。
浩然正氣，的確很配他的。
這個名字，在多少個夜晚伴她入眠。她在猶豫着，到底是等待着他的再次出現，還是主動進攻呢？
爲了等待他的再次出現，她甚至不惜解僱了那兩名店員，只想等他出現的時候，他的眼裡，只得她一個。
林浩然沒有讓她猶豫太久。一週之後，他便再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那種驚喜，激動得人眼睛發漲，手心潮溼，連舌頭都不那麼利索了。
她呆呆望着他，眼波流轉，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浩然微微一笑：“我們出去喝杯咖啡好嗎？”
她慌忙點頭。
他又是一笑：“那你的店怎麼辦？今天店員又沒上班？”
她沒有回答，只是麻利地鎖上大門，帶着他從後門走了出去。
“請你喝杯咖啡，給你帶來的損失挺大的啊。”他摸了摸鼻子。
這個動作讓她心神恍惚。曾幾何時，她深愛的那個男人，也是喜歡做摸鼻子這個小動作。眼前的他，眉宇之間竟和那個他有着七成的相似。那個他的冷漠，這個他的熱情，兩相對比之下，一顆心很容易就傾斜了。
她衝他調皮地一笑：“我開店不是爲了養家餬口，只是爲了享受成功。”
他粲然一笑：“這句話，究竟是富家小姐不屑的自豪，還是灰姑娘故作清高的宣言？”
她神秘地笑道：“隨便你怎麼想了。”
他“唔”了一聲，使勁抿了抿嘴，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停留。
那天下午，他們一直泡在一起，談天說地，很是投契。喝完咖啡，林浩然又請她吃晚餐，晚餐過後，她便跟着他來到了他的家，再然後，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們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躺在這個應該還算是陌生男人的牀上，她緊緊擁着潔白的被單，一滴淚順着眼角緩緩滑落。
“傻瓜。”他細心地拭去她的淚水，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要是在美國，認識兩個小時就跑去登記結婚的大有人在。”
“可這裡是中國。”她望向他，“我爸爸媽媽要是知道我跟你……他們一定會氣死的。”
“別想那麼多了。聽話。”他溫柔地捧住她的臉，“想想開心的事，想想一會兒我們再去哪裡玩。好嗎？”
寧寶怡沉默了。她從小生活在一個特殊的家庭，長期缺乏安全感，造就了她多疑又陰鬱的性格。她陽光的那一面只是爲了討好父親而僞裝出來的。
想到母親，她突然迸出一個問題來：“你會娶我嗎？”
林浩然一怔。但他很快穩住神，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吻，然後用着那種會讓千萬少女爲之瘋狂的眼神看了看她，反問：“你說呢？”
寧寶怡突然坐起身來，一頭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
他不停地摩挲着她那光溜溜的背，以示安慰。
哭過一陣，她突然擡起頭來，深深望向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不娶我，我會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