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羞紅着臉，低着頭從巫策的手臂中掙扎出來，一雙美麗的眼睛帶着無法用言語詮釋的風情，低低嗔了一聲：“每次都這樣，要臉不？”
圍觀的弟子早已經曖昧的笑起來，道主殿下和這一位妖域之主的故事早已傳頌真始地。
所以他們不會有別樣的心思，唯有深深的祝福和欽佩。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李寧兒側着螓首幽幽嘆息：“師父和千尋殿下的感情真讓人羨慕。”
小狐狸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壞笑道：“小妮子是不是**咯，也想找一個和你師父一樣的男人？”
“胡說八道什麼！”李寧兒頓時急了，不依的撓着小狐狸的胳膊窩：“我看你纔想呢，我……我還小。”
小狐狸很怕癢，一邊躲避一邊示弱：“對對，我們家的寧兒小姐還小呢，再長大兩年就可以嫁人了！”
越說越離譜，氣的李寧兒真想想掐死她，但小狐狸的身法奇絕，竟趁着她一分神的功夫跑了出去。
巫策和千尋並肩而立，看着歡笑天真的一羣年輕人，很是感嘆。
“都說長生道孤冷，一入仙門空似海，從此塵緣凡俗盡，三千青絲盡成空，唯留青燈長相伴，一卷古經與歲同歸。”
他的聲音有些悠揚，將所有弟子的心緒帶了回來，這並不是什麼絕句，卻有一種讓人心酸的味道。
這一刻連小狐狸都停止了嬉鬧。
千尋有些惱恨巫策將氣氛弄的如此嚴肅，張口道：“仙道孤獨，但絕巔之上風景絕美，既然選擇了風雨兼程，就不要在乎前路艱難，我們得到了悠久的歲月，強大的能力，難道不應該比紅塵凡人多付出一些東西？”
“可是…這種付出值得麼？”小狐狸突然鼓起勇氣，朝巫策鞠躬：“道主殿下，我們大山丘界的妖族長老都說你智慧通達天地，念定無雙，是千萬年不世出的奇人，晚輩不成器，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仙道滅情，凡道重欲，滅情可得長生，重欲卻能縱心念，一個是爲了長生放棄自己的快樂，一個是爲了一生短短的快活而放棄長生，到底是爲了一生的快樂放棄長生好，還是爲了長生而堅守心志，永絕情愛的好呢？”
演武場上，所有弟子都別過臉來，將視線聚集在巫策和小狐狸身上。
這一剎那，千尋的眼眸中出現精芒。
這樣的問題，多簡單，可是又多麼執着，讓人迷茫，又讓人渴望尋到答案，這隻小狐狸倔強的樣子，讓她看到了自己。
彷彿就是一面鏡子，照出了自己的過去和今生。
仙道，凡道，說的是修仙士和凡人的兩種生活態度，古往今來，很多聖賢都在追尋這個問題，到底值得不值得，因爲修仙士的一生真的很孤苦，悠悠歲月，一閉關就是千百年，說的好聽，叫坐照長生，其實在黑暗裡品嚐孤獨，千百年後一朝醒來
，也許還是避免不了油盡燈枯。
說是成仙，又有幾個人能得償所願。
相比之下，還不如凡人一生精彩，雖有愛恨離別，但也瀟灑爽快。
但是巫策知道，道理並不是這樣講的。
對着小狐狸清澈中透着迷茫的目光，如是張口：“於我看來，仙凡之道不過無稽之談，仙道由凡心煉，凡心極致可爲仙，沒有高下之分，沒有左右之別，這同樣是我的仙道，不然我爲什麼要改律，我又爲什麼要至死不渝，只對一人。”
一側的千尋俏臉又紅了一下，心中卻是無限黯然，傻瓜，現在的我…如何值得。
但巫策這一席話，彷彿雨後陽光，將少年心中的迷茫驅散。
小狐狸眼睛明亮起來，再次朝巫策鞠躬：“道主哥哥說的真好，不愧是寧兒的師父，晚輩受教了，你的解釋真的新穎，是我從來沒有聽過，也從來沒有讀過的聖賢道理，要我看，你纔是大聖賢。”
聽着這樣的童稚之語。重樓之上，幾個老傢伙相視苦笑。
不過冷靜下來，卻在細細思忖巫策的話語，仙凡之道，在於出入自如，由心煉仙，由心念塵，以全諸天因果不動紅塵身，這個道理確實有點意思，這小子的境界增長這麼快速，卻沒有破綻，根基雄渾，看來是他的心智與衆不同呢。
演武場上的弟子一一散去，最後只餘下千尋和巫策，卻聽到他默默一嘆，目中難掩憂鬱。
不由得奇怪：“這又是怎麼了？”
巫策搖搖頭，語氣沉重，手指鎮妖塔方向：“那小狐狸天資非凡，是古來罕見的五行靈狐身，道行增長一日千里，說是得了我們人族先天道體的福緣也不爲過，但是…天問適才算過她的將來，很是坎坷啊。”
“與寧兒的順風順水相比，這小丫頭怕是很苦。”
千尋眉頭不由得皺起，她對那隻聰明的小狐狸也很是喜歡，而且也素知天問來歷奇大，是羲神造物，於天道算有非凡能力，容不得怠慢，頓時有些緊張：“你境界進展一日千里，現在的長生訣融合了神注經，也已經晉級到皇品巔峰玄功，再給你修煉個幾百年，肯定能成仙，到時候你罩着南境，護佑這羣小傢伙，肯定沒問題的啦。”
巫策像是第一次看到千尋，一臉怪異。
很久，後者有些惱火了，他才別過頭去，貌似隨意的笑道：“難得你也會用這種語氣對我捧殺呀，尋兒，我還以爲你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呢，只是…這小狐狸的情況很是特殊，她的劫不在仙道，而在凡道。“
搖搖頭，轉身離去：“向來緣淺，奈何情深，仙凡兩道，一生總被癡情誤。”
一生總被癡情誤？
千尋低頭咀嚼，一張冷漠的俏臉卻漸漸堅定：“那又怎樣？情不知何起，從來一往情深。”
蒼茫歲月，仙山悠悠。
轉眼又是人間九月，雪桂花開滿道庭院閣
，滿山盡是雪茫茫的千里花香。
巫策穿着一襲紫錦，站在一株高大的雪桂前，手中捻着一封書信，眉頭微微皺着，心中卻在回想信中的文字：“人間九月花色好，正是南境月圓時。道主殿下，公孫龍一別道庭，於陳國執政已有兩年，這兩年如履薄冰，勤勤懇懇，不敢怠慢，唯恐壞了道主殿下的百年謀劃，千般建設，終有回報，如今道庭在陳國已是第一國教，立有道觀九百八十二座，使道庭教義可以傳達天下，甚而輻射至其他紅塵國度。”
“只是到了九月，形勢已有變化，佛門出手，竟聯合華妃，發動政變，囚禁皇太弟，甚至以武力脅迫我們，要求公孫自辭護國大法師之位，尊佛門爲正統第一教，本來紅塵之事不該麻煩道主殿下，但在陳國境內，佛門潛龍在淵，積累渾厚，固然道庭有兩年多的積累，加上監國神器，野無力抗衡，思來想去，唯有求道主殿下拿決議了，公孫龍手書。“
沒有想到，這華妃不鳴則己，一鳴驚人呀，潛藏了兩年多，終於忍不住露出獠牙來。
巫策狠狠的一摞手，雪白色的書信立即化作千百片雪花，飄滿天地。
但無法壓下他心中洶涌澎湃的殺意。
昔日陳國恩怨，四師兄陳思硯所受屈辱，今天也是時候加倍收回了，攏了攏衣袖，他心中已有決議。
陳國之事，拖延了兩年了，必須解決，而這個人，自己最爲合適。
如今的道庭，經過他兩年的勵精圖治，早已步上正規，隨着將權利逐步下放，八大司殿可以全盤處理事務，而不會離了他就無法運轉。
至於完善之後的長生訣，他將其命名爲【天拓經】，取自天道酬勤，不斷開拓之意，已經傳給了李寧兒和小狐狸，悉心教導之下，這些初生代弟子也學的有模有樣，已經邁入了仙道的門檻，不需要他日日監督了。
而這兩年的時間，道庭的御獸閣，煉寶樓，百草堂也大力擴展，開遍四境。
再加上巫策特定的規矩，每個季度都發布大量的任務，以供南境各大宗門領取，憑積分換取丹藥，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回道庭的寶庫，讓福老整天笑的合不攏嘴，如今的道庭在財政上已經形成了良好的循環，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按照南宮雨曦的精算，現在的道庭有實力擴展第三支道兵，甚至可以武裝出第四支。
真正的積累，已經不弱於仙王殿了。
唯一讓人有些擔憂的是，這兩年鬼道愈發猖狂了，按照仙禁皇城那邊的消息，鬼道已經組織了數次小規模的進攻，開始試探仙隱的防線了，而散落在仙隱各境的古老通道，有些封印開始脫落。
其中以人魚族的祖地最爲鬆動，但可惜的是巫策尋找九大陣王后裔仍沒有頭緒。
好在危險的苗頭只是初露，還不至於到全面爆發。
所以最讓巫策擔心的只有一個人。
顏憶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