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濤濤,飄舞的雪花落在松柏上,幽暗的月光灑下,整片寒山靜謐中帶着幽雅,當巫策和千尋出現在金頂上時,恰逢夜半時刻,僧人敲鐘,經誦不絕。
寒山的傳統特別有意思,別的寺廟是早課和晚課,他們卻做午課還有夜課。
據第一代祖師創派立規,如是道:“中午正陽沖天,讀經可祛濁;夜半寒風習習,昏昏欲睡,讀經可使人靈臺清淨,放飛身心,更快進入悟道狀態。”
寒山仍舊是那個寒山,只要規矩還在,左右都是他的道理,但巫策卻喜歡這樣的寒山,千尋喜歡的只是寒山的風景,對於經誦,實在有些厭煩,她覺得這遠山如墨,秋水如腰,月色如紗,美麗中帶着朦朧的寒山,就應該安靜的如處子,讓自己靜靜的欣賞,和巫策牽手走下長長的山徑,也不枉單獨相處一場。
所以,這鐘聲,唸經聲,無疑是惱人的。
但更惱人的還在後面呢,當巫策和千尋走出傳送陣的時候,金頂上的一座草廟竟打開了門扉,一位穿着僧袍的少年砰的一聲跪拜在兩人身前,雙手撲地,聲音清朗:“請施主留下過路費。”
千尋嚇了一跳,言戒生輝,險些出手。
巫策攔住,面上帶着肅然:“借道寒山,確實需要給一些盤纏,贈你百萬長生石。”
他雖然是對這個年輕的僧人說話,但目光卻是投向那一座草廟,在其中央,分明有一個年老的僧人閉目敲打木魚,看其印臺金黃,佛音陣陣,顯然是一個得道高僧,他的境界豁然已至仙道六劫,很是超凡。
在這寒山寺中,絕對屬於強者。
“我不要長生石。”年輕僧人一臉堅決的拒絕道,誠然沒有被長生石所打動。
千尋在一側癟了癟嘴,心道這也太荒唐了,百萬長生石已經夠寒山寺翻新了,竟然還被拒絕,這人胃口也太大了吧。
巫策神色更冷:“那我贈你一部至尊仙經,可以讓你安然修行。”
這世上除卻帝經之外,便是至尊仙經價值更高,千尋相信這個年輕僧人會被打動的,雖然她不知道巫策爲什麼如此縱容寒山寺,但想來事情也可以到此爲止了,可惜她低估了這個人的貪婪,只見再度搖頭,磕拜道:“拾得不要仙經。”
“那我贈你至尊仙寶,可助你稱霸一界,主掌一方。”
“不要仙寶。”這僧人再度拒絕。
千尋已經快要憤怒了,她就是
再好的修養也要爆發,因爲這分明是無理取鬧。
言戒,再度閃爍。
巫策按下她的手,氣勢磅礴如山的壓向那年輕僧人:“拾得,你既叫拾得,當知道萬生萬物,都應有放有得,唯有拾起,方能得到,不勞而獲終不是人生正途。”
年輕僧人的行爲顯然是被廟宇中的老僧授意的。
可是巫策無意追究太多,他終是對寒山寺有好感,可以容忍到現在,但也是有限度的,拾得一味得寸進尺,讓他生怒。
磅礴的帝威是恐怖的,拾得不過一個年輕僧人,窺起修爲,方是仙道一劫。
立即被這一股氣勢壓的身軀顫抖,臉色蒼白,汗如雨下,整個人幾乎被壓垮在地上,但他竟死活不肯求饒,也不願讓路,縱然骨頭中響起可辨的碎裂聲,也是性情堅決的跪攔住巫策:“帝尊必須給過路費,不然拾得寧死不退。”
還威脅上了!
巫策眉頭一皺,目光中閃爍着金光,那一座金頂上的廟宇在他目光下如雨雪遇到春陽,漸漸消融。
根本問題還需從根源解決,逼出這老僧,應該可以了吧。
那廟宇中的老僧終於起身,木魚聲驟然停頓,寒鳳彷彿在一刻停止,夜空裡唯他的聲音清晰可辨,蒼老中自有歲月積澱:“小徒平生無所求,唯喜書畫,所以只需帝尊留下墨寶一副,他喜不自禁,自然捨得放帝尊離去。”
巫策如今的地位非凡,稱道主的有,稱帝尊的也有,但還是帝尊更顯榮耀,誰都知道他爲紅塵帝,尚不屬於真正的星空大帝,稱帝尊自然帶着一種擡舉,微微的討好裡卻是寒山寺光明正大的要字。
巫策都不知道自己的字什麼時候竟如此值錢。
“長生石不要,至尊仙寶不要,蓋世仙經不要…只要我一副書畫,倒是有趣。”巫策哈哈一笑,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這讓地上的拾得急了,還想問詢,卻聽見廟中的老僧一聲輕咳:“癡兒,還不準備筆墨,你讓帝尊畫你臉上麼?”
“啊…”拾得一怔,明明巫策還沒答應呀,但是…一語驚破夢中人,轉瞬間便明白恩師的意思,急忙起身,從衣袖中取出宣紙和筆墨,平鋪在地上,一臉期盼,又帶着靦腆的望着巫策道:“那個…帝尊,條件簡陋。”
條件簡陋!
巫策看着地上的宣紙,分明是清州所產,那狼毫也十分難得,是星空中很少見的星狼王的尾毫,每一件
都價值珍貴,如果說這是條件簡陋,那什麼纔是條件完善,分明是有備而來呀,但這一份心意也實在難得。
他負手望着蒼茫星海,晨風習習,黑夜正在散去,黎明即將到來。
鐘聲仍舊不絕於耳,但經誦卻停頓了下來。
這讓初晨的寒山寺更添了一份神秘和靜謐,這一分安然裡如墨的遠山連綿成片,星雲繚繞,折射出松柏上明亮的露珠,哪裡還需要丹青筆墨?這不就是一副仙家絕景!
巫策提起大毫,揮灑自如。
老僧一步步走出廟宇,身上流轉着焚音,神色平靜中難掩期許,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晨曦下,這個偉大的傳奇在揮灑筆墨。
奇蹟的是,他落筆處墨淡如水,無痕無跡,成千山萬的星花在一朵朵綻放,並沒有描寫丹青,而是隨意淡然的題了一首詞。
寒山金頂上的師徒一臉訝然,他們沒有見到文字,也沒有見到畫影,難道是他們看不到,還是巫策根本沒有在勾勒,直到一氣呵成後,巫策收回筆墨,成千上萬的金蓮花綻放之後,堅挺有力,氣勢非常的幾行大字才呈現出來:“寒山金頂,鐘聲如滔;經誦過耳,猶聞仙道,竟不知覺已如夢過三聲生,長生闊,留字見心以證。”
筆墨留於宣紙,但卻猶如雕刻在上一樣,透出紙背,更有一股龐然大氣在其中流轉,細細品味,讓人醉於此中。
師徒兩個人早已經看呆了,直到千尋一聲輕咳後,拾得才如夢初醒的使其宣紙,珍而重之的收入衣袖裡,轉而對巫策拜道:“多謝道主成全。”
這一聲成全自然意義非凡,到了巫策這個領域,留下的墨寶已然具備了半部帝尊法的靈韻,如果參悟者資質不差,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閱畫中真意,假以時日,定然會有收穫,至少巫策知道,這一首詞中他用了上萬個變化,其中囊括諸天萬道,以清心咒爲主,也有一些天拓經的含義。
雖然不曾將所有變化躍然紙上,尤其是天拓經,經過他的完善後已經不再輕易外傳了,但猶是如此也能保證參悟者修行到至尊極致。
這已經是邀天的造化了。
老和尚神色恭敬的送別巫策和千尋,口宣佛號:“帝尊慈悲,萬壽無疆,仙運永固,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再見,寒山三磕九拜以迎。”
寒山?
巫策下山的腳步微微一頓,但隨後去勢不改,頭也不回的朝寒月仙宗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