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做學問,古人一直都有“爲吟一個字,捻斷數根鬚”的說法,因此秦百川說讓人吐血三升倒也不是危言聳聽。那胡松青只當秦百川是看不起自己,冷笑一聲,道:“先生才華如更勝一籌,胡某人自當心悅誠服。如果因爲區區一場比試便吐血三升,似這等氣度又如何跟在王爺身邊做事?”
“喏,不錯。”秦百川暗笑,這貨心裡都要憋屈死,可偏偏還要顧忌王爺的臉面。哎,吃皇家飯和打工仔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都TM挺苦逼。
“請先生賜教!”秦百川有些不太願意繼續欺負胡松青,可後者卻感受不到他的好意,抱拳催促。
“那你聽好,第一聯……嗯……和尚。”秦百川笑呵呵的說道。
“和尚?”胡松青早就積攢了力氣蓄勢待發,本想跟秦百川一決雌雄,可沒想到他這第一聯竟只有區區兩個字,一時間倒是怔在那裡。別說胡松青不解其意,就是江陵讀書人也有些發矇,和尚……媽的喲,三歲孩子都能對出來啊!
薛詩涵滿臉疑惑地盯着秦百川,就算她身負才名,此時也萬般摸不透秦百川的真實想法。
“怎麼?對不上?”等了一會,胡松青沒有答覆,秦百川笑問。
“秦先生,你可是看不起我胡某人?”胡松青臉色一沉,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想不出其他。
“看不看得起總得先對上纔是。胡公子,方纔我們比試的時候,秦某人似乎沒考慮這麼長時間吧?”秦百川眉宇間帶着挑釁,再次道:“你聽好,我這上聯是‘和尚’,能不能對出來給句準話。”
“尼姑!”胡松青從牙縫裡冒出倆字,這種對聯不是侮辱他的智商又是什麼?
“胡公子高才!再聽我第二聯:月落!”秦百川擊掌讚歎,第二聯應聲而出。
“日出!”胡松青臉色越發難看,江陵民衆也是紛紛失笑,原本一場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楹聯比拼,竟變成了小孩子過家家。
“哎喲,還真難不住你啊!再聽我第三聯:黑山!”秦百川笑容可掬,再次發難。
“白水!”胡松青臉上終於是掛不住了,怒道:“若是想取笑胡某人便請直說,這般轉彎抹角,你又算得了什麼本事!”
“第四聯,去!”秦百川伸出四根手指,臉上帶着陰謀即將得逞的笑意。
“來!”胡松青一下握緊了拳頭,雙眼噴火。
“哈哈,胡公子,你還不明白秦先生的苦心嗎?”看客中有人忍不住開口笑道:“你辱沒江陵讀書人在先,秦先生被動接招在後,但是人家宅心仁厚,不願讓你丟了面子,故而出幾個簡單的上聯,最後跟你比個平手而已!”
“就是就是,胡公子,秦先生放你一馬,你也莫要不識趣!義王千歲也說了,藉機消磨一下你的傲氣也是極好的!”有人大聲附和。
“胡公子,秦先生高才大義,國士無雙,你快見好就收吧!”
胡松青只覺得喉頭髮甜,他什麼身份,秦百川又是什麼身份,倆人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已經是莫大的恥辱,若是再蒙他想讓,胡松青還如何在大頌立足?
人羣裡有人說自己“宅心仁厚”又什麼“國士無雙”的,秦百川自己都覺得臉紅,靠哦,這麼高尚的詞彙跟自己搭得上邊嗎?
“諸位稍安勿躁,秦某人睚眥必報,可沒存什麼好心。”秦百川厚臉一笑,五指張開,看着胡松青道:“胡公子,決勝聯,且看我:和尚月落黑山去!”
“玄機原來在這裡!”一直到這個時候,有人才明白過來,什麼“和尚”,“月落”,無非是秦百川將對聯的意像分別拆開而已,其殺招卻是在後面。不過,一衆人等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縱是拆分後又組合起來看似有名堂,可這一聯也實在太簡單了吧?
那些腦袋反應比較慢的讀書人不明白其中道理,可薛詩涵在秦百川第五聯方一出口便鬧了一個大紅臉。雖說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傢伙今天是幫了她一個不大不小的忙,可這第五聯也實在太猥瑣了一些。
胡松青卻是沒考慮那麼多,第五聯雖然簡單,可總比兩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要來得痛快吧?因此,秦百川第五聯出來,他幾乎想也不想,開口便道:“和尚月落黑山去,我對你:尼姑日……”
“哄!”
胡松青剛說出三個字便閉嘴不言,一直到這個時候,就算是傻逼也立馬洞悉了秦百川的最終意圖,大廳內爆發出一團沖天的笑聲,有些自制力較差的讀書人見胡松青臉色陣白陣紅,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快意,幾乎要笑到桌子底下。
那楚老爺子臉色漲的通紅,本想跟衆人一起笑出聲音,可礙於自己的身份卻不好爲老不尊,只能掩飾着喝酒,卻被酒水嗆到了喉嚨,發出劇烈的咳嗽。我勒個擦,秦百川,秦先生,真尼瑪壞的沒邊啊!
回頭看,秦百川這五聯實在是步步爲營,給堂堂的胡大才子設下了一個天大的陷阱。月落和尚黑山去,簡單倒是簡單,可你胡大才子熟讀四書五經,還敢當着江陵人的說出下聯?哈哈,不是對不出,而是明明能對出,卻不能說出口!
“噗!”
江陵民衆笑得幾乎岔氣,胡松青更是憋屈的要生要死,已經衝到喉頭的一口鮮血終究是壓制不住,當場便噴了出來。
廳內衆人紛紛變色,義王眯縫了一下眼睛,揮手讓身後隨從前去查看,卻沒想到一口血噴出去之後,胡松青腦子倒是清楚了不少。揮臂擺脫了隨從的攙扶,目光陰鷙的盯着秦百川,朗聲道:“秦先生好本事,楹聯不弱於我,手段更高明一籌,今天,胡松青一敗塗地!”
“不敢,對對本來就是消遣娛樂所用,胡公子爲之吐血三升,這等精神實在是我輩效仿之楷模。”楹聯比試已經出了結果,秦百川不願被人當做怪物一樣看着,說了一句星爺曾用過的臺詞,含笑落座。
“離我遠點!”他這纔剛剛坐下,卻察覺到身旁傳來一股冰冷的殺機,原本因爲秦百川力抗胡松青滿臉喜色的瞿溪此時卻是陰冷如冰,似都恨不能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你說這混蛋是不是氣人,是不是氣人,是不是能氣死個人!你隨隨便便出一個絕對,讓那胡松青知難而退也就是了,偏要說什麼“和尚月落黑山去”!丫的,知道的是你秦大部長自己行爲不端,滿腦子齷齪思想,不知道還以爲錦繡山莊只會培養你這種“人才”!
胡松青卻不知道秦百川已被自家老婆嫌棄的要死,宛若鬥敗的公雞一般跪在義王跟前,叩頭道:“王爺,松青有負王恩,求以死謝罪!”
“那位秦先生說得對,對對兒本就是消遣娛樂,何必放在心上?況且今日是楚老爺子的壽辰,你們這一問一答逗得老爺子發笑,本應大功一件,說什麼死不死?”義王擺了擺手:“退下。”
“多謝王爺聖恩!”胡松青重重叩頭,規規矩矩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義王站起身,拍了拍手掌,對秦百川笑道:“本王行走民間多年,見過不少奇人異士,可能如先生這般者,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秦百川雖對這個義王沒什麼崇拜感,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自己是低等賤民,秦百川也不敢充大,說了句“王爺過獎”便不再開口。
“秦先生,本王一心爲民請命,如果先生不棄,便在我大帳之下爲蒼生出謀劃策,謀求福利如何?”義王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則是驚人:“如果先生點頭答應,藉此良辰美景,你我二人以天爲父,以地爲母,結拜成異姓兄弟如何?”
“嗡!”
義王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腦袋裡便好像炸開了鍋,嗡嗡作響。我了個老天爺爺,這尼瑪神馬情況喲!堂堂義王那是神馬人物,純種的龍子龍孫啊!能在他大帳下做一謀士都不亞於一步登天了,更何況是當場結拜爲異性兄弟?我去,秦先生只要稍一點頭,別說這江陵地界,恐怕便是大頌也無人再敢小覷於他!
薛詩涵柳眉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本想出言制止可卻不知如何開口,那杜波更是直翻白眼,連連嘆息。他杜波改邪歸正之後一心一意爲朝廷辦事,可拼了命卻連血衣衛的門都進不去,這秦部長倒是厲害,幾個對子便讓義王刮目相看,榮寵至極。
要說人羣中心思最複雜的當屬瞿溪。
冷若冰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她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當初她跟秦百川本就是一場將錯就錯的誤會,憑心而論,在成親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瞿溪潛意識裡都覺得是自己這個相公高攀,就算他表現出一系列驚人的營銷手段,瞿溪也僅僅認爲他“有些本事”,僅此而已。
可現在不一樣了,義王金口稱讚,只要秦百川微一點頭,他便勉勉強強搭了皇親國戚的邊,到時候別說自己區區一個江陵商賈世家,就算當朝大員也要給他幾分薄面——雖然這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但瞿溪自問,這普天之下恐怕少有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