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雙手抱頭躺在地上,翹起腿晃盪着腳尖,“所以怎麼一直跟你說,我不願意去什麼仙靈界呢,處處被管制,刑罰一大堆,這好不容易熬了三十年,能來凡間玩玩喘口氣,一身的修行還得全部折半。”
“什麼叫全部折半?”
水墨說,“仙靈下凡如果不是身負鎮狩令,什麼仙力啊,靈力啊,還有靈氣都會被收回一半。而且在凡間,靈力消耗後,恢復起來極慢,特別是仙力,在凡間那就叫一‘禁術’,用一次折一次。所以上仙之前的那幾十年,從來都沒有用過仙力,他第一次用,就是助你化身小神龍那回。”
“之後他還什麼時候用過?”
“之後的話你都知道的啊。”水墨掰着手指,“在黑市開啓冰門時用了一次,我們從水底漩渦逃出後,他在樹林做的那個瀑布滑梯時用了一次,哦對了,今天白天又用了一次,四次間隔太近了。結果怎麼樣你也看到了,能支撐到現在,全是硬扛。”
我聽着心頭一緊。
“其實在瀑布那次後,上仙就已經元氣大傷了,誰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今天居然還敢用仙力。”水墨搖搖頭。
“他是不想再有人受傷。”
水墨沉默了,其實他也是知道的。
那幾只飛翼虎要解決掉也不是沒可能,但當時有戰鬥力的,就只有火哥和白二了,而且身後還有兩個老頭要護着。如果小粉當時沒有因爲救我受傷,也犯不着用什麼“禁術”了。
我從來沒想過,小粉那令我驚歎甚至崇拜的仙力,在凡間非但不是他的鎧甲,反而是他的軟肋,是一把兩端都是尖鋒的劍,在指向對方的同時也指向了他自己,這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攻敵方式。
我越想越惱火,“仙靈尊簡直就他孃的是個孽畜!竟然這麼對待自己家孩子!非要替他去抓什麼十惡不赦的惡靈,才能不收回人家的道行嗎!道行是他們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他憑什麼收走!更何況,接惡靈回仙靈界不也是使命嗎?不也是在替他做事嗎?有時間造什麼誅靈塔,他丫的怎麼不自己下來收惡靈!”
水墨笑道,“不愧是父子,白爺每次一心疼起上仙,也都要把仙靈尊罵到體無完膚才肯閉嘴。”
“他不該罵嗎!”
“你也別這麼大火氣,仙靈尊這麼做,也是不想讓那些仙靈氣焰太高,說白了,這也是爲了兩界的平衡。”水墨坐起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仙靈,都會像上仙這樣對待我們這些惡靈的,如果不這麼做,換了別的仙靈來到凡間,還不知道要怎麼刁難我們呢。”
我說道,“那就應該針對性的收回!你沒聽說過嗎,對待一百個孩子,要有一百種不同的教育方式。他自己家養了什麼孩子他心裡沒數嗎?像上仙這樣的就不應該收回。不知道那老頭是不是因爲活的太久,腦袋部件都鈣化了,老糊塗!”
“那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了仙靈界,一定要好好跟他探討下這個育兒經。”
“老子要是去了仙靈界,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他的烏龜塔!本身體罰就不對!”
水墨大笑,“哎我說小白,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個慈父呢?你要是拆了那個塔,哥們兒來年就去仙靈界報道。”
“來年?不是三十年一次嗎?”我看着水墨。
他給了我一腳,“你傻了!你連他的塔都拆了,那還不順便改下規矩條例?”
我一想也對,“得,到時候你帶着白二一起來!”
“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可都指望你了啊!”
嘴巴快活完,眼前該解決的事還是沒解決。
我問道,“水墨,眼下上仙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直這麼睡着吧?”
“當然不會一直睡着了,又不是變成了植物人。等靈氣靈力恢復一些後,自然會醒。但現在問題是,醒了之後怎麼辦,你有靈氣靈力輸給他嗎?”水墨道,“我估計他現在體內的靈氣,已經亂成一團了,一方面需要時間順通,另一方面也需要靈力助他恢復。”
“我沒有靈氣靈力,但是你們有啊!”我拍了下他,“你跟火哥每人給上仙輸點不就行了,別小氣。”
水墨無奈道,“能這麼做的話,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大眼瞪小眼的乾等?上仙是仙靈,我們這些惡靈的靈氣靈力,哪能進的了他的身體?”
“不能嗎?”我問道,“合着只有上仙救我們的份兒,我們對他一點忙幫不上?”
水墨嘆了口氣,“我當時要是跟上仙去了仙靈界,現在怎麼說也是個下仙,那樣就可以幫上點忙了……不過我那時要是跟他回去,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了……”
水墨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我,我突然想到有一個人可以幫小粉——降靈。
雖說她是“走後門”做的下仙,但也畢竟是個仙靈啊……
我對水墨說,“等上仙醒後,先讓他回到靈態,這樣會減少靈氣靈力的損耗,之後的路途,也儘量不讓他走動,我可以一直抱着他,或者把他裝到管家的揹包裡,我一路揹着走。”
“那也要上仙點頭才行啊。”
我看向帳篷,是得想想辦法說服他。
我琢磨着眼前這幾個人——火哥可以用捧殺加利誘,水墨適合威逼加軟磨,白爺的話,只要抓住他的小辮子就行了,至於管家嘛,搞定了白爺,他也就相當於是個贈品……
那小粉要用什麼套路?這些好像都不適合他。
這時,白二突然跑了過來,在我身邊不停的轉着,“白二,你怎麼跑出來了?”
“上仙醒了。”水墨回頭看向帳篷。
我連忙起身跑回帳篷。
小粉已經坐了起來,我走到小粉身邊蹲下,他擡眼看着我,滿臉疲憊。
小粉的狀態果然很差,我也沒心思拐彎抹角了,直奔主題,“你以後不能再用仙力了,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護你周全,但是你至少要給我一個像那樣的機會……你再這個狀態下去,會出事。”
小粉沒說話,淡淡的看着我。
“水墨說惡靈的靈氣靈力是不能輸給你的,但我知道千夏就是降靈,所以我們現在要儘快找到她,跟她借點靈氣靈力。” щшш● Tтkд n● C〇
“借?然後怎麼還?”小粉輕輕勾起嘴角。
我被問住,對啊,怎麼還?等小粉恢復了,再回輸點靈氣靈力給降靈?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我想了下說道,“這個……我可以給她烤魚,用魚還!”
小粉笑了笑,“那她一定會答應你。”
我連忙說道,“對吧,那咱們就這麼着,到時候我去跟她借。”
我遞給小粉一杯水,“這兩天,我一直在想辦法跟我體內的靈石溝通,自言自語,用心感受,就連冥想我都用上了,但它可能是慢熱型的……不過,它甦醒後給我帶來的衝擊力,一次比一次強烈,我估摸着,它很快就能跟我達成戰略合作關係了。”
我儘量向小粉彙報一些積極的事情,希望他可以安心。
小粉什麼都沒說,低着頭淡淡的笑着。
我繼續道,“一路走來,雖說不知道你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我覺得,你說什麼我聽什麼,總是不會錯的。而且跟着你們走,我踏實。”
小粉依舊沉默。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怎樣做才能最快恢復,你自己很清楚,不要擔心之後的事,有我在,你要相信我。”
小粉看向我,我卻沒有底氣跟他對視。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要保護小粉簡直是說大話笑死人,但是,我願意拼命。
我低下頭,“所以,這次換你聽我的,可以嗎?”
半晌,小粉沒說一句話,我心說,歇菜。
我擡眼看他,一下愣住了……我看到一團白色的小身影,此刻正臥在睡袋上梳洗尾巴。他的肩膀處,還掛着一條很長的染着血的紗布。
我笑笑連忙起身,從包裡翻出急救箱,然後盤膝坐到小粉的睡袋上,拍了拍腿,“小粉,過來下,我幫你重新包紮下。”
他看了一眼我身下坐着的睡袋,我也低頭看去,驚慌道,“這,這不能算你的牀啊!這個只是大家都會傳用的睡袋!它不具有專屬性質!”
小粉看了我一眼,緩緩的走到我的腿上,然後坐了下來。
“我跟你說,我現在的包紮技術,可以說是非常純熟了,除了不會系蝴蝶結......”我撥開他肩背上的毛,手一抖,看着那個觸目驚心的齒痕,恨的牙癢,“他爺爺的!那個畜生!怪我當時那一刀沒直接砍下它的頭!”
小粉動了動耳朵。
我在傷口周圍比劃着,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其實,如果把傷口附近的毛都剃掉,會不會更好?”
小粉忽然回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一驚,忙說,“我,我開玩笑的......不剃不剃,這樣也能包……”
整個包紮過程,我儘量放慢放輕,生怕我這笨手笨腳的,再弄個二次傷害。
包好後,我長舒一口氣,得意道,“怎麼樣?你爺爺我沒吹牛吧,是不是包的很整齊?”
白二從外面跑了進來,它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脖子伸得老長,聞了聞小粉。小粉斜看了白二一眼,白二馬上退到我身後。
小粉走回睡袋上,蜷成一團,睡下了。
我剛起身,看到帳篷外伸進來四個胳膊,他們都豎着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