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芳香。
如同置身於迷夢之中。
和煦的晨光、帶着泥土腥味的清風、形狀怪異卻意外的優雅的花朵，再伴上花田正中的那個少女的背影。
這景象讓人聯想到甜蜜的童話。
普通，但是卻足以打動人心。
克勞迪婭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中閃動着光芒。
這與她心目中的白塔中心地帶完全不同。
沒有佈滿牆壁的繁複符文，也沒有那種在白塔的外環經常出現的不明覺厲奇異物品。
一切都如同卡拉爾的鄉間一般美麗。那是讓人毫不懷疑能夠碰到妖精的美麗程度。
——但等克勞迪婭稍稍平靜下來，卻反而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不對。
儘管卡拉爾以鄉間的美麗以及那種有妖精躲藏的絕美風景而出名，但那畢竟只是人間的美麗。
但這裡不同。
這裡的景象沒有任何的缺憾。光是站在草地上沐浴陽光，就給人一種想要站在這裡直到永遠的安寧感。
那甚至不是錯覺。
克勞迪婭眼睜睜的看着羅伯特和安若思站在原地陷入了沉眠，卻提不起勁來叫醒他們。
那種感覺就像是早上剛剛起牀一樣。
身體完全不想動，連帶着思維也墮入無盡的遲緩之中。
彷彿一切都永遠靜止了一般。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
“那就是永恆吧。”
羅蘭平淡的直視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少女，瞳孔中的銀灰色如水銀一般緩緩流動。
“與世隔絕的理想鄉”、“永恆夢境”——無論怎樣的名字所指代的都是同一個事物。
這個在緹坦流傳已久的神話，沒有人知道它的正體居然是瞭望白塔的第一塔。
不——如果準確一點的說。這個神話的本體應該是安維利亞纔對。
只要是在她身邊，周圍的一切都會不由自主的靜止下來。
那和斯科特的遲緩不一樣。是比他更高級的概念。
在玩家中。甚至有這樣一個傳說。
傳說在安維利亞沉眠的時候，有一個村夫無意間看到了水晶棺裡面的安維利亞。頓時驚爲天人，將安維利亞視作女神，出神的望向她。
在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目光是如此的不敬，一時大駭，連磕九個響頭，才戀戀不捨的向家走去。
可當他到家的時候，卻發現世界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他的兒子已經比他都要老了。
……當然，這個傳說羅蘭是不信的。
這個傳說裡有一個無法忽略的bug——那就是斯科特心真大。竟然能讓一個凡人無禮的看着自己喜歡的人二十多年而不把他打死……
但儘管如此，這個傳說卻也說明了安維利亞的力量能做到什麼程度。
她的永恆不僅僅體現在對周圍環境的影響上，更多的則是體現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身爲高等精靈，流淌着白銀之血的高貴種族，安維利亞的在一百五十歲覺醒起源的時候，她的外貌甚至只有人類的十七歲左右。
而從此，她的身體就被固定在了十七歲。
從羅蘭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個側影，不過也足以明見她的美麗。
就樣貌來說，她並不與克勞迪婭相差多少。但那份精靈的優雅。以及一千多年的時光積攢下來的穩重神秘卻又給她加了不少分。
她的瞳孔是琥珀一般的金色。
那如瀑的琉璃金長髮大約有近三米長。而且從脖頸的位置就被打成了許許多多的細辮子，自然的散落在地上之後向四面八方散開。
在晨光的照耀下，並不刺眼，卻近乎閃耀着光芒。
似乎感受到了羅蘭的目光。她回過了頭，看着羅蘭嫣然一笑。
出乎意料的，羅蘭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大約是過於精緻了吧。
那不是人類所能承受的美。
時光是這個世界上再神奇不過的事物了。人的肉體因時光流逝而蒼老。靈魂卻浸泡在時光的流水中，變得愈發深沉而睿智。
在安維利亞的永恆之地中。她何止度過了一千年的歲月。
因此她的心智也隨即變得深沉起來。
“導師的選民，請坐。”
悅耳的聲音從安維利亞口中傳出，明明是說話卻像是唱歌，裡面透着一股難掩的神聖感。
這就是羅蘭之前說過的，在戰鬥中並沒有任何軟用的聖潔之音。
此時，羅蘭的身後是再普通不過的草地。
但隨着安維利亞的話音出口，羅蘭卻沒有絲毫猶豫的坐了下去。
克勞迪婭幾乎驚叫出聲。
但她此刻只能旁觀，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那姿勢不像是要坐在草上，而像是坐在凳子上一樣。
就在羅蘭即將一屁股墩在地上的前一刻，一個樣式簡單、卻被羊毛包圍的凳子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羅蘭身下。
安維利亞發誓——那一瞬間沒有任何法則流動的痕跡，也沒有神術的烙印。
就彷彿真的是憑空出現了一個椅子一樣。
而羅蘭知道，那是安維利亞的想象。她認爲羅蘭需要一個凳子坐，那麼羅蘭自然就會等到一個凳子。
在這裡，在第一塔內，安維利亞比神明還要強大。
起碼神明不能無中生有。
而無中生有——那正是動搖了衆神統治的最大原因。
“安維利亞公主，”羅蘭的語氣恭敬而平淡，“在下擔不起。”
“不不不，”安維利亞連忙站起來，揮手讓斯科特退開，走過來親手將羅蘭扶了起來，“在我面前，您又怎能自稱在下？”
“您是高等精靈的長公主，白塔的創始人……”
“不要說了！”
安維利亞高聲打斷了羅蘭的話：“教宗大人，您可是導師的化身——”
“……”
羅蘭卻只是沉默不語。
羅蘭不是教宗。他只是選民而已。
這時候如果羅蘭應下，便是徹徹底底、不容辯駁的僭越之罪。
不管長眠導師對羅蘭的真實態度如何，羅蘭都只是長眠導師的選民，而非是指定的教宗。
但安維利亞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導師的化身……”
羅蘭腦中靈光一閃，終於察覺到了安維利亞的意思。
“……我明白了。”
他不由得苦笑。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她的意思大致就是想把自己推到教宗的位置上。
和這種老怪物說話就是累……
理論上來說，老人不是都討厭年輕人想一些亂七八糟的詭計、顯擺一些堪稱可笑的城府嗎？
所以說，安維利亞明明應該過了說話會拐彎抹角的年紀纔對啊……
於是又是短生種和長生種的區別問題嗎？
“我會去做的。我的計劃稍後告訴你們。”
羅蘭一口應了下來：“在白塔的折斷日子裡，我需要一臺發信機，以及一個獨立的住處。”
“沒問題。只要你需要”
安維利亞毫不猶豫的答道。
但羅蘭的下一個請求卻着實的難住了她——
“公事已經結束了，那麼接下來是私事，”羅蘭一臉認真的看向安維利亞，“您能讓我做個噩夢嗎？”
羅蘭突然想知道，自己忘記的那個夢境究竟是什麼內容。
安維利亞作爲惑心女巫的創始人，她可是對夢研究最多的巫師，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只是，就算沒有想起任何實質的內容，羅蘭心中卻隱約閃過某種不好的預感。
左手大拇指依舊絕贊抽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