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思剛一醒來就被周圍破破爛爛的環境嚇了一跳。
只見牆壁上出現了巨大的裂縫,地面裂開,泥土翻起,就連頭頂上的岩層也出現了不少的裂縫,紅豔豔的夕光從上面照下來,正巧照在了他的臉上。
就好像之前發生過某場大戰一樣。
安若思本來還想和艾斯特再敘敘舊的,但他似乎和那個叫艾露卡多的女人有什麼事要做,還不等安若思打量一下週圍的環境,就匆匆忙忙的就把他趕走了。
……安若思也知道不能當電燈泡,所以他對此也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只,他現在卻是沒有地方可以去。簡而言之就是閒的難受。
他的朋友本來就不多。現在不知道什麼原因,無論是羅伯特、羅蘭還是克勞迪婭,都與安若思失去了聯繫。
至於娜塔莉亞,安若思對她的感覺更像是對於姐姐、母親和主人之間的情感。進階之後安若思的精神明顯得到了幾分獨立,一時間也沒有以前那樣依賴和在意她了。
原來安若思一天不聯繫娜塔莉亞心都會發慌。但是離開白塔三個月,他對她的感情卻漸漸冷卻了下來。
——反正都認識三四年了,就是放着幾個月不管大約也沒什麼問題。
安若思心中飄過了這樣的念頭。
但安若思的假期畢竟有三個多月,如今他只用了兩個半月就順利返回。
他本來想讓羅伯特帶着克勞迪婭和羅蘭在白塔內逛逛玩玩的來着——畢竟安若思屬於那種埋頭鑽研巫術一年不下一次塔的那種巫師,要是羅蘭問他白塔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他還一時說不出口。
這就是他佩服羅伯特的地方。
羅伯特一邊學習巫術一邊每天在白塔到處玩,巫師等級卻比安若思高得多。
在安若思看來,這纔是真正的天才。自己是凡人而已。
現在羅伯特一時聯繫不上,安若思也淡了去找克勞迪婭和羅蘭的念頭。
羅蘭現在大約和娜塔莉亞在一起吧。
娜塔莉亞心煩的時候喜歡拖女孩子去和自己談心安若思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反倒是克勞迪婭,安若思卻一時想不起來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不見的。
按理說克勞迪婭不應該是那種存在感低下的人才對,但如今卻不聲不響的消失了——無論怎麼想安若思都懷疑是安維利亞搗的鬼。
反正安維利亞要是真想做點什麼自己也攔不住。因此安若思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立刻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思來想後,安若思悲哀的發現,自己竟是無處可去。
於是他乾脆打算提前銷掉自己的假期。回第二塔去找塔納斯老師補一下《星象與潮汐》。
所有的星象巫師都知道,他們的副主任塔納斯老師講課的時候特別容易激動,一激動語速就會加快,但是舌頭還不好。語速一快就嗚嚕嗚嚕的說不清楚……
這直接的導致了《星象與生物魔化》、《星象與風蝕》和《星象與潮汐》三門課的掛科率非常之高……
安若思在去年和前年的時候,就是在考完了試之後專門去找塔納斯補的課。多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把前兩門課領會透徹。
雖然今年安若思最終以全優畢業,但在《星象與潮汐》一課中,安若思只是以通過考試爲目標進行的針對性學習,可以說根本沒有領會到這門課的精髓。
在安若思研習五環巫術“超重術”和施術技巧“鎖定施法”的理論部分的時候。便因此遇到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等到安若思被艾斯特傳送到地面上之後,他才意識到塔納斯老師今天晚上可能沒有空——
如同千百隻鳥同時鳴叫的巨大噪聲不斷地從第二塔傳來。激烈的躍動的電光將半個夜空都映的慘白。
那不斷跳躍閃爍的光芒根本無法直視。
安若思只是想看看那在第二塔周圍浮現的符文,但卻被周圍跳躍的電光弄得眼睛酸澀,險些流出淚來。
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進入第二塔看看情況。
但剛剛走進第二塔,他就被裡面熱鬧的情況嚇了一跳——
塔內的光源全部打開。牆壁上的法陣全部亮起,法陣中鑲嵌着的寶石散發着耀眼的光芒。肉眼可見的法力在空氣中飄散着,時不時自行纏繞着組合成幾個符文然後散開。
巫師學徒們就像是卡拉爾青泥區的碼頭工人一樣,抱着大袋的翼木金幣跑來跑去;而正式巫師不停的站在節點啓動獻祭程序,將成斤成斤的金幣轉化成純粹的魔力。
這座平日裡跟第五塔一樣寧靜的占星臺和圖書館。此刻已經變成了某種工廠一樣的存在。
不知爲何,安若思沒有看到一個星象系以外的巫師。
他大約的估計了一下人數,安若思發現在這裡的幾乎已經是星象系裡所有的人了。
如果這時候第二塔被衆神突然摧毀,恐怕法恩斯世界就再也不會有星象巫師了。
安若思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一動不動身處於喧鬧的人羣之中,卻不知道要做什麼,一時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錯覺。
“安若思?你回來了?”
一個熟悉的急促聲音從身邊傳來。
安若思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個有些佝僂的老者。
他的鬍子半灰半白,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密佈皺紋和老人斑,說話是那種有些嘶啞卻急促而模糊的聲音。樣式古老卻乾淨的發白的灰色巫師袍將他全身遮蔽在陰影之中。
他懷裡抱着一大堆的書,走起路來晃晃悠悠,安若思甚至懷疑他會不會直接摔倒。
正是塔納斯副主任。
“您給我就好。”
安若思不假思索的將他懷裡的書接了過來。
和看上去至多十三四歲的喚星者相比,年紀還不到喚星者一半大的塔納斯卻是最符合安若思心目中“老巫師”印象的人。
塔納斯自覺無緣踏入覺醒之路。於是便將所有的精力投入了對巫師學徒的教導中,數百年如一日從未改變。
不僅僅是星象系的巫師。塔納斯老爺子每天閒的沒事就在整個白塔一環裡逛來逛去,時不時地逮住幾個想要溜出去玩的學徒然後嗚嚕嗚嚕的說上一通,卻從來不對這些小巫師的導師舉報。
他教出的學生佔據了現在還在白塔指教的巫師的四分之三的數量。甚至夢界行者克拉維和守密者梅林都是他的學生。
因此,塔納斯可以說是除了塔主之外。整個白塔最受巫師尊敬的人了。
到底是要忙到一個怎樣的程度。其他巫師纔會看着這位老爺子親自去幹活?
巨大的好奇漸漸從安若思心中升起。
“你跟我來,小安若思。”
塔納斯把書給了安若思之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然後腳步急促的走向了浮空石板。
他邊走便對安若思解釋道:“星界浩瀚,不分上下。爲了給帕爾布奇科留下一個返回的座標,所有的星象巫師都在這裡維持法陣。”
“但您爲什麼要拿上這麼多書呢?”
“因爲……我們可能發現了世界的秘密。”
塔納斯的語氣頓了一下,才緩緩向安若思開口道。
說話間,浮空石板不停的上行着。眨眼間就將他和安若思向上帶了十多層。
“第十四層?”
安若思不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的權限到這裡來沒問題嗎?”
“你的權限在昨天已經被帕爾布奇科更新了。現在你可以在第二塔裡享受和我一樣的待遇。”
一邊解釋着,塔納斯顫顫巍巍的將右手按在了門上。
實質的大門頓時虛化。
安若思頓時看到了裡面的情景:
細密的符文組成的粗大紫色光柱中間,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巨大的金色圓盤立在空中懸浮着,如同漩渦的星雲一般不斷旋轉的中心部分不停的冒出帕爾布奇科的聲音,星象系的導師們在一旁奮筆疾書的記錄着,還有一些助教在不斷的翻閱着資料。
安若思站在門口,就能聽到喚星者熟悉的聲音傳來。
“可以確認,太陽真的是泰爾的神國……我剛纔和他擦肩而過,他好像沒在意我。”
“我現在第二次看到了白塔……各位,記下來——月亮並沒有實體。也不是一個球體,而是奧姆之牆上的一個烙印。”
“……各位,我現在萬分確定,我之前提出的星球說是錯誤的。”
“法恩斯世界並不是一個球,星界也不是將法恩斯世界包裹着的無限海洋……星界非常小,我剛纔已經貼着奧姆之牆逛了一圈了。”
“各位,請記好了,我下面所說的很有可能是世界的真相……是七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們,就被僞神們掩藏起來的真相。”
“如果說世界是一個雞蛋的話,我們並非是生存在蛋殼的外層。而是內層——我們生活在蛋清的位置,腳踏蛋殼而生活。蛋黃是星界,蛋殼是蓋亞之壁,而蛋清和蛋黃的交界線纔是奧姆之牆。”
“是的。各位……我們的世界並非無限,而是小的不能再小。僞神們並非自由的徜徉在星辰的海洋之間,而是如同囚犯一樣被困在狹窄的星界。”
“我懷疑,我們的世界可能是個避難所……在蛋殼以外,也許是某種我們無法承受的‘沸水’……我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但請各位務必重視。”
“……等等。各位。南方那裡的蓋亞之壁已經破碎了!我嗅到了某種危險……是的,讓我也能感受到危險的東西。快去通知南方諸國,有什麼東西進來了……該死的,但願趕得上。”
“我似乎找到奧姆之牆的後臺了,它並沒有被藏起來……這些僞神簡直就是文盲,他們一點都不瞭解奧姆之牆……”
“……等等,各位。我問一下,這裡有誰想要成神嗎?”
突然,喚醒者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飛快的記錄着某些東西的巫師們頓時停下了手中的筆。
難以置信的寂靜在房間內蔓延。
喚星者的話語讓這個小小的實驗室裡頓時沸騰——
“我剛纔找到了能夠讓凡人變成神明、或是剝奪神明的權柄,讓祂們重新掉在地上的指令——我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