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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張文功,蕭縝轉身往裡走,跨進垂花門,瞧見幾個弟弟正吆喝着要比試槍法。

三弟已經成親了,五弟還小不用着急。

四弟心思多,被人起鬨時說過不敢娶二嫂的妹妹,怕將來夫妻倆有個口角,得罪媳婦相當於把二嫂也得罪了,總讓着媳婦自己又憋屈,其實是看得出周桂對他無意,故而不想往親上加親上使勁。

兩個表弟長得倒是和善可親,可惜只是對外人客氣,在家鬧起來口沒遮攔,周桂在東院聽得清清楚楚,肯定被那些糙話嚇到了,沒事基本不會往西院來。

好好的一個姑娘,自家兄弟都沒那福氣。

“二哥想啥呢”蕭野警惕地問,總覺得親哥看他們的眼神不太對勁兒。

其他幾個也看過來。

蕭縝“我在想,你們別光顧着練武,平時也多看看書。”

五人齊齊嗤了一聲。

蕭延“大年初一,少說那些掃興的話,二哥快過來,咱們六人抽籤,兩兩對打。”

蕭縝“你們先抽,我回去一下。”

說完,他快步去了東跨院。

佟穗一直等着他呢,母親讓她探張文功的口風,看看張文功有沒有定親,肯定是幫表妹探的。

回想表妹當初提的那些條件,張文功還真是合適,既有能保護表妹的身手,說話行事又穩重守禮。

佟穗沒辦法探,把這差事託給了蕭縝。

蕭縝進屋後,朝她笑了笑“文功還單着,他也聰明,猜到咱們要撮合他跟表妹。”

佟穗“那他怎麼說”

蕭縝“你都瞧見他臉紅的樣子了,肯定願意,只怕表妹看不上他。”

佟穗喜道“表妹那邊我去問,多半能成,不然我娘不會急着叫我打探。”

蕭縝“咱娘。”

佟穗嗔了他一眼。

蕭縝將她拉到懷裡,摸着臉問“換成太平時候,你是喜歡我這樣的,還是跟表妹一樣,更喜歡書卷氣的”

他手上的動作有幾分輕佻,白天這般,佟穗很不習慣,抓住他的手道“你讀過很多書啊。”

蕭縝“我身上也有書卷氣”

佟穗沒憋住,笑了。

或許十八歲的蕭二爺有一身的書卷氣,在戰場打殺六年之後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的蕭二爺,只有一身的肅殺與威嚴。

“又不是光看書卷氣,你比文功好看,你們倆站在一塊兒,我肯定先瞧見你。”佟穗說實話道,“好了,娘還在等我的消息。”

蕭縝“我們幾兄弟切磋武藝,要去看嗎”

佟穗“大嫂她們在嗎”

蕭縝“在堂屋,肯定能瞧見,一共三場。”

佟穗點點頭。

夫妻倆過來的時候,一家人都站在院子裡了,老爺子帶着兒子女婿站在左邊屋檐下,女眷們站在右邊。

佟穗剛走到柳初身邊,就聽

蕭涉道“二哥,咱們倆打。”

蕭縝掃眼別的弟弟們,問“抽出來的”

蕭延笑“我們四個抽的,故意把你留給五弟,怎麼,二哥也怕五弟不成”

蕭縝沒應,活動起雙手來。

六兄弟的槍都拿過來了,全是早些年老爺子花大價錢給自家兒郎打造的好槍,其中蕭涉的槍最重,有六十多斤。

老爺子道“點到爲止,誰敢急眼我打誰板子。”

蕭野“祖父放心,我們誰跟誰,就當給你們耍花槍助興了。”

沒輪到的幾個站到東西廂房的屋檐下,蕭縝、蕭涉先上。

曾經切磋過無數次的兄弟,彼此熟悉對方的路數,一時難分勝負。每當兩杆重槍打到一起,都會發出如雷如鼓的沉重聲響,震得旁觀者腦袋裡跟着嗡鳴。

佟穗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雙手。

幾十個回合後,趁蕭涉跳起又落下尚未站穩的瞬間,蕭縝反手一槍橫掃過去,打中了蕭涉的小腿肚。

蕭涉一踉蹌,差點摔倒。

蕭縝收槍,蕭涉哼了哼,意猶未盡地退到一旁。

蕭縝瞥向屋檐下的妻子。

耳邊傳來起鬨的輕笑,佟穗臉上熱熱的。

就算她以前喜歡書卷氣,那也只是因爲她沒見識過習武男兒的英姿。

接下來是蕭延對喬長安,打着打着,喬長安拎着槍跑了“算了算了,三嫂在那邊看着,就算我能贏也不敢贏,不然這一年三哥都得記恨我。”

蕭延“放屁,你根本打不過我”

蕭姑父說了句公道話“這局確實是長安輸了。”

蕭延一挺胸膛,看向林凝芳。

林凝芳垂着睫毛,瞥眼老爺子那邊,想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蕭野、喬長順旗鼓相當,因爲有客登門而匆匆罷手。

佟穗來了東院,娘幾個坐在屋裡說悄悄話。

一提張文功,周桂先紅了臉。

周青笑道“瞧瞧,昨晚老爺子誇張文功好,阿香還頂嘴呢,要老爺子自己嫁去,今天看到人就變了另一幅模樣。”

周桂“都是被你們鬧的,我沒想到一出門就會見到張文功本人,要不是因爲他背過祖父,我心裡感激他,纔不會留在那裡聽二哥胡說八道。”

姜氏“那你到底怎麼想的人家已經對你有意思了,怕的是你不喜歡,你果真無意,咱們早點把話說清楚,免得他空惦記。”

佟穗鼓勵地瞧着表妹,喜歡不喜歡的,敢說就好。

周桂低下頭,攥着手指道“瞧着還算順眼,可光一面也看不出什麼啊,他不瞭解我的脾氣,我也不瞭解他。我姐跟姐夫盲婚啞嫁是因爲兩村離得遠沒那條件,我跟他都長住城裡,還是想先接觸接觸。”

姜氏稀奇道“你想咋接觸他可是大忙人。”

周桂“不是每個月能休息三天嗎,他要是對我有意,休息的時候抽出半

個時辰陪我去街上逛逛,逛幾次就熟了。”

姜氏“我還沒聽說過這種相看的法子。”

周桂“你跟我爹青梅竹馬,成親前還住在一個屋檐下呢,姑父當初也是一個月往咱家醫館跑五六次才娶到姑母的,就我姐傻,人都沒見過就答應嫁了,也不怕嫁個麻子臉。”

佟穗“我是沒見過,可蕭家的事遠近皆知,蕭家兒郎也是公認的好看,這樣我纔敢嫁的。”

她纔不傻

周青笑道“好了好了,這次是阿香選夫君,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佟穗想了想,道“那等初五文功進城了,讓二爺問問他的意思,他也願意的話,由我跟二爺陪着你們去逛。”

周桂“姐夫沒空就算了,料他也沒有膽量敢欺負蕭家二太太的妹妹。”

正月十五元宵節,衛城城門按時關閉,城裡面連着三晚解除宵禁。

蕭家後面臨河,河對岸的大小商鋪都掛起了花燈應景。

賀氏、蕭姑母帶着女兒媳婦以及孩子們逛了一晚的花燈會,因爲只是比平時多了一串花燈,並沒有太多新花樣,逛一晚就夠了,第二晚便沒再出去。

佟穗披上斗篷,悄悄隨蕭縝出了門。

張文功已經在門外候着了,一張臉不知是自己紅的,還是被蕭家門前掛着的燈籠映紅的。

蕭縝陪他說話,佟穗去東院接了表妹出來。

到了河邊,佟穗按照表妹的示意,叫上蕭縝走在前面。

今晚河邊的百姓比昨晚要少上一些,佟穗偷偷回頭想瞧瞧表妹與張文功相處的情形,瞧一次被表妹抓住一次。

蕭縝忽然牽起她的手“咱們逛咱們的,不用管他們。”

佟穗“好,你先鬆開我。”

蕭縝不鬆。

十幾步外,周桂瞧見這一幕,偏頭去看張文功。

張文功緊張地也偏過頭,把後腦勺留給姑娘家。

周桂好笑“我想看你,你往那邊看什麼”

張文功只好又轉過來,不知該怎麼回答。

周桂“我祖父誇你待人知禮,你爲何都不跟我說話”

張文功結巴道“我,我很少跟姑娘們打交道,不知道說什麼。”

周桂“你們村沒有姑娘喜歡你你爹是里正,你們家在松樹村也算大戶了。”

張文功一會兒看前路,一會兒拿餘光看身邊的姑娘,解釋道“我從十二三歲起便去蕭家學武了,只有一日三餐、晚上睡覺以及家裡需要幫忙的時候才待在松樹村。”

周桂“這樣啊,怪不得姐夫待你跟自家兄弟似的,囚龍嶺那麼大的事也敢安排你去。”

張文功“蕭家對我恩重如山”

話沒說完,瞧見旁邊有個漢子抱着孩子經過,孩子手裡攥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糖葫蘆,歪歪的,竹籤尖端對着周桂。

張文功立即擡手,護住周桂的側臉與腦頂。

那孩子還以爲他要搶自己的糖葫蘆,攥着糖葫蘆靠向爹爹胸口。

張文功不以爲意,收回手。

周桂咬咬脣,使喚道“我也想吃,你去給我買一根。”

張文功“好,應該在前面。”

正月底,蕭守義繼續留守雲縣,蕭延、蕭野、喬長順、孫典這四個年輕的回來了。

孫典來蕭家蹭了一口茶纔回了靈水村。

喬長安朝蕭野、喬長順嘆氣“周家表妹好事將近了。”

喬長順一口茶噴了出來。

蕭野也問“哪家兔崽子動作這麼快”

喬長安“張文功,二哥二嫂親自做的媒。”

蕭野不服“他長得有我好看”

喬長順“手下敗將。”

喬長安“就是,論算賬機靈,他也比不上我啊。”

蕭涉一臉茫然,周表妹與張文功,啥時候的事他也在衛城,怎麼不知道

蕭延幸災樂禍地笑,見二哥來了,攔住人問“二哥給他們說說,他們輸在哪了”

面對四張不服氣的臉,蕭縝淡淡總結道“書讀得少。”

蕭野四人“”

“算了,找文功算賬去,非得喝光他一個月的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