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蜀葵悄悄起牀,獨自對鏡抹了些粉,又用手蘸了些眉黛在眼周淺淺地塗抹了一番。
忙完這些,她這才又躡手躡腳回到了牀上,很快又睡着了。
善睞和素蘭早上起來,在廊下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臥室裡的蜀葵的傳喚,不由有些惶急——剛纔表姑孃的丫鬟已經來催過了,讓她們早早收拾好,等着出發!
又等了一會兒之後,素蘭實在是太擔心了,便道:“反正王爺又不在,我進去看看吧!”
善睞忙道:“我也跟着進去!”
見素蘭看她,她忙保證道:“我保證輕手輕腳!”
兩人一進臥室,便聽到蜀葵了一聲,聽着頗爲痛苦,忙都圍了上去,發現蜀葵臉色蒼白,眼窩有些陷,連一向嫣紅的嘴脣都有些發白,瞧着憔悴得很,不由都慌了:“姨娘,您怎麼了?”
蜀葵閉着眼睛,故意啞着嗓子道:“我好冷,頭好疼……”
善睞有些慌亂,只顧去摸蜀葵的額頭。
素蘭卻很快穩住了,她吩咐善睞:“善睞,你去尋廖媽媽,就說姨娘病了,請廖媽媽派人去請大夫!”
待善睞跑出去以後,素蘭伸手摸了摸蜀葵的額頭,覺得並不燙,便又摸了一次,這次確定不燙,她不由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蜀葵。
蜀葵睜開眼睛,見素蘭這樣,嫣然一笑道:“素蘭,我裝的!”
素蘭先是吃驚地看着蜀葵,接着很快便明白了過來,笑了起來,低聲道:“姨娘,放心,我會配合您的!”
沒過多久,善睞就和廖媽媽一起,引着一位陌生的女醫來了。
廖媽媽煞有介事地介紹道:“這位是歐陽女醫,一直在東京行醫,醫術極好,長寧坊這邊人家的女眷,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請她上門診治呢!”
蜀葵一臉病容,似乎動都動不了了,只能看着廖媽媽和歐陽女醫眨了眨眼睛。
素蘭剛攙扶着蜀葵坐起來,她身子一軟便往後倒去,幸虧素蘭和立在一邊的玉潔反應快——素蘭扶住了她,玉潔拿了個軟枕塞到了蜀葵身後。
安頓好之後,蜀葵聲如蚊蚋:“媽媽,我頭好疼,骨頭都是疼的……”
廖媽媽忙道:“姨娘放心,歐陽女醫醫術高明得很呢!”
用罷早飯,蔡敏蕙和蔡敏茹姐妹端坐在明間羅漢牀上,等着馬車備好就要出發,誰知小丫鬟跑了進來,向蔡敏茹稟報道:“姑娘,剛纔車伕來報,說大姑娘的馬車壞了!”
蔡敏蕙聞言一愣,正要開口詢問,可是蔡敏茹根本不給蔡敏蕙機會,她當即吩咐小丫鬟:“既如此,讓大姐坐我的車好了,我的車寬敞,坐三四個人不成問題!”
蔡敏茹的車是一輛極華麗的碧玉瓔珞繡錦車,還帶着倒座,倒是夠坐四個人;而蔡敏蕙自己的車不過是輛小小的翠幄錦香車,沒有倒座,只能坐兩個人,如今還壞了。
蔡敏蕙張了張口,因爲無話可說,只好把要說的話全嚥了下去。
蔡敏茹今日不知爲何,聒噪得很,拉着蔡敏蕙嘰嘰呱呱說個不停,蔡敏蕙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又不能直接出去,只得竭力忍耐着。
正在蔡敏蕙竭力忍耐之際,慧行帶着白蜀葵的丫鬟素蘭走了進來。
素蘭瞧着臉色蒼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屈膝行了個禮,懇切道:“啓稟表姑娘,我們姨娘昨夜高燒病倒了,如今連話都說不出了,廖媽媽請了女醫正在瞧病,今日怕是不能陪着兩位表姑娘去參加運河花會了!”
蔡敏蕙心中頗爲懷疑,剛要開口詢問,誰知蔡敏茹已經起身道:“既然白姨娘去不了了,我們姐妹只好自己去了!”
她親熱地挽着蔡敏蕙的手:“姐姐,走吧!”
蔡敏蕙還沒回過神來,便被蔡敏茹一陣風般撮上了停在西偏院門外的碧玉瓔珞繡錦車。
隨着車伕一聲鞭子響,丫鬟僕婦們乘坐的馬車簇擁着蔡敏茹的馬車沿着甬道往外駛去。
蔡敏蕙坐在蔡敏茹的車中,想到自己那周密無比的計劃,心中苦澀無比:原本可以一舉毀掉白蜀葵的,這下子不但白蜀葵逃了過去,她還得想辦法讓人聯繫尹媽媽和尹大哥取消計劃。
只是此時她卻被蔡敏茹看得緊緊的,只能到了別業再見機行事了。
歐陽女醫大約四十來歲,團團一張圓臉,眼睛細長,肌膚白皙,神情溫和。
望聞問切一番之後,她心中有了譜,擡眼看向廖媽媽。
廖媽媽會意,溫和道:“女醫,儘管開藥吧!”
歐陽女醫溫和一笑,起身開了一個方子,囑咐道:“白姨娘想是內裡有火,夜間又受了寒,我開幾劑藥吃下就好了!”
她起身開了個藥方,拿過來讓白蜀葵看。
白蜀葵接過藥方,裝模作樣掙扎着看了一眼,見上面寫着蒲公英、板藍根、苦地丁、黃芩等,知道都是清熱去火的藥物,便把藥方遞樂回去,氣若游絲道:“多謝了,就按照這個抓藥吧!”
一時瞧過病,廖媽媽陪着歐陽女醫出去了。
蜀葵輕聲吩咐素蘭:“素蘭,取十兩銀子,去替我謝謝歐陽女醫,再問問女醫在哪裡住。”
素蘭答了聲“是”,自去取了十兩銀子,用錦袋裝了。
廖媽媽陪着歐陽女醫還沒走多遠,素蘭便追了出來。
她把手中的錦袋遞給了歐陽女醫,微笑道:“多謝女醫,這是我們姨娘的一點心意,請不要拒絕。”
歐陽女醫見她這樣誠懇,只好笑納了。
她真的是女醫,而且醫術相當高明,只是她擅長的是婦科罷了。因爲她一向只在長寧坊的商人富戶家中行走,倒是不曾接觸過平王府這樣的門第。
素蘭微笑着又問了一句:“不知歐陽女醫的醫館坐落何處?”
歐陽女醫笑了,道:“就在長寧坊最西邊的御溝巷,距離貴府不遠的。”
素蘭答了聲“知道了”,含笑恭送廖媽媽和歐陽女醫離開。
離開內院之後,歐陽女醫看了廖媽媽一眼,道:“我瞧着白姨娘既慧且美,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她身邊的這個叫素蘭的丫鬟也甚是得力,你不要輕易得罪白姨娘。”
她是廖媽媽的親表姐,這些話也只有她說得。
廖媽媽沒有說話,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看着前方。
她以前真的以爲白蜀葵就是個空心美人,現在看來,真是小看白蜀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