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流雲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被綁架的一天,擁有陽傀這個強力臂助再加上初通謀師之法,一直以來,他總是所向披靡,數次化險爲夷,但如今,被一個神通法境者挾持,他興不起一絲抵抗的念頭。
其實反抗的念頭總是有的,可惜,他真氣與心魂聯繫被截斷,如墜夢中。
神通法境高手一念千里,這一瞬息而動,近乎是時空騰挪般的大神通,剎那後,已然在數千裡外的一座無人的孤山。
三人落下山頭,耳戴金環的男子只一揮手,霎那間,一股血色氣息瀰漫於整座山峰,山峰之上的動物被此氣息傾入,頓時發生劇變,雙眼之中閃爍靈性,象是被開了竅一般,急速向山外狂奔,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內,方圓十里之內,無論是飛禽抑或是走獸,甚至於螞蟻之類的昆蟲,盡染魔性,都與耳戴金環的男子心魂相觸,但凡有異動,幾乎是同一時間魔宗的男子便能知曉。
“少宗主,一切都安置好了。”耳戴金環的男子朝着面具人微微一躬身,言語極爲恭敬。
“烏剛了?還有多久會到?”烏金面具男子問道。
金環男子側耳,彷彿在傾聽什麼,旋即說道,“烏剛誘敵往相反的方向而去,白龍寺有兩三個螻蟻挺煩人的,但烏剛故佈疑陣,很快就會甩開他們過來了。”
“那便好。”烏金面具男子便提步往山峰內的一座山洞走去。
山洞空曠,一股野獸的腥臭之味隱約可聞,烏金面具男子也不計較,只是尋了塊石頭,目光落在石頭上時,一旁的金耳環男子大袖一拂,氣勁如利刀,颳去石面一層,平整圓滑。
烏金面具人大馬金刀的坐了上去,然後擡頭看着易流雲。
“爾是何人,爲何會在白龍寺之中?”
易流雲被金耳環男子破布袋一般摔在地上,真氣依舊被控制,他只冷眼看了對方一眼,傲然一笑,“孤乃何人,與你何干!”
口氣傲然絕倫,彷彿此時他不是被挾持的人,那坐在石塊上的烏金面具人才是被控制的弱者。
“有趣,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麼?”烏金面具人莞爾一笑,笑容竟清脆如鈴,煞是好聽,那戴着耳環的男子負手立於面具人身後兩尺處,平視前方,毫無表情,象是一座石雕。
易流雲冷眼掃了面具人一番,只是在懷中一番摸索,旋即拋出了一面烏金色的鐵牌,鐵牌上刻有一個血色的男子,面目猙獰,鐵牌的正中心,一個鮮紅的惡字大放異彩。
“極惡魔宗?”烏金面具人聲線又變得低沉,難以捉摸
易流雲冷冷一笑,雙手負於身後,下巴朝天,傲然說,“不錯,孤便是極惡魔宗的沙大人,孤潛入這白龍寺,自然是吾魔宗之任務,念在爾等同位魔道中人,暫且不與你們計較。”
“極惡魔宗,沙大人?有趣有趣。”烏金面具人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以手撫脣。
“既然知道本大人的身份,還不給我去了禁制,同道中人不可相辱,你是哪一宗的?這規矩總該知曉吧?”易流雲冷冷的說。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茫茫難相見,既然是極惡魔宗的人,總該聽聞過這兩句話吧。”山洞外驀地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聲響,一個巨大的身影鑽進來,他撐着一把紫紅色的大傘,行走時卻輕如飄葉。
易流雲聽聞此言卻是身軀狠狠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來,口中喃喃低語,“黃泉魔宗,你們竟然是黃泉魔宗的人!”
魔道七宗,覆蓋整個修玄界,每一宗的實力都極爲驚人,如流雲宗之類的玄道十門都無法與其相提並論,但在七宗之間,也有高下之分,碧落、黃泉、生死,這三大宗門乃是魔道古宗,傳承了上古魔宗最精華的心經玄法,最爲強大,實力之強橫堪比神宗遺脈的四大玄府。
三大上古魔宗之中,各有色澤,碧落魔宗喜好綠色,生死魔宗推崇黑色,唯有黃泉魔宗,出入皆以烏金爲色,眼前這三人都有烏金配飾,定然是黃泉魔宗無疑。
自從於天道壇知曉自己將被派往白龍寺與魔道的人爭鬥,易流雲便有心查證了一番關於魔道的資料,這些資料獵魔司中收錄詳細,因此,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琢磨。其實從最初於佛頂之上發現三人時,他就明白必然是黃泉魔宗的人物,但魔宗的人向來狂妄,他所扮演的極惡魔宗與黃泉魔宗並不親近,是奴屬於生死魔宗後衍生的分支,魔宗勢大,但卻分佈天南海角,因此,易流雲機心巧藏,開始時裝作一副凌絕孤傲的模樣,也倒符合魔宗之人向來跋扈的秉性。
那撐傘的巨人矮身走了進來,至烏金面具人三尺處停下,躬身一拜,“少宗主,烏剛回來了。”
“嗯,回來便好,怎用瞭如許功夫?”面具人微微頷首,言語之中不無關切之意。
巨人笑了笑,“多謝少宗主關心,一路上尾巴不少,那孤念倒也算了,不敢伸出寺外,可那獵魔司的女子極爲厲害纏人,我使盡手段,這才甩開了她,有勞少宗主掛念了。”
“沙勿參見三位大人。”易流雲見烏剛面目轉向自己,趕緊躬身作禮,魔道規矩極嚴,若是下四宗碰上了上三宗,無論如何,不是一脈相承也必須持之以禮。
烏剛目光如炬,上下掃視了易流雲一番,淡淡的說,“你既然身爲極惡魔門弟子,爲何周身魔氣極淡,而且所習功法似乎並無極惡魔宗的絕學,你到底是何人!”
易流雲心中並不慌亂,對此他早有腹案,躬身一拜,極爲恭敬的說,“告知前輩,小人的師尊乃是古鄂上人,數百年前,師尊遣我下山,毀去我一身功力,不惜以本命精華許我兩百年壽元,所爲只有一件事,便是讓小人潛入獵魔司,作爲內應,方便他老人家偷取一件東西,因此,小的身上沒有一絲魔氣,魔道絕學也於腦中抹去,可這並不妨礙小的是極惡魔宗之人。”
他前倨後恭,與之前孤傲的表情截然不同,甚至有一絲示好卑恭的味道。
如此這一番善變的行爲頓讓巨漢微微蹙眉,不過此處做主之人並非是他,而是坐在石頭上的烏金面具之人,魔宗規矩嚴厲,上下之分是不能逾越的。
低頭卑恭的易流雲心頭卻暗自發笑,旁人越是輕視他,鄙視他,他便越有機會逃出生天,從巨人眼角中的厭惡之色他能察覺的出來,自己不動聲色的表演達到目地了。
謀者無心,所扮演的角色,別人喜歡也好,討厭也罷,所求只爲結果,只要別人認同你扮演的角色,被帶入你刻意營造的事情發展軌跡,便是成功。
巨人雖然鄙夷易流雲,但卻是個極爲忠心的屬下,他躬身對着烏金面具人說,“少宗主,極惡魔宗確有一個名爲古鄂的長老,此人乃是神通法境的修爲,於極惡魔宗內也並不如何厲害,百年前潛入天道壇,據說是偷盜一本秘籍功法,卻可惜,被那獵魔司的人一掌擊斃,從此沒了下落,這人既有魔宗令牌,又自成是古鄂的徒弟,想來也是個不入流的人物,於主上之事該無臂助。”
此時巨人並不知曉,這古鄂也是易流雲於天道壇擊殺的魔道人物中精心挑選出的一個人物,頗有實力,但行爲乖張,素來獨行獨往,沒有朋友。死無對證加上生平習然一生,最適合不過掩飾他此刻的身份。
烏金面具人擺了擺手,“烏剛,我自有主張。”
聽聞此言,巨人頓時負手立於面具人的左側,恭敬不再言語。
烏金面具人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盯視着易流雲,饒有興致的問,“你既然是魔宗之人,爲何爭鬥之時要落於倒數第二位?能不能告訴本宗,有什麼用意?”
這話問的淺顯,易流雲卻是心頭咯噔了一下,若是回自己乃是魔宗之人,不願自相殘殺的話,恐怕對方立刻會以之後爲何驀地狠毒出劍想要置他於死地來責問,一個回答不好,只怕就是神魂俱滅的下場,他腦中一瞬間閃過這些念頭,分析之後頓時有了答案。
“回少宗主的話,小的當時只是在做戲罷了,身爲魔宗之人,又怎能與自家的前輩倒戈相向呢?”
“放肆,少宗主豈是你能夠稱呼的。”站立於左側的烏剛訓斥了一句。
烏金面具人擺手,凝視着易流雲,淡淡的說,“既然知曉本宗是魔宗之人,又爲何於本宗近身時刺出那狠毒的一劍了?若是我身手差些,那一劍,定被你取了性命。”
“果然來了。”易流雲心頭冷笑一聲,表面卻嘆息了一聲,爾後在三人如刀般犀利的眼神注視下聲情並茂的說,“少宗主,您高高在上,並不知曉我這幾百年來的臥底生涯是如何的煎熬,我日日殫精竭慮,生怕被獵魔司的人看出一絲端倪,小人修玄所爲乃是長生,而不是被人察覺揪出來砍了腦袋,好不容易膽顫心驚的等來了師父,卻被天道壇的畜生們一掌擊殺,天啊,少宗主,我師父是死在我面前,我親眼看見他神魂俱滅的,你知道這等悽慘場景是如何的痛苦麼?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我心都碎了,夜夜被噩夢糾纏,夢到師父渾身披血來見我,少宗主,你見我修爲薄弱,可知這便是因爲我無法進入深度調息,精神分裂的後果啊,小的爲此都得了精神抑鬱症,我本來就遭那姓青的女人懷疑,若當時不做出這等手段,即便少宗主您不取我性命,回頭也少不了被她深度懷疑,少宗主,小人也是不得已爲之,何況,以小人的手段,哪裡能傷您分毫呢?”
這一番話說的聲色俱佳,且絲絲入扣,無論別人如何推敲都尋不出一絲破綻來,且易流雲此時雙眼之中透露出一股心死之色,哀沉落寞,一點也不似作僞。
“原來如此。”烏金面具人也沒想到“沙勿”的身世如此悽慘,一時間倒也不便再細究些什麼。
易流雲倒是打蛇隨棍上,繼續傾訴,“少宗主,小的在天道壇待不下去了,求少宗主垂憐,帶小的回魔宗吧,只要能重回魔道門牆,小的願爲您效犬馬之勞,刀山火海,絕不推辭!”
“咳……”烏金面具人咳嗽一聲,沒想到易流雲突然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不過倒也合了他的心意,他大馬金刀的說,“收你回魔道門牆不難,便是入我黃泉魔宗也並非不可能,但本宗此刻需要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什麼事?宗主儘管吩咐,屬下一定竭力完成。”易流雲立刻擺出一副萬死莫辭的態度,口中稱謂一併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