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深夜,宿舍樓較之往日熱鬧了許多,蕭瀟走進大廳,宿管老師正在喝水,見她回來,看了她一眼,就又低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揠。
蕭瀟宿舍在三樓,樓道里裝着感應燈,叫一聲,燈也就亮了。她沒叫,扶着樓梯旁的邊角牆壁,她一步步的往上走。
樓層之間的窗戶裡,隱隱透進來幾縷月光,各間宿舍裡,女生之間的嬉鬧和交談聲,一***的傳過來,凸顯樓道空寂,猶如滿身滿心的疲和累,寂寞的清醒着。
“亮——”
一道女聲在上個樓梯口響起,頓時燈光亮了,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的走下樓梯,看到蕭瀟,目光悉數落在了她的身上,悄聲議論着,蕭瀟沒看她們,自顧上了樓。
深夜時間段,有些宿舍沒關門,一路走來,有人拿着臉盆準備洗漱睡覺,有人坐在書桌前看書或是寫論文,有關係交好的女同學擠在一張牀上看電影,有人哼着流行歌曲,有人在宿舍裡隨意走動暢聊娛樂八卦……
蕭瀟回到宿舍,隔着門,隱約還能聽到張婧的講話聲,可等她開了門,宿舍是沉寂的宿舍。
張婧本已躺下,此刻坐起了身;謝雯剛彎腰倒了一杯水;黃宛之坐在書桌前寫東西,聽到開門聲,轉身看着她。
是的,她們都在看她。
蕭瀟走了進來,她知道她們有很多疑問,但她們不問感情,只因爲蕭瀟回來之前,她們私下議論,一致誤會了蕭瀟和蘇越之間的關係。
世間男女,每個人都渴望愛,但沒一個人能逃得過愛帶來的傷花。
當一個人學會付出,就等於把傷害的權利交諸給了對方。
蕭瀟被羅立軍叫到辦公室訓話的時候,張婧她們在宿舍裡談得最多的就是愛情,只有愛情才能讓蕭瀟那般失常,變得不像原來的她。
演講臺上,她們只看到抱着蘇越失聲痛哭的蕭瀟,卻無法聽到蕭瀟究竟對蘇越說了些什麼,但她那麼傷心,定是和蘇越脫不了干係。
她們好奇,但不問,至少今夜不問,發生了這種事,有遠比情感更讓她們擔心的所在,比如——
黃宛之問:“羅院長怎麼說?”
“等通知。”蕭瀟走到書桌前坐下,原本拿了書要備課,翻了兩頁之後,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於是把書合了,靠着椅子不語。
她這麼沉默,倒讓張婧她們開始往壞處去想了。
“沒事的,瀟瀟。”張婧下牀,把自己的椅子搬到蕭瀟書桌旁,撐着臉安慰她:“我大二那年,和同宿舍一姑娘打架,當時驚動了系主任,打架性質可比這惡劣多了,系主任當時也只是口頭警告,又罰我寫了一份檢查,事情也就過去了。學校就是這樣,雷聲大雨點小,不怕啊。”
“還真是沒想到,我們宿舍竟出了一位女中豪傑。”謝雯在一旁打趣張婧,卻給蕭瀟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面前,單手放在她的肩上:“喝完水,早點洗漱睡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是事兒,等再過一兩個月,也就不叫事兒了。”
黃宛之沉默片刻,分析了一下現狀,看着幾人正色道:“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去找羅院長,再好好跟他求求情,記過畢竟不光彩,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們金融院校負責人,這事他不能置身事外,任由校方做決定,聽之任之。”
蕭瀟看着她們,那是一張張年輕的面龐,燈光打在她們的臉上,她們有長長的睫毛,明亮的眉眼在燈光下格外生動。
來到C大,和她們相識一場,是機緣,也是宿命,彷彿早已被生活寫進了情節裡,包括C大禮堂初遇蘇越。他在C大,她也在,但開學以來,卻無緣相見,因爲生活尚未慢慢展開這處情節,但它今夜猝然展開了,她的精神狀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她離開辦公室,一路走來,整個人被迷茫覆蓋,但這一刻,她忽然間意識到,在C大這個地方,意外雖說不期而至,但好在它還是有溫暖的。
這夜入眠,蕭瀟做了一個夢,噩夢。
夢裡,一座陌生的城,一條陌生的路,夜色那麼靜,路途那麼黑。她趔趄的走着夜路,看不到人,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掙扎摸索。
她不恐懼,也不迷惘,後來道路盡頭,有強光照射,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進駐眼簾,她一步步走近,她笑了,是暮雨。
“瀟瀟,來——”他朝她伸出手。
近了,越來越近了,卻有一道急切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瀟瀟,他不是暮雨,你看清楚,我纔是。”
轉身望去,又一個蕭暮雨。
蕭瀟醒來,後背竟都是汗。這一晚,蕭瀟失眠。
……
10月C大,最出名的那個人不是唐伊諾,也不是各大院系選出的系花和系草,而是金融系蕭瀟和建築系蘇越。
有關於兩人的帖子在C大校網廣爲流傳,各種愛恨版本層出不窮,好事者竟專門跑到金融系和建築系圍觀兩人,偷偷~拍了照片,回到貼吧裡繼續上圖蓋
tang樓。
10月9日,有關於蕭瀟的處罰下來了,負責金融院系10月到12月末,爲時三個月,所有大型演講場所日常衛生保潔(垃圾清掃、地面衛生、黑板乾淨、條幅備換等)。
校方對處罰解釋簡潔明瞭:事出有因,內情可酌。此事只在校網通報了一天,深夜十二點就被撤換了處分通知。
處分決定是邢濤告訴蕭瀟的,邢濤說:“回頭我帶你專門去謝謝羅院長,要不是他一直爲你說情,校方也不可能做出這麼輕的處罰。小老頭平時脾氣不太好,但遇到正事,還是很愛護學生的。”
邢濤是打電話告訴蕭瀟這件事情的,蕭瀟“哦”了一聲,掛了電話,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這纔開始收拾課本,她下午還有一堂課,也是她給大一新生上得第一節課。
那日,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乾淨純粹,階梯教室外種着一排排觀景樹,葉子在微風裡輕輕的擺動着,這樣的天氣很適合躺在搖椅上曬太陽,任由陽光打在臉上,似乎不多時就能溫熱寂寞的眉眼。
由蕭瀟主講的第一堂課並不順利,當她走上講臺,臺下學生便早已炸開了鍋,面對好奇心和求知慾過盛的學生,她再次陷入情感追問的漩渦之中。
講臺上,蕭瀟素面朝天,她合上課本,看着滿教室喧譁不止,紀律散亂的大一新生,出人意料的是,她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尷尬難堪,她只是沉默不語的看着他們,她在等:他們說,她沉默;他們沉默,她說。
教室裡,唐伊諾靠着椅座,身旁議論起鬨聲熱火朝天,但她不參與其中,只靜靜的看着蕭瀟,蕭瀟偶爾眼眸與她對視,仿若不識。
金融系新生不知何時集體沉默了,他們不說話,不是因爲說累歇口,而是因爲臺上那位年輕女老師竟無視課堂紀律,他們自吵他們的,而她乾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空地上,那裡陽光很充足,她坐在陽光下安靜看書,不是一般的氣定神閒,那樣的氣勢竟和7日晚陷入兒女情長失聲痛哭的女孩子相差甚遠。
他們迷惑了,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有學生不滿道:“老師,一堂課你就這麼幹坐着,對我們學生來說,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蕭瀟聽學生髮泄完不滿,視線從課本上移開,側身坐在椅子上,單手支着臉,慢慢的掃了衆人一眼,開口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麼對學生負責?”
她態度那麼平靜,倒像是真的不恥下問,一衆學生自知理虧,竟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了。
蕭瀟起身,她沒拿出移動硬盤播放課件,而是把手中的課本擲在講桌上,偏頭凝視學生幾秒,嘴角露出一抹淺得不能再淺的微笑,她說:“這堂課不講金融,我們來談談愛情吧!”
聞言,學生均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全都起鬨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嗷嗷”亂叫,竟一下子和蕭瀟親近了不少。
這天,蘇越去金融系找蕭瀟,被蕭瀟同學一陣莫名起鬨,後來被一女孩追上,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眼蘇越,方纔笑道:“我叫謝雯,瀟瀟舍友,她這會在三號階梯教室給大一新生上課,呶——”她指了指具體方向:“前面轉個彎就是。”
“謝謝。”蘇越轉身欲走,卻被謝雯喚停:“蘇越——”
謝雯認真道:“你可別欺負我們家瀟瀟。”
陽光下,男子面容清晰,笑容無奈,又是一個誤會他們關係的人。
這種事情,不解釋了,越解釋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