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面前我當然就是尋常女孩家了。”蔣日拉着她的手靠到臉側,憐惜之情盡現。“我雖是姐姐,你卻溫柔的更像姐姐,總能包容我的任性。”
一道黯淡之色掠過蔣何鳳眸底。“我們是孿生,誰是姐姐不一樣麼?”
“當然!”蔣日正色道:“我一定要做姐姐,因爲我要照顧你,保護你,讓你依靠一輩子!”
“真不知你計較什麼。”蔣何鳳掩脣而笑。
蔣日直直的瞅着她,瞳彩忽明忽暗,複雜卻不難懂。
她的心裡仍然記得那件事,仍然爲此內疚不已。蔣何鳳懂,都懂,但是她希望蔣日可以解脫,不要揹負多餘的重量,因爲她肩上的擔子,已經很重了……
蔣何鳳撫摸着她的髮絲,輕柔的,寵愛的,代替千言萬語。
蔣日趴在桌上,任她撫摸,疲倦之色自然而然流露出來。
她們誰也不開口,卻沒有任何語言比這沉默更能撫平過往的創傷。
過了許久許久,也或許並不太久。
蔣日趴着懶洋洋的說道:“最近可能需要你辛苦一點,我可能不會常呆在樓裡。”
“安靜了這麼久,我還以爲你打算放棄了呢。”
蔣日擡頭,正對上蔣日飽含笑意的眸,她不自在的動動眉毛。“當然……不可能放棄……”
可是,你會爲他暫緩步伐。蔣何鳳笑,蒼昊在蔣日心中有多重,不言而喻。“蒼昊不跟你一起麼?”
“嗯,有些事,不方便他知道。”
這麼說,她和蒼昊有機會獨處了……蔣何鳳神色有黯淡。蔣日以爲她擔心自己,安撫的笑道:“放心,三府目前就像我手心裡的螞蟻,我想要它什麼時候死,就得什麼時候死。”
蔣何鳳點點頭。佈局十餘載,她當然相信蔣日對所有變數都有了準備。
“等一切結束,我們去尋處世外桃源,彈琴吹笛,過與世無爭的日子,等我找到方法治好你,我們一起遊歷天下,看雪山,看煙霞,相伴浩瀚天地。”蔣日一臉嚮往的期待。“最好,還能給千醉、瑤瑟找到良人,讓靜留和繹邪重歸於好。這世上,再沒有俗事紛擾,沒有傷心痛楚,真真正正跳脫紅塵。”
蔣何鳳看着她,眼底有着難掩的痛。
蔣日淡然一笑。“別這樣。”她輕輕摟住蔣何鳳,輕柔的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要做的,沒人逼我,所以,不要爲我心痛。”
嗓子裡像哽住一塊石頭,蔣何鳳難過的搖搖頭。“不該的……我……”這些仇恨,不該由蔣日獨自承擔的……
“傻瓜……”蔣日輕快的笑了起來。“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幫助。沒有你,我什麼也做不到。”沒有蔣何鳳,她是什麼都做不到的。
蔣何鳳閉起眼睛,已經分不清胸口滿漲的感覺,是開心多一些,還是心痛多一些。
呃……緋閒看着手上的書,暗忖,看起來,這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我知道了,交給他就行,是吧?”
“技巧,斷不可忘。”
蔣日的笑容裡透着玄機,緋閒打了個冷顫,她知道,每當蔣日這樣笑時,表示有人要倒大黴了。
緋閒前腳剛出摘星樓,新皇川泉便頒佈天下,於樊京召開天下第一英雄大會,一者爲選出技壓羣雄的天下第一人,任武林盟主,二者獲勝之人將得皇上御賜蚩尤神劍。
詔書頒佈立即傳遍大江南北,武林爲之譁然。
武林盟主這個位子自古以來就爲朝廷所忌憚,江湖與朝廷本就是互相牽制的立場,這次當今皇上主辦英雄會是何用意?
此外,蚩尤劍一直都只是傳說,揮劍可斬千軍萬馬,得此劍者,平定天下。且不說它是否真的存在,單憑此劍所含喻意,皇上斷不會將這種顛覆天下之物贈予他人。
那麼,最有可能的,這是陷阱。
皇上要剷除武林危及帝位的勢力。
可是,如果聖旨上所言不虛呢?
那可是蚩尤神劍啊!
江湖沸騰,野心者蠢蠢欲動,謹慎者暗渡陳倉。
這是絕好的機會,成,一步登天,敗,不過是人頭落地。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這轟轟烈烈、一舉成名的機會?
話說緋閒到了封府,見到封千里,交出秘笈。
封千里接過時,緋閒手心一緊,似有不捨之意。
封千里看她一眼,施力拉了一下,一拉一扯後,緋閒復放手,卻是死死盯住書本。
封千里拿在手中未看,笑道:“若緋閒姑娘喜歡此物,不如就收下,我替你瞞着傾城姑娘。”
緋閒面露大喜之色,卻克盡職守的回道:“不可不可,這是主子特別交待……”緋閒又似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戀戀不捨的說:“孝敬大人的。”
“是嗎……”封千里有些好奇。
緋閒遲疑再三,這才請辭。“那緋閒先行告退。”
封千里饒富興味的摸了摸手中的東西,緋閒的表現真值得玩味。心中好奇,他打開外面的錦布,赫然露出的字令他眼前一亮。這個是……
封千里可算明白緋閒如此貪戀不肯放手的原因了。他大笑,得意洋洋。
傾城啊,傾城,你果知我心。川泉聖旨剛到,你就爲我送來如此大禮,呵呵,得此書,便如得天下,天下第一和蚩尤劍他拿定了!
雖然,三賢都懷疑過川泉手上蚩尤劍的真僞,但誰也不敢肯定他沒有。
離天夫人所佩的神劍,他們是見過的,離天雖從未使用過它,但此劍通體透明,暗散藍紫瑩光,揮劍斬物時,劍光奇變爲紅,詭異嗜血。
當真是上古神器!
傳說並非虛言,得此劍,便可得天下。
因而當文賢、武賢得到消息後,一前一後來找蔣日。
文賢質問她,爲何不與他商量便讓川泉下詔,這分明不把他們看在眼裡。還有,川泉的蚩尤劍從何而來,何什麼他之前不知道?
蔣日毫不辯解,只說聖旨已下,覆水難收,不過,這天下第一誰有本事都可以爭。
她挑釁之意明顯,若得文賢大怒,拍碎石桌。
“好!我倒要看看你和封千里有多大能耐!”
仁賢不若他激動,一雙深沉如海的眸若有所思的看着蔣日,似有話說,卻嘆氣離開。
摘星樓與二府決裂,三府間也對立起來,一時間京城之勢大變。
文賢於朝堂打壓武賢,將他的心腹一一削除,武賢也不是省油的燈,將文賢設於江湖的暗樁一一拔除。
仁賢欲從商行下手,以切斷天朝經濟命脈爲王牌,逼川泉收回成命,卻發現各個商道環節早已漏洞百出,處處受制。不要說牽制別人了,一個不小心都可能導致全線崩潰。
蔣日敲着絲竹,笑如旭日。
英雄會結束,一切都將落幕。
“天下亂,必先亂江湖。”
幽嵐小築,清雅幽靜。身着淡紫長衫的男人手執一把乳白色犀牛角扇,背光而站,悠悠哉哉的輕搖。
“傾城這一招除的不止是三府,她以蚩尤劍引出天闕宮散佈江湖的暗部,是爲了三府消失後,擾亂天下做準備。畢竟,憾動天朝千年基業,須先過天闕宮這一關。”
與紫衣男子對坐的兩個人,其中一人發問:“天闕宮何以對蚩尤劍如此看重?”
“是啊,不過是個傳說,天闕宮怎麼會去上這當?”另一個人也疑惑。
紫衣男子搖扇的手一頓,思索了會兒才又輕搖。“這其中原由,不得而知,但傾城每一步思慮周詳,絕無廢招。”
“我有些不明白,她難道已經不再顧忌三府?”
“上掌皇權,下掌江湖,坐擁天下之財,何懼三府?若不是她已勝券在握,怎麼會跟文賢、仁賢決裂?”紫衣男子言辭間依然有着難掩的敬佩之情。
一個女人竟有如此能耐?
兩人互看一眼,均露出不信之色。
“大哥既能看透她的計策,可有應對之法?”
紫衣男子呵呵笑了一陣。“沒有。”
此話一出,對面的兩個人有種被耍的感覺。
“不過,我拿她沒撤,不代表別人治不住她。”想起這個人,紫衣男子眼角眉梢展現幾縷引人深思的趣意。“我唯一的勝算,就是她不知我存在,以及……我對她的一點了解……”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紙扇閉合,拍擊掌心,紫衣男子扯起一抹笑。
“當然是阻止英雄會召開。”
蔣日揚臉問她:“詳情爲何?”
“昨天夜裡,我陪川泉在宣文殿批閱奏摺,忽見殿外掠過一黑影,我衝出殿外,發現侍衛都被無聲無息打暈了,運氣喊人來的時候,就聽川泉痛呼一聲,轉身再看,一個蒙面人扛着川泉要逃跑,我欲去救,誰知那人帶了幫手,兩人攔我一個……”戰姬恨恨的握拳。她就眼睜睜看着川泉被抓走了!
憑戰姬的功夫,那兩個攔她的人自也非善類。問題是,川泉的功夫也不弱,怎麼會被人輕易打暈制住?蔣日眉頭趨皺,心頭的疑問如死結一般。
“你到底想出辦法沒有?”
董紫楓瞪她一眼,戰姬心下一凜,卻不畏不懼的不理睬他。董紫楓看了看蔣日,轉頭淡道:“去找緋閒,收集近月來京城的變化,任何細微之處都不要放過。”
“爲什麼?”這跟救川泉有何干?
董紫楓心嘆,除了打仗,她的腦子從用來思考麼?“把人擄走,難道不需要藏身之所?”
“就一定把人藏在京裡麼?說不定早就出城了!”
“戰姬,快去。”蔣日輕柔的催促。
傾城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乖乖聽話。戰姬不解氣的回瞪董紫楓一眼,才飛似的去找緋閒。
擄走川泉,無非想以他要脅,自不會多此一舉的躲到天涯海角去。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蔣日掬起髮絲,慢慢的捋順,打亂,再纏繞於指。難道還有她未掌握的變數存在麼?
“董紫楓,天闕宮的各分部首領一進京,立刻殲滅他們在江湖的勢利。夜長夢多……這最後關頭,絕不允許出任何意外。”蔣日清冷的眸子露出一抹陰狠之色。“必要時,放棄川泉。”
董紫楓垂眸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