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譚琰懷疑的眼神,柳昭趕緊解釋:“檀煙姑娘放心,這是將軍自己的暗衛,絕對忠心。”
廉成歷看着他們,眼神中盡是快慰:“你以爲,將軍這幾天除了佈陣,就什麼都沒做了嗎?”
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道自家的軍營中出了叛徒,辰風炎在上火的同時,早就以雷霆之勢除掉了不少底層的人,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上了自己人。
只是最後剩下的兩個人太過棘手——齊華東是從文職升上來的,八年前的戰爭中,就是他用計協助西北軍從絕境中闖出一線生機。嚴格說起來,可以算是文職中的傳奇人物,辰風炎的救命恩人。
而邱封是辰家唯一一個沒有被冠以“辰”氏的家臣,是辰家老爺子早年從戰場上帶回來給辰風炎作伴的竹馬。
若沒有確切的證據,要是貿然動這兩個人,別說軍營中的將士不答應,就是辰家老爺子那一關也不好過。
就是這樣兩個被辰風炎陣營的人當做是棘手人物的人,正毫無骨氣地跪在地上,驚恐得瑟瑟發抖。
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從辰風炎房中消失不見的六皇子。
三人正在齊華東的房間裡,六皇子安安穩穩地坐在太師椅上,帶着天真的笑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區區一個醫聖,就把你們嚇得尿褲子了?”
“醫聖那老不死的性情古怪,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飆。而且……”邱封咬着下脣,一張粗獷的臉漲得通紅,“皇子不是說絕對不會傷害風炎將軍的嗎?”
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同樣不能選擇自己的童年玩伴。所以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只要不傷害風炎將軍的性命,將軍一定會理解他的……一定會的!
六皇子擡手翻轉了一把茶杯,走到他面前,忽然擡手,優雅地將茶杯微微傾倒——“啊!”短促的慘叫被邱封咬牙忍住,他放在身前的一雙手正被滾燙的茶水淋溼,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紅腫起泡。
慢條斯理地將一杯茶倒完,六皇子轉向一邊的齊華東:“我一向喜歡聰明人,八年邊疆無戰事,你一個文職升到副將也已經是極限。我好心給你一個獲取榮華富貴的機會,你卻不懂把握……”
“請六皇子再給我個機會!”
齊華東從來都是個聰明人,只是他有個弱點,他好色,而且好男色。
鳴鳳城被辰風炎重新修建之後,全城的人都把他們西北軍當做神明,一開始他們這些副官還能在辰風炎的約束下克己守禮,但時間一長,就有點得意忘形了。
齊華東在一次翻雲覆雨醒來之後,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間陌生的民房,身邊躺着一個形容悽慘的男子,更糟糕的是,這個男人他認識,正是鳴鳳城主的幺子。
他當時就慌了神。
要知道,即使辰風炎對手下很寬容甚至還有點護短,可是也有自己的絕對禁區。
第一:通敵叛國。
第二:擾亂軍紀。
第三:強搶民女(男),欺壓百姓。
齊華東曾親眼看見辰風炎親自用鞭子將一個趁亂強搶民女的副將抽得血肉模糊,趕出軍營,終生不得錄用。
就在他趁着小城主沒有醒來偷偷溜走,出門不過轉角的時候,被一個笑容可愛的男孩擋住了去路。
男孩掌握着齊華東最大的弱點,逼着他簽訂了一個契約。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讓齊華東替他往軍營裡送消息,後來發展到要求齊華東在軍餉上動手腳,然後讓他偷取文件……
齊華東一步步泥淖深陷,再回頭看時,才知道他已萬劫不復。
六皇子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微微彎下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知道爲什麼醫聖和檀煙不對盤嗎?”
根據他倆剛剛的描述,醫聖應該被檀煙坑慘了纔是。
但是,檀煙作爲一個暗衛,怎麼可能會去輕易得罪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呢?而他情報中兩人同時出現的場合只有——那場追殺!
六皇子的眼中閃過陰狠:“現在辰風炎昏迷不醒,軍營就是你們的天下。我要你們不擇手段地……除去醫聖。”
邱封緊握雙拳,用力將前額抵在地上:“求皇子殿下放我們一條生路!”
醫聖的實力高深莫測,要想用武力解決他根本就不可能,下毒什麼的更是班門弄斧。六皇子這麼說,與直接放棄他們有何差別?
“哈哈……當面不說鬼,背後不說人。我說兩個小娃娃,做人可不能不厚道啊。”醇厚的男聲在房內響起,內力激盪,讓人分不出方向。
六皇子臉色一變,當即就抽身走人,卻見眼前黑影一閃,瞬間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臉色慘白,滿眼的震驚:“不可能……”
“老夫知道你是免疫體,毒藥對你不起作用。但是銀針呢?”白鬍子老者從牀後的陰影中緩緩踱出,笑容可掬,親切得就像鄰家爺爺。
齊華東當即從地上跳起來,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鋪天蓋地射向動彈不得的六皇子,卻被隨之而來的重重影子給擋了下來。
“叮叮噹噹——”譚琰將裹滿了暗器的被子扔到地上,甩了甩手腕,面容冷冽:“邱封、齊華東,人贓並獲,還不認罪!”
齊華東倨傲地挑起下巴:“軍營中豈容你妖言惑衆!照國人是你帶回來的,現在反而倒打一耙……”
“你有什麼證據說六皇子是我帶回來的?”譚琰走到六皇子身邊,在銀針沒入軀體的地方輕輕按了按,不出意外聽見他一聲悶哼。
稍微緩解了被擺了一道的鬱悶心情,譚琰伸手在六皇子臉上拍了拍,繼續道:“你們裡通外敵,被我和醫聖大人當場擒獲。嗯……結局嘛,我想了兩個,一個是你們負隅頑抗,被當場擊斃,同時潛入的六皇子也就作爲戰利品,當做東國和照國談判的籌碼了哦。”
若不其然,六皇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喉間的哮鳴音也越來越明顯,看着他臉都憋青了,譚琰也怕出什麼問題,側身看向醫聖。
電光火石間,原先沒入六皇子身上的銀針被內力逼得激射而出,譚琰躲避不及,犢鼻、曲澤各中了一針,頓時四肢沉重,被他扣住了咽喉。
六皇子壓抑的粗重呼吸聲在她耳邊迴響,這種受制於人的狀態讓譚琰雞皮疙瘩羣起抗議,她看着醫聖,似乎想求救,似乎又像是已經放棄了。
六皇子拉着她後退一步,冷聲道:“要不是齊華東將鳴鳳城內四通八達的暗道地圖畫給我,我這次行動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成功。”
齊華東當即白了臉色:“口說無憑,你以爲風炎將軍會相信你的挑撥離間嗎!”
六皇子轉向譚琰,喘着笑道:“你放我離開,我就把這兩個人跟我做的交易賬本給你。怎樣?”
譚琰皺眉:“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也就是說對你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你的賬本,我們要和不要差別不大。”
“嗯……”六皇子笑得眯起了眼睛,“真不愧是當年以一己之力救了辰家的人吶。檀煙,有沒有人告訴你,聰明人死得快喲?”
“過獎了。還有,請您不要對自己的壽命這麼悲觀。”譚琰沉默了一會兒,看着神情各異的兩人,忽然道,“你在軍營中還有人。”所以舍了他們也沒有關係。
六皇子此時已經退到了牆邊,正準備放手,就聽見譚琰說了這麼一句,清秀俊雅的面容微微帶了點扭曲。
也不知道他在牆上按了哪裡,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衆人面前。
眼見着六皇子就要挾持着譚琰消失在暗道中了,醫聖忽然做了個揮手的動作,譚琰一聲悶哼,六皇子鉗住她的力量驟然消失。
發覺手腳的力量又恢復了,譚琰毫不猶豫轉身一記飛踢,六皇子沒有任何防備地被踹飛出去,砸在牆上,軀體落地時沉悶的響聲,讓屋內其他人隱隱心驚。
譚琰三兩步跑到醫聖身邊,這才檢查起自己的手腳。
在兩個穴位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紅點,貫穿了整個肢體。
也就是說,醫聖指揮着銀針貫穿了她的穴道,刺中了六皇子的犢鼻和曲澤,讓他失去了行動力。
“太了不起了!”譚琰立即回身拍醫聖大人的馬屁,雙眼發亮,“您是怎麼做到的?”
她能感覺到,即使穴位被貫穿,但是穴位深處的血管和經絡卻沒有受到損傷,這是何等高超的手法!
醫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豔高貴道:“你最好看着那小子。那種內力……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他是劍皇?”
譚琰眨了眨眼睛:“一時忘記了……”
誰知道在辰風炎房中對她那麼不屑那麼憤怒的醫聖大人到了沒人的地方竟然會一臉彆扭地朝自己道謝啊。
老天,這個身體之前的生活究竟有多麼精彩?她這個魂穿者快要承受不來了啊!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邱封卻突然暴起,以一種和身材極不相稱的敏捷姿態夾起昏迷中的六皇子,竄進暗道,放下千斤墜,在衆人面前消失無蹤。
譚琰和醫聖面面相覷,兩人都心高氣傲,卻因爲自己一時鬆懈,而讓本來勝券在握的任務失敗了一半——好吧,失敗就是失敗,一半什麼的,只是藉口——頓時臉色都有點不好看。
齊華東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在兩人彷彿要吃人的眼光中,顫抖着說道:“我我我、我知道內情!”
譚琰微微挑眉:“我們到將軍牀前說,免得某些人又說我是妖言惑衆。”
辰風炎的房間內,柳昭剛從廉成歷手中拿過辰風炎的密令,還沒有打開呢,就聽見暗道裡一陣輕響,嚇得他差點沒把紙條吞進去。
好不容易手忙交款地藏好了密令,在廉成歷的掩護下用內裡逼出汗水和麪上病態的紅暈,暗道的門就緩緩打開了。
醫聖一身白衫,清俊瀟灑飄飄欲仙,齊華東鼻青臉腫,神色頹唐眼帶惶恐,譚琰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煞氣逼人。
這是怎樣的一個組合啊……廉成歷抹了一把汗,被派去做任務的不是譚琰嗎?爲什麼淡漠得不食人間煙火的醫聖也參和進來了?
譚琰伸手將齊華東推到在辰風炎牀前,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一字不漏地告訴將軍了。”
廉成歷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任務成功,只是……“邱封呢?”
這兩個人跟隨辰風炎超過十年,不管是對西北軍還是對他們這個軍營的將領結構還有辰風炎本人都極其熟悉。任何一個人落入照國手中,都會造成相當麻煩的後果。
譚琰面上的煞氣更重了:“他跑了。”
“不過沒關係。”醫聖適時接口,“檀煙在六皇子身上下了毒,而我的銀針上剛好有一種以那中毒爲食的蠱蟲。”
譚琰立即擡手去看自己的傷口。
醫聖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蠱蟲在第一次碰到血液就會全部孵化,不會感染到第二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