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有些反常
成功想到了屏蔽過世先人們在自己耳邊的嘀咕之聲後，牀前的電視就喧鬧了整整一個晚上。說也奇怪，第二天一早，我依然感覺精神抖擻，一點也沒睏乏疲憊之感。難不成，自己不是病情惡化，而是身體快要復原了？
只不過，這樣的興奮勁兒沒持續多長時間，自己就察覺出了不對。因爲，自己依然是吃什麼，什麼不香；走路依然感覺全身軟趴趴的，一點也使不出力氣……除了精神亢奮、身體不那麼疼痛之外，其它方面皆如同往常那般糟糕，甚至還不如往常。僅憑直覺也能知道，自己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康復。
但不管怎麼說，這精神變好了、疼痛減輕了，總也不是什麼壞事。因此，在心下奇怪一陣之後，也就不再去多想什麼了。
不知道是因爲精神變好的緣故，還是其它什麼原因，反正，這兩天，我感覺自己特別想與人聊天。似乎，再不抓緊時間交談，以後就將再也沒有機會了一般。於是，我只要逮到一個前來探望的，就會沒完沒了地與之談論起來。雖然知道這會讓別人感覺到自己的反常，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說來也怪，我越是反常地拉別人聊天，前來探望我的人就反而越多。難不成，連老天爺也在幫我完成心願？我這人品，也真是太好了一點吧？
這一晚，耳邊先人們的聲音照舊響着。有了昨晚的經驗，我剛上牀就讓老婆將電視打開。專注於新聞報告，有意忽略先人們的各種聲音。果然，與昨晚一樣，先人所交談的具體內容我就一點也聽不清了。
在我想來，因爲昨天整整一晚都沒睡，所以今天晚上，自己應該在新聞播報中不知不覺地睡着了纔對。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我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
聽了一晚的新聞，第二日，我又精神抖擻地起牀了。今天，是星期日，兒子和女兒一家都會趕回來，因此，我的心情就顯得格外的好。再加上，兒子承諾過，今天將帶着我期待已久的“野兔肉”回來。想一想，就讓人感覺滿口生津。期待，真的很期待！在無比期待之中，時間的流逝都彷彿變得慢了許多。
我躺在堂屋的小牀上，翹首以盼。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感覺似乎很漫長。終於，我見到了衆多熟悉的身影。看着他們手中提着的一個又一個的方便袋，我就知道，自己的口舌之慾是滿足定了。
走進家中，他們先是叫我一聲。當然，有喚“爸”，也有叫“爺爺”和“姥爺”的。然後，他們就將帶回來的熟食一一打開給我看，其中有最讓我垂涎的“野兔肉”，除此之外似乎還有羊肉什麼的，只是我對那些一點也不感興趣罷了。
“爸，野兔肉還熱着呢！你要不要先嚐上兩塊？”兒子很殷勤地對我說道。
“不了，時間也不早了。乾脆就等到吃午飯的時候再吃吧！”我可不想表現出太猴急的樣子，那樣就有些丟人了。
可惜，兒子似乎並不太瞭解我品嚐“野兔肉”的急切心情，因此將我所說的當成了實話。“好吧。那就等會兒再說吧。”
我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兒子。
略一遲疑之後，兒子就接着說道：“爸，我去幫媽做午飯。你再躺下休息會兒吧。”
聽後，我趕緊回道：“這兩天，我精神可好了！不需要休息。你去吧，這些天，爲了我，你媽可吃了不少的苦。”
午飯很快就好了，與往常如同嚼蠟般的感覺不同，今天，那讓人期待許久的“野兔肉”帶給了我強烈的味覺刺激。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體驗過這種吃飯的快感了。可惜，雖然感覺很美味，但只吃過幾塊，似乎就不想再吃了。因爲一個勁地誇讚好吃，所以停箸之後，爲了不引起家人的懷疑，我就解釋道：“多餘的留着下頓再吃吧。”
飯畢，我將兒子叫到身邊。一來是因爲我很想跟人聊天，二來也是想試探兒子一番，看看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
“某某（兒子小名的代稱），這些天我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
兒子聽後，並未顯示出任何的驚慌。“爸，你感覺哪裡不對勁？”
兒子語氣很淡然。但他越是淡然，我就越感覺反常。“就是咳嗽的時候，咳出血來了。”我一邊說，一邊緊盯着兒子看。因爲，從兒子的表情變化之中，我能夠判斷出很多東西。
兒子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就開口說道：“爸，我不是醫生，這咳血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也並不是十分清楚。但，我覺得，這可能是因爲肺部的問題引起的。爸，你什麼時候開始咳血的？咳出的血多不多？是什麼顏色的？”
兒子反應很不正常，以我對他的瞭解，在聽聞此事後，他應該表現得很緊張纔對！可是，他的語氣卻非常平靜。這樣的平靜十有八九是故意裝出來的。兒子爲什麼要故作鎮靜呢？想到這裡，我心中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只是，爲了不讓家人擔心，我儘量剋制着自己，不讓內心的情緒波動有一絲外泄。“昨天傍晚時分，咳出大概兩口吧。在咳血之前，我就感覺出嘴裡有股腥味。當時，我就覺得不對了。血的顏色並不是很鮮豔，看上去有些發暗。”
“爸，我是這麼想的。不過，我可不是醫生，說的可不一定對。”
兒子的語氣依然反常地平靜。“沒關係，你說來聽聽。”爲了進一步試探，我不得不配合地接口道。
“爸，你應該還記得，因爲腫瘤比較靠下，所以開刀的時候動到了肺部的事吧？（聽到這裡，我很配合地點了點頭）也正是因爲動到了肺，所以纔會有後來的肺部積液；正是由於肺部出了問題，所以你現在纔會咳嗽得厲害。其實，一直以來，我還是比較擔心的，怕肺部的受傷會影響到你身體的康復。但，現在聽你說咳出了顏色偏暗的血，我反而感覺到了一陣輕鬆。從色澤上判斷，你所咳出的血應該是肺部長久積累而來的淤血，否則就應該是鮮紅之色了。爸，你也知道，這淤血的排出，實則上是對身體有好處的。我覺得，你昨天的咳血很可能就是肺部即將康復的徵兆。”兒子頓了頓，看到我在不斷點頭，就接着說道，“爸，如果我所料不差地話，那麼接下來，你即使咳血，量也應該會逐漸減少。爸，你今天有沒有再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