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好意遭怨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唉……”我無奈地嘆息一聲之後，就掛了電話。
雖然基本已經確定下來不化療，但不知道爲何，我心中總感覺有些不舒服。因此，待到晚上，我就神情萎頓地跟老婆說：“現在，我們都傾向於‘不化療’。就是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通過多方瞭解之後，你不是已經確定‘化療’弊大於利了嗎！怎麼還會思考對不對的問題呢？”老婆有些不解地反問。
“只是，萬一，‘化療’對爸來說是有用的呢？我只是害怕因爲自己的錯誤決策而誤了爸的性命！”我有些心情沉重地說道。
“你的心情我瞭解。不過，想必你也知道，‘化療’對人的身體傷害還是非常大的。要不，主治醫師也不會等到第二次複查之後，看爸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才提出要化療了。不如這樣，這個週末我們回家，先看看爸的身體狀況再說。如果爸的精神不是很好，那麼‘化療’肯定就一點好處也沒有了。”
看來，比較瞭解我的還是老婆。在她的切中要害的勸解之下，我的心情終於漸趨好了起來。畢竟老婆說得不錯，能不能“化療”，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父親的體質。如果體質太差，那麼“化療”非但不是治病利器，反而會成爲閻王的催命符。
這個週末，大家全部不約而同地回到了老家。當我再次見到父親的時候，居然被嚇了一跳。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我看到的父親，不僅瘦了一圈，而且精神也明顯差了許多。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內，父親竟會生出如此之大的變化。
還不待我詢問，父親就已經主動抱怨了起來。沒多長時間，我就弄清楚父親抱怨的源頭。所有的事情皆因姐姐而起。
父親出院之後，由於我主要精力都放在配合老婆的複習迎考之中，所以父親的一切康復事宜皆由姐姐全部擔起。姐姐從她高中同學處學到了一個用“小麥汁”排毒抗癌的偏方。於是，即刻就打電話讓我母親在老家屋前的空地上種上了小麥。在第一個週末的時候，回到老家的姐姐即示範着榨出了第一碗小麥汁。死磨硬泡地讓父親喝下了小半碗。此後，姐姐不僅在老家的時候讓父親喝，而且即便不在，也特地囑咐母親要每天都堅持弄給父親喝。
對此。父親很是反感。“你姐，居然說小麥汁對身體有好處。我就不明白了，咱農村人天天以米麪爲主食。難道還需要喝什麼小麥汁？”
“爸，這小麥汁的成分，跟面可是不同的。我也上網查過了，小麥汁確實具有排毒養生（我知道此時父親對‘癌’這個字眼定然十分敏感，因此特將‘抗癌’說成‘養生’）等效果。喝一喝對身體應該沒什麼壞處。”
父親是聰明人，一聽自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其實，我也知道你姐是好意。只是，你不知道，那小麥汁，青絲味非常濃，特難喝！喝了之後，滿嘴的難受。每喝一次，就必有一天食慾不振。”
我聽後，不禁心中一驚。即便是小麥汁真有排毒“抗癌”的效果，但如果因此讓父親沒有了食慾，那麼這樣的“抗癌”效果還不如不要。別“抗癌”不成，反倒先把身體給“餓”垮掉了！“既然這麼難喝，那麼以後不如就不喝了！”我趕緊給予了父親最希望得到支持。
“可是，你姐……”父親有些爲難地欲言又止。
我自然知道父親的意思。“放心，姐姐那邊我自會去說的。”
聞言，父親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由此就不難看出父親對“小麥汁”的厭惡程度了。
在給父親喝小麥汁的同時，姐姐還在旁敲側擊地暗示父親要節食。那時父親的胃口正好着呢，當然不想苦着自己了。因此，父親就只當自己沒聽明白。無奈之下，姐姐由暗示轉爲明說。但父親依然我行我素，對姐姐的勸說置若罔聞。最終，姐姐不得不強制父親節食。當然，這裡的節食可不是爲了減肥，因此跟現今社會所流行之“節食”還是有所差別的。
姐姐之所以要讓父親節食，其原因大致有二。一者，姐姐認爲剛剛手術，即無所顧忌地大補，很可能會爲癌細胞的復發創造機會；二者，姐姐認爲肉類食品跟其他食品相比，所積累的毒素應該更多，對於身體健康的人來說也許沒什麼，但對正處於身體復原中的父親來說，這多出來的毒素很可能就會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因此，姐姐給父親所制定的“節食”計劃並不是量的方面，而是種類方面的，即只吃蔬菜、水果，不吃葷腥。
其實，姐姐的觀點我多少還是有些贊同的。只不過，父親對於姐姐這個“雄心勃勃”的節食計劃卻是大大反感的。
當我問及父親怎麼今天看上去狀態似乎沒以前好的時候，父親就大爲光火地回道：“天天吃素，這身體能好纔怪呢？”
我故作疑惑地問：“天天吃素？”
父親彷彿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氣呼呼地嚷嚷了起來：“還不是你姐姐！說她同學的公公食道癌之後，就是吃素吃好的。因此，這些日子以來，天天強制我吃素。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她同學還能有醫生懂得多？主治醫師都強調，回來之後要注意補充營養。沒有足夠的營養，手術中所失去的什麼時候才能補回來？不讓吃葷也就算了，更過分的是，連油都不讓多放。你看我現在瘦的……這全是你姐姐造成的！”
爲了緩解父親心中的怒氣，我不得不回答說：“姐姐這麼做，的確是有些過了。身體要恢復，沒有足夠的營養確實不行。”
“就是！不過，你姐可犟着呢！我看，再這麼下去，沒等身體康復，我就得先被考（方言，意爲遭受食物匱乏的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