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音鬥

隨着林默深入,那笛聲愈來愈是清晰,竟是蓋過了先前的琵琶聲。

林默略通音律,聽那曲調怪異之極,竟與宮、商、角、徵、羽五階截然不合,更不知吹奏的是何曲,入耳卻覺撩魂蕩魄。

驀聽叮叮咚咚數下,先前的琵琶聲再次響起,混入幽幽笛音之中,聲聲震人心魄,林默頓然面紅耳赤,百脈賁張,周身無比難受,此時已進了一片枯樹林,轉過幾株枯樹,不禁一怔,周遭的鬼霧竟然消散了許多,原先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卻可輕易看到數丈內的景象。

看來是這音聲,激盪了鬼霧!!

林默再往前走,發現空地上盤膝坐著數人,正是先前遇見的黑袍人,此時對方正雙手把持一支碧潤潤的玉笛,橫在脣邊嗚嗚吹著,神情凝重非常。

林默見狀一愣,道:“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了,原來對方吹的一手好笛……不過這笛聲中似乎擁有安撫心神之效!!”

林默走到離那黑袍人三、四丈之距,笛聲陡變,曲調更是纏綿婉轉柔靡非常,竟如女人嘆息**,又似低語叫喚。

林默呆了一呆,渾身頓時—酥,忽然胡思亂想,過往種種竟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彷彿忘記了時間的一切痛苦與仇恨!!

正當林默如癡如醉之際,又聽錚錚兩下,聲如裂帛,林默悚然一驚,諸般幻象倏地消散殆盡,愕然轉首瞧去,這纔看見黑袍人數丈遠的對面竟還坐個年約六、七十的老婦人,—襲褚衣,指甲如鉤,滿面乖戾之色,懷裡正抱著一把墨色玉琵琶撥彈,聲音雖稀,卻屢屢穿破笛聲穿入耳內。

因爲有鬼霧干擾,使得林默無法看出這老婦人的修爲。凝神一聽,方纔知曉褚衣老婦彈奏的乃是琵琶古曲《十面埋伏》,此際正到‘點將’節段,曲調鏗鏘有力,發出幾下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立時把笛聲中的綺媚之意沖淡了許多。

黑袍人身體一顫,似運功催勁,那笛聲更是勾魂奪魄,漸又蓋過了琵琶聲,林默見那褚衣老婦五指仍在拔彈,卻再也聽不到半點琵琶聲,大感詫異,就在這時,笛音已飄飄渺渺地流蕩心間,忽而又迷糊起來。

林默錯愕深陷於幻象之中,殊不知兩邊人馬的拚鬥巳至最兇險階段,褚衣老婦神情漸厲,已撥彈至‘埋伏’節段,琵琶聲雖幾乎被笛聲蓋住,其實卻處處暗藏殺機。

黑袍人身體顫抖越甚,其頂上也隱現白氣,微微打顫的身體,似有些不支之色。

就在林默身陷絕境之際,左臂忽然一痛,回神瞬間,忽覺喉中腥甜,嘴角似有什麼流了出來,隨手一揩,手背上染得鮮紅!

“這是——”

這時候的林默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黑袍人正與這老婦以音聲廝殺,內中兇險,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輕咳的聲音引起了場中兩人的注意,黑袍人此時正全力運功吹笛,與對面婦人抗衡,已有些支持不住,此際再抵禦不了外界的絲毫干擾,若是就此崩潰,輕則自己走火入魔,重則被敵人的琵琶聲擊斃。忽聞背後傳來人聲,驚惶之下,笛聲已微微走調。

對面的褚衣老婦立時抓住機會,五指飛速輪動,錚錚錚的撥了幾下,把‘項王敗陣’節段彈將出來,琵琶聲突變得酸楚激越悲壯蒼涼,剎那淹沒了笛音。

景緻如畫的楓林頓似變成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壯烈戰場,黑袍人忽然悶哼一聲,往後仰倒,橫噴出一大口鮮血。

此時笛聲消止,琵琶聲更如厲鬼悽嚎,林默見狀急忙運功抵禦,方纔堪堪抵擋琵琶之聲。

褚衣老婦目含嘲意,繼將《十面埋伏》中的絕段‘烏江自刎’彈奏出來,曲調更如悽風愁雨萬鬼齊哭,黑袍人雖是勉強在吹笛相抗,但敗象已現,頭頂猶如蒸籠,一縷縷熱氣直往上冒,先前他尚處下風,此時受創,更是難以支撐,心中皆暗暗叫苦。

林默凝神抵禦,但怎麼阻得了那驚鬼泣神的琵琶聲,心頭魔障倏生,雙目通紅瞬間,似乎看到了自己此生最不願見到的景象。

“不要滅我林府!!”

一聲喝,卻是林默靈識內的極寒之氣瞬間爆發,至極的寒氣直衝而取,竟是讓琵琶之音瞬間頓止。

“這是什麼東西,竟能將無形之聲冰住!”褚衣老婦見琵琶聲緩,臉色一變。

黑袍人已抵禦不住,心神竭悴,只想就此放棄,驀覺琵琶聲驟滯,周身壓力大減,心中生出一線希望,急忙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絕好機會,重振笛聲,眨眼之間,已牢牢控制了局勢。

原來褚衣老婦爲了一舉擊殺諸敵,已將修爲提至自身的最高境界,人與琵琶融爲一體,在渾然忘我之際,因爲眼前的異樣,猝然間心神大亂,幾乎走火入魔,又被黑袍人的笛聲趁機攻襲,頃刻全線崩潰,“哇”的一聲,出大口鮮血來,整個人萎糜於地。

而林默此時位於兩種聲音之間,笛聲與琵琶聲貫透身上,也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頓時跪坐地上。

黑袍人放下笛子,望了一眼眼前的褚衣老婦,冷冷道:“琵琶鬼母,你敗了!!”

褚衣老婦此時連吐數口鮮血,咳嗽道:“好!好!好!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在弦大小姐的《霓裳變》和老身的《十面埋伏》中間活下來的,在化神之下的修士中屈指可數。”

黑袍人不答反問:“想不到數百年前,名震玄武的魔道鬼母,竟然藏在玄虛外殿之內,偷襲進入玄虛殿的修士,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褚衣老婦也不答,目光掃過黑袍人以及林默,道:“今日留不住弦大小姐,老身也不想多管閒事了,只誠心奉勸一句,玄虛殿內兇險異常,大小姐金玉之軀,縱有秘寶異獸護持,怕也不……咳……不見得妥當哩,實不宜前往涉險矣。”說到這,琵琶鬼母“呃”的一聲,又出一口鮮血,道:“小心了!下次見面,可能就不會這麼容易了。”

黑袍人輕哼一聲,道:“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即便是天塌下來,也阻不了我入玄虛殿。”

琵琶鬼母不再說話,用墨玉琵琶支起身子,顫顫巍巍地走出野楓林去。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呼,卻是一條鬼影從天而降,竟是直撲向重傷垂危的黑袍人!!

伴隨着一聲慘呼,黑袍人頓時被這鬼影擊飛,若非其手中的玉笛護持,估計已被這鬼影擊殺,然而他不偏不倚,竟是直撲到在林默的懷中虛脫過去。

四目交匯的同時,林默整個都呆住了!!

因爲這個黑袍人,竟是一名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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