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本以爲跟着神庭的執事,蕩平區區黑羊寨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自己撈了功勳升官發財,還能和神庭大人一起行動,說出去臉上也有光。
倒也不是前田過分樂觀或者愚蠢,而是因爲在絕大多數人眼中神庭都是不可侵犯、不可動搖、所向無敵的。
畢竟他們可是神明的僕人,他們是爲神明而戰,奉的是神旨,那是絕對的權威,甚至還要在皇權之上。
試問有誰敢與神明對抗麼?
難道不應該是在燕北凜亮出神庭執事的身份之後,這些賤匪就要跪地祈禱,乞求憐憫纔對麼?那大當家怎麼敢與神庭執事交手,這些山匪又哪裡來的膽子與官兵對抗?
最讓前田不能接受的是,神庭執事竟然還他媽被打得以瞬行符逃走了!
自己大好前程不說,難道自己的命都要死在這裡嘛?!
自己明明都已經是突破天變境界的強者,家族氏族又是名族,有着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一個區區巡防隊隊長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塊踏板,這方元城城守的位置不出十年便必然會落到自己手中。到那時這方圓百里的城池便是自己爲所欲爲之地,會有數不盡的錢財,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美人。
自己怎麼能死在這區區黑羊山上啊。
“不!我不能死啊!”危機感直衝腦海,前田猛然轉身,用盡力氣揮動鋼刀,想要擊退飛身撲殺而來的呂青山。
可下一刻,他驟然感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空中死死握住了自己的鋼刀,使得這一刀根本沒能斬出去。
但是呂青山的刀卻落了下來。
一刀下去,刀身並沒有觸及前田的身體,但刀上覆蓋的無形念氣卻和刀刃一樣鋒利,瞬間劃過了他的脖頸,割下了他的頭顱。
那顆頭顱上有着一雙瞪大的雙眼,裡面有着十分複雜的神色,那裡是不甘、恐懼、悔恨、憤怒、驚愕這些情緒交雜在了一起,也許從一雙眼睛之中表達出這樣多的情緒很難,但對於一個面對死亡的人來說,的確可以做到這一點。
那無頭屍體緩緩倒地,呂青山稍稍躲避,讓開了噴濺的鮮血,同時向側面看了一眼,對凌震微微點頭——剛剛正是凌震出手幫助自己攔下前田臨死反撲那一刀。
凌震剛剛還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此時卻滿面浮起了潮紅,但這並不是什麼好的表現,恰恰是因爲他超負荷運轉念力導致的影響。畢竟他以全力擊退了燕北凜,靠着在剛剛片刻之間恢復的些許念力,強行出手幫助呂青山,所以對自己造成的反噬不輕。他看向呂青山苦笑道:“我的念力消耗的乾乾淨淨,剩下的交給你了。”
“好。”呂青山應了一聲,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木岸。
木岸此時面色陰沉,見呂青山已經斬殺了前田,單憑他自然無力對抗實力遠超自己的呂青山。可木岸依舊面無懼意,呸了一聲罵道:“前田這個狗東西,廢物一個,白吃了村長家的雞肉。那什麼神庭的燕大人也是個廢物,竟然連這區區黑羊寨都不能蕩平,連個小小呂青山都不能殺死!”
呂青山沉默了片刻,纔開口說話,只聽他說道:“你就這麼想爲你父親報仇麼?”
木岸惡狠狠地盯着他,咬牙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能不報!?”
“可你父親又不是死在我手中。”呂青山搖頭道。
“你還想騙我。”木岸漠然道:“當時我父親已經是天變下境的念師,又怎會因一場火災喪命!更何況那間酒樓我之後去過,我父親的遺骸都已經燒成了灰燼,哪裡是他爲了控制火勢纔沒來得及逃出,分明是他在火起之後都沒有反抗的機會!爲什麼?難道不是你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害了我父親,隨後放了一場大火毀屍滅跡麼!?”
呂青山頭顱微低,一時沒有說話,而木岸則悲憤地繼續開口。
“當年你爲禍釜越城,是出名的惡徒,後來你上了黑羊山,仗着實力當上了三當家。我父親曾與大當家說過,你這人根骨不正,道德敗壞,色膽包天,留在黑羊寨遲早是個禍害。大當家見你似有改過之心,並沒有驅逐你。之後你每次去赤和村,我父親都要親自盯着你,唯恐你作亂。想來你就是那時候開始憎恨我父親的吧?”
沉默了片刻,呂青山並沒有迴應這個問題,反而說道:“聽聞這兩年你在村子中無所事事,渾渾度日,沒想到你的修爲倒是沒有落下,看來你是爲了報仇而故意藏拙。”
“沒錯,我背地裡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報仇,我當然沒有落下修爲,可是爲了麻痹你,我只好做出胸無大志的樣子。”木岸握拳道:“但我發現以我的實力若想打敗你,實在太難了,我只能借助外部了力量,正好這時二當家帶回了剿匪隊要來的消息,我就知道可以借到一把鋒利的刀來殺你。”
呂青山看着遍地的屍體和鮮血,以及已經開始潰退的剿匪隊,不由哀嘆了一聲。
“別高興的太早,以爲你這一次勝利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神庭的人不會放過你的,你所追隨的大當家那些叛神者的後裔!今天就算你們擊敗了一位神庭執事,明天就會有更多的神庭執事來殺你們,你們一個也跑不掉!”木岸冷笑道:“就算不能親手殺了你,我也已經看到你的死期了。”
呂青山又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你們幫我看住他,我去幫你們殺了那人。”
這話,他是對姜陵和蕾雅說的。
下一刻,呂青山身形一閃,猛然朝左後方衝了過去。
那裡正是周德文所藏的地方,他見本多靖安和克魯特都已經身死,自己這一方強大的燕北凜和前田也是一死一逃,那便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
而且面對周瑜半曲星河散的攻擊,周德文雖然已經即時撤退,但還是受了不輕的傷,可以說局面對他來說幾乎是必敗之局,可週德文知道自己一退,這局遊戲就註定失敗了,不如冒險一搏。
所以他伺機準備凝聚念力,對已經筋疲力竭的凌震發出一次強攻。
只要擊斃了這大當家的,自己的任務可就直接完成了!
但他不知道,實際上蕾雅和姜陵一直都在盯着他,甚至連呂青山都注意着他的位置!
此時呂青山猛然閃身,單手持刀直接殺奔周德文。
“本多靖安這個廢物,如果他搶先殺掉那靈師,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周德文心中暗罵一聲,隨後急忙逃竄,慌不擇路跑下山。
呂青山緊追不捨,也跟下了山。
這邊隨着神庭執事燕北凜逃走,副隊長前田屍首分離,剿匪隊自然無力再戰,餘下的十人各自逃竄,早就殺得怒氣滿腔的山匪哪裡能讓他們平安逃走,都呼喊着追趕了上去。
這邊也有兩個山匪看見木岸,二話不說就要揮刀劈砍。
“別動手!”姜陵立馬攔下。
“你給我讓開!”那山匪本就和姜陵不認識,只是因爲姜陵之前出手幫忙殺過兩個兩個官兵,所以他這態度都算客氣的,不然這正殺紅眼的山匪都要一刀劈過去了。
“你們三當家還有話要問他,留活的!”姜陵也知道此時可不能態度過硬,立馬急中生智想了個說辭。
那兩人聽得此話才冷靜了幾分,轉頭去追殺其他官兵了。
姜陵鬆了一口氣,隨後轉頭看向木岸。
木岸冷漠地盯着姜陵和蕾雅,說道:“早就看你們幾個不是什麼好東西,還什麼狗屁外地來的鏢師,原來和山匪和一路人,虧得村長還對你們感恩戴德,將你們當成了救命恩人。現在來看你們半路‘偶遇’村長他們,也是安排好的吧?你們就是爲了到三合村打探一下情報!”
“你這人是不是有受害妄想症?還是陰謀論的專家?”姜陵不快地看了木岸一眼,他對這個三合會現任會長可是沒什麼好感。
蕾雅也無奈說道:“我們的確是今天剛到此地,信不信由你,至於村長那邊,你回去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回去?”木岸如同聽到了一個笑話,哈哈笑道:“你們這羣土匪還能放我回去?”
“你有腦子麼?”姜陵冷笑道;“要不是黑羊寨手下留情,赤和村能像今天一樣安然無恙?”
“那是他們欠我的!”木岸怒喝一聲,激動道:“當年我父親早就看出凌震來路有問題,甚至暗地裡也調查過,但他可沒有揭發過這凌震,才讓凌震安逸地做了八年大當家!而三當家竟然出手害死我爹,這裡保不齊還有他暗中授意!”
“若真是如此,我若是大當家,我一定也滅了你。”姜陵毫不客氣地懟道:“斬草除根的道理他難道不懂?”
木岸冷哼道:“他凌震向來自詡是綠林好漢、坦蕩君子,害死我爹他心裡難安,才作此補償。”
“那我再問你,爲什麼呂青山這時還不願下手殺你呢?”姜陵問道。
木岸聞言沉默了片刻,才皺眉道:“他...他假惺惺作態!”
姜陵伸手向地下一指,指着那滿地的鮮血和屍首,凝視木岸道:“就憑你帶着剿匪隊山上,害死了這麼多山上兄弟,你不覺他把你千刀萬剮了都很正常麼?”
木岸喘着氣,又沉默了許久,終於是有些動搖了,他喃喃道:“不可能,當年那事情不可能是意外,我父親不會因酒醉而死於火海。”
姜陵試探着說道:“你就沒有想過,那會不會是...”
“夠了!”一聲輕喝打斷了姜陵的話。
那帶着面具的呂青山,渾身是血,已然折返了回來。
這邊凌震輕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朝向喪嘯走去,還嘀咕了一句話。
“是該管管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