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巨人靜止在那一刻,如一座燃燒着熊熊烈火的雄偉雕塑。沖天的炎光,將天地染透,默默灼燒着遍地符文。
洛宇微微一驚,緊鎖的劍眉沒有舒展,反而,更是謹慎了幾分。他握緊虛天劍,向着那火焰巨人走去。
每行一步,都踏過一顆上古的符文。那意圖傳承千年的記憶,到了如今,不過是一個個堅硬的形體。
咔嚓。
再行了一步,他發現,自己腳下符文,竟是碎裂成了灰。那種感覺,就猶如堅硬的金屬在經過冰與火的洗禮後,變得無比脆弱。
既然如此,火焰巨人是火,那麼冰呢?!自己方纔可沒有在這片區域施展過寒冰劍。
“空氣……似乎越來越寒冷了。”
感受着一縷縷森寒繞指而過,洛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明明是在向火焰巨人靠近,爲何周圍的溫度,卻越發寒冷了呢?
驟然間,他一掠而起,身如驚鴻沖天,來到了火焰巨人的背後。
那裡,一個人影都沒有,遙望四周,是無邊的空曠以及石山坍塌後的一堆巨石。然而,這裡的地面,卻凝聚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那樣堅固的冰,是他生平僅見,森冷的氣息,幾乎足以將光陰凝固。
而回看火焰巨人,身後竟已完全化冰!
能夠將火焰凝固的冰,該是何等強大?洛宇一驚,飛掠而起,衝向了那堆石山碎裂的遺體。
方纔,一定是有人出手了。
在這片龍族遺址中,根本無法御空而行。那人若還在的話,定然會藏於這些巨石之後。
能夠施展寒冰,又能進入龍族遺址,且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這樣的人,他只知道一個。一定是她!
暗淡天光下,縷縷寒氣如女神輕紗,撥開那凝固着歲月的森寒,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驚喜之意。
然而,將每一塊巨石望遍,他的神色,漸漸暗淡了下來,一如那昏昏沉沉的天穹,光華不透。
這裡只有巨石,除此之外,再也不見任何人影。空曠,一直從這裡,蔓延到了遙遠的地平線,卻不見分毫的人影。
此刻,他的心,亦是無比空曠,空曠得彷彿這片大地,蔓延無邊,卻不見一物。
若不是她,還有誰會使用冰龍之元,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
然而,回看四周,不見伊人,唯有清風蕭瑟,伴着那一道道上古的銘刻,在歲月中靜靜流淌。
偶爾,會有那麼一縷風,輕輕拂過他的心上。因爲那顆心,此刻空曠得如這大地,一樣。
之後,白衣青年離開了。如今時局正危,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只是,在這片廣闊的大地上,他突然感覺很陌生。因爲……自己本就不屬於這裡。
暗淡的天穹上,一個白衣女子立於雲中。
天風,溫柔的挽起她的秀髮,如雪一樣潔白、不染塵埃。絕世容顏如冰山上那初次盛開的雪蓮,高傲、清麗、纖塵不染,一如她那纖細的身姿——傾國傾城。
凝視着青年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眸光,變得複雜起來,複雜得如那顆被風霜雕刻後的心。
該下去,叫住他麼?
某一刻,她的心間,的確萌發了這樣的衝動。然而,衝動不等於行動。她,始終只在天上佇立着,直到青年的身影,與地平線一起朦朧……
“傻瓜,人類在龍族遺址中會受限制,但我可是龍族……”
外界,黑暗,已經籠罩得越發濃郁了。天穹無光,大地染墨,濃烈的黑氣滾滾翻騰,將整個世界拉入了一片末日之景。
天武界,彷彿被黑紗遮面,不僅光華暗淡,甚至連無數生靈的一縷縷氣息,都被徹底悶在了天地之間。
恐懼,不經意間,已悄然蔓延。黑暗,將無邊的死寂帶來。從冥萬河出谷的那一刻起,天下,就已註定會在永恆的夜色中靜默。
多麼諷刺,當黑暗降臨的時候,天地間唯一的光華,竟是那鮮紅色的血芒星!詭異的光澤,在本就黑暗的大地上,更添了幾分血色。
靈陽仙宗的一衆強者皆守在盤龍森林,面色肅然,渾身有戰意繚繞。
他們所佇立的地方,大多元氣雄渾,威勢赫赫,縱然是那妖異的黑氣,亦是不敢靠近半分。他們一直在這裡駐守着,等待冥萬河的出現。
或許……是時候決一死戰了……
“宇兒他去了那麼久,也不知情況如何。”
靈月臉色有些蒼白,擔憂道。黑色的天穹,彷彿連着她的心。天色越黑一分,她的心中,擔憂也便多上一分。
洛明鋒輕聲嘆息,平復那十二分的擔憂:“宇兒以前,也是在層層危險之中走過來的,甚至,他的強者之路,艱苦要遠勝於當年的我,相信如今的他,應該已經足以面對許多危險。”
靈月輕輕點頭,美麗的臉上,憂愁不減。
前方,突然一縷涼風吹來,帶着一絲絲莫名的詭異。隨後,空間波動如水底斑紋,層層而起,圈圈擴散。
隨後,黑霧瀰漫,彷彿一隻足以吞噬天地的惡魔。黑霧中,絲絲妖風吹拂而過,夾雜着一縷輕微的冷笑。雖然輕微,卻足以驚人心魄!
“你們,是打算在此伏擊本座麼?”
嘶啞的聲音自黑霧中傳來,伴着睥睨天下的氣勢,冥萬河緩緩走出。他一身黑袍,如魔王降臨。血芒星之光,爲他鑲上了一層血色輪廓。
除此之外,冥萬河的身後,還跟着一個白衣巫師。
衆人見冥萬河如今氣勢森冷,黑霧繚繞,眸中更有兇戾之氣,一時間,竟不自覺的心頭一驚,彷彿被那股氣勢所懾!
靈陽仙宗宗主凝視着冥萬河,面容鎮定,緩緩道:“不錯,如今,這一戰早已是在所難免。”
“靈業火,枉你們自稱天下第一宗,原來行事風格,竟是如此卑鄙麼?”冥萬河臉色不變,淡淡說道。
靈陽仙宗宗主靈業火略向前幾步,道:“以暗元氣封印各方勢力,然後外竊取龍族所殘留的寶藏,你的手段,貌似也好不到哪裡。”
“呵呵,彼此彼此,不過,你以爲憑這些人,就足夠攔住本座麼?”冥萬河冷笑着說道。而後雙臂一震,縷縷黑氣迅速瀰漫!
靈業火眉頭微皺,蒼老的臉上卻依舊是一片淡然。
他雙手化掌,雄渾元氣在指間縈繞,化作浩瀚狂風,彷彿足以撼動整片天地。卻,始終未能撼動那無邊的黑暗。
向前,行走了幾步,靈業火道:“這一戰,在所難免!”
“螳臂當車!”冥萬河並未有絲毫的緊張,“在本座未進入龍族遺址前,你都不是本座的對手,現在,更不是。”
說完,他的掌中已是黑氣匯聚,縷縷黑氣,每一縷,都彷彿一道深切的執念。盤旋在他的掌中,帶着萬年的怨念。
“他或許不是貓你的對手,但再加上我,總有一戰的實力了吧?”
一陣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傳來,如千年前慧芳的鐘聲,穿透悠悠亙古,其中瀰漫着一縷特殊的滄桑。
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行人漸漸御空而來,爲首的,是一名高大老人。國字臉,皺紋不多,卻道道深刻。長髮與鬍渣,都被黑與白交織着。
“龍應天,你怎麼來了?!”冥萬河一驚,似乎全然沒有想到,龍靈族竟會在這種時刻出現。
龍靈族族長龍應天冷笑:“你意圖控制整個天武界,讓除天冥谷外的其他各大勢力統統瓦解,爲了龍靈族,也爲了天武界,我只能與你一戰。”
靈業火突然一笑:“哈哈,老傢伙,靈陽仙宗與龍靈族向來屬於敵對勢力,想不到,今日竟站在了統一戰線。”
說這話時,他的眼角隱隱帶着幾縷滄桑,被歲月的刀深深銘刻,陷入在那皺紋之內。
“我也未曾想到,竟會有與你合作的一天。”龍應天答道。
冥萬河面無表情,冷笑,說道:“兩個人一起上吧,本座如今功力大成,又在龍族遺址中吸收了大量暗元氣,豈是你們這些尋常修煉者所能對抗?!”
他的語氣,隱隱帶着幾分嘲笑。
“那就試試吧!”
靈業火說道。隨後,只見他手上元氣如海,洶涌,而又無邊無際。他一掌擊出,頓時,虛空顫抖,巨大掌印如青天塌下,強盛到了極致。
掌印所過之處,空間碎裂,一道道詭異而深邃的裂痕蔓延而出。
轟!
冥萬河面無表情,一拳轟出,竟將那巨大掌印擊得粉碎!雄渾元氣化作怒罡,四處翻涌而去。縱然是後方那一衆武聖強者,也不禁極速倒退。
洶涌罡風中,靈業火一拳衝來。乾癟的拳頭,卻彷彿匯聚着萬鈞之力。這一拳,與冥萬河的拳相碰,將黑氣都震散了幾分。
然而,靈業火終究是輸了一籌,被擊退。也正在這時,龍應天一掌劈落,手起如刀,氣凌山河。
冥萬河剛剛擊退靈業火,此刻再面對着劈來的一掌,自是猝不及防,只得閃身避過,而那雄渾的掌力,則足足碾平了前方的數座大山。
“到我了!”
冥萬河厲喝,隨後雙掌抱圓,渾厚黑氣在他的掌間凝聚出黑球。雙掌齊推,那巨大黑球帶着難以想象的威力,擊向了龍應天。
“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究竟有多厲害吧!”
龍應天大喝,一掌擊出,渾厚掌力打在那黑球之上,竟瞬間化作虛無。大驚之下,他只好一掠而開。
轟!
黑球落地,砸出一道數萬米的深坑,且深不見底,漆黑如墨。
衆人凝視着這人間至強的戰鬥,無不暗自心驚。這是三位武神之間的大戰,幾乎招招致命。似他們這種武聖強者,甚至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級別的戰鬥,甚至足以將空間撕裂!
也正因爲無法靠近,故此,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白衣巫師身上。畢竟,那白衣巫師隨時都有可能偷襲。
清風吹來,白衣巫師的長髮,在風中微微擺動。悄然間,風,掠起了幾分髮絲,只見那白衣巫師的臉上,將帶着一絲略微的冷笑。
只是,恐怕沒有人會猜到,這一絲冷笑,是在笑冥萬河,而非靈業火和龍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