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一念回眸

風雨過後,萬物明晰,末日的血紅,沒有一絲殘留在這世上。躲過了一場浩劫,整個天武界,似乎都在歡騰之中。

浩劫前的絕望,似乎消弭了每一處勢力間的仇視。相信,自此以後,天武界百年之內,都不會再有戰亂。

衆生都疲憊了,深深的疲憊。

雨過天晴,一片虹霓泛彩,懸掛在蒼穹之上。七彩的光輝,總易讓人想起,那執劍橫空,曾拯救了整個天武界的青年。

那是一段永恆的神話,凝固在千年光陰中,傳唱不朽。

或許,有朝一日,歲月的嗓音嘶啞了,那輝煌的傳說,也便會退出人們的記憶——一如當年,龍族的過往。

一個小國度中,民風淳樸。觀其市容,車水馬龍,十里繁華,一片山河似錦繡。

街道上,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一片太平之景。戰爭之火,彷彿從來未曾蔓延過。

小國度尚且如此繁華,更何況,那些獨霸一方的大帝國。

三千紅塵,零落着如煙雲聚散的繁華,看似迷離,卻經不起一縷清風。十里繁華,也終究會換來戰爭。

當然,那是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繁華遠處,一片桃林嬌豔。風中,飛舞的花瓣,片片都如那深切的執念,淺淺的殷紅間,有揮不去的記憶。

溪流緩緩淌,清水泛光。許許粼粼,如昨夜寒夢中,那一縷久別的惆悵。雨後,天邊升起了初陽,是昔日光景中,一曲難忘的相思之惘,悠悠歲月裡,嘶啞的嗓音一唱再唱……

秋風又幾度,陌上落花已千樹。

片片桃花飄入一座山谷,山谷青翠蒼鬱,薄霧靄靄。其深處,那花瓣紛飛的地方,傳來了一曲笛聲悠揚……

吹笛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普通打扮,長得頗爲清秀。在那女孩的身旁,還有一羣三四歲的小孩,正在玩耍嬉戲。

這幾個孩子的容貌,或多或少,竟都有幾分相似。

幽靜的山谷,彷彿成了他們的樂園。

“靈靈姐在曲子上天賦那麼差,虹兒吹笛倒是很厲害呢。”

山谷中,妙菱掩嘴輕笑,山谷中的處處美景,彷彿都因這一笑而暗淡。淺淺的嫣然,在那小手輕掩中,美得纖塵不染。

洛宇凝視着那吹笛的女孩,年輕的臉上,帶着幾分溺愛,笑道:“真羨慕這羣小傢伙。”

妙菱道:“宇哥哥,你和心雨姐的孩子又快要出生了呢!接下來,繁花谷只怕會更熱鬧,爹孃肯定也該高興壞了。”

“那是自然……”洛宇點了點頭,臉上,有一抹平靜的笑意,如風雨過後,一道七彩的虹:“對了,妙菱,以前是因爲你要突破武神,現在,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要一個孩子了……”

妙菱嬌羞一笑,一抹緋紅,迅速染上了精緻臉蛋。隨後,她低着頭,細膩的心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她只臉上透來一縷溫暖,似乎……似乎是被青年那單薄的雙脣吻住了。

驚豔的緋紅,從俏臉,一直蔓延到那如玉的耳根,分外嬌豔。

“宇哥哥,虹兒……虹兒他們還在呢!”妙菱輕聲叱道,柔柔的聲音,如夏夜裡,一道溫涼的清風。

“咳咳!”洛宇立即反應過來,乾咳兩聲,而後回眸,幸虧那一羣頑皮的熊孩子們沒有注意到這裡。

桃花紛繁落,片片嫣紅,一如少女那帶着嬌羞的俏臉……

花葉紛飛,那如水般幽幽的沉默中,流淌着世間最細膩的情愫。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虹兒都七歲了,當年,她剛出生的時候,天地,還面臨着浩劫呢。”

妙菱輕聲感嘆。隨後看着洛宇,七年的光陰,洗去了青年曾經的癡狂,默然的歲月,在他臉上添了幾分沉穩。

但,那一抹堅毅,從未改變。

“是啊,七年了……”洛宇淺淺的笑着,悄然間,已有一絲滄桑,在指間瀰漫:“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足足七年了。”

說完,他仰望天際,雖是晴空萬里,但他的眸子中,似乎閃爍着無數星辰——那片遙遠的天際,曾經逝去過他的眷戀。

妙菱似乎瞭解洛宇心中所思,笑道:“七年了,宇哥哥是否該去那裡看看……”

洛宇點了點頭,隨後,望着眼前這個清純動人的女子。無論何時,她似乎總能解自己的心思,就彷彿,她是上天特意派來,陪伴自己的仙子。

默然間,英俊的臉上,有了欣慰的笑。

繁花飛舞,落滿一地滄桑的回憶。

他苦笑,說道:“記得,等會兒去叫靈靈她們起牀,都當母親了,居然比孩子還懶……”

“嗯!”妙菱乖巧的點了點頭,清純之中,帶着幾分可愛。

風吹來,花瓣中,青年的身影騰空,向着東方飛去。纖長的背影,如此出塵,卻又彷彿被凡塵俗世所拘束。

一曲笛聲悠揚,散落在輕柔的微風中,伴着漫天飛花,一起飄灑向遠方的天涯……

天地間,一片安寧祥和,四處清風和暢。浩劫之後,衆生,似乎都懂得了生命的可貴,七年裡,再無任何殺伐。

洛宇飛過星月帝國邊疆。這裡,曾是一片無垠的荒涼,便是在細雨過後,也依舊草木不長。而今,卻已蔥蔥郁郁,百花齊放。

或許,是她的犧牲,感動了上蒼,所以,這不毛之地的邊疆,纔會生出這翠樹高粱。

昔年,自己可是來過這裡兩次。

之後,他經過青元城。這裡,依舊古色古香,民風淳樸。只是,近年來,青元城中的行人,卻是絡繹不絕,熙熙攘攘。其中,不乏一些手段通天之強者。

他們來此,不爲別的,只爲見識那一代傳奇青年的故居。

最後,撥開層層雲霧,褪去片片水氣,白衣青年,來到了魔靈谷中——這裡,是他修煉之路的起點。

昔年記憶,如那天上灑落的陽光,一縷一縷,顯現在了他的心上。同樣的人,同樣的地點,卻因光陰的流逝,讓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這裡,曾是一片荒漠,遍地沉沙間,尋不出任何生機。

然而,七年歲月後,那昔日的荒蕪,早已化作繁花十里。就連那柔柔清風中,也是夾雜了花的香氣。

花瓣,如一片片靜止的歲月,清香悠然間,是永恆的沉默。

洛宇握住一片花瓣,輕柔的細膩,在掌心瀰漫。最後,卻是化作歲月的滄桑,深深的,鑽入到他心裡。

七年歲月,七年悠然,半生情緣,半生悲苦。

而他們的情緣,甚至連半生都沒有,一切柔情,只凝固在那風雨飄搖的五年。

這裡,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當年,還是一片荒蕪,七年之後,卻已化作繁花似錦,草樹青青。生命的綠色,掩蓋了昔日少年的腳印,卻抹不去,那表面在心間的回憶。

清風吹過,如無形的手,撥開草木,現出了那一座遼闊的山洞。萬物俱變,唯有這座山洞,停滯在舊時歲月中。

一如,他的記憶。

天上,有南歸的大雁,成對成雙。

當初,他還是那稚氣未脫的少年,因誤打誤撞,開啓了山洞中,那冰徹了千年的封印,也開啓了他生命中,一段五年的纏綿。

她是如此冷傲,又是如此孤獨。

而今,歲月匆匆,重臨這片土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人世鉛華,早已消弭的少年臉上的稚氣。白髮的少女,更是芳魂盡散。

繁花墜落,從他眼前片片飛過,落成滿地嫣然,一如他那浮沉在光陰裡的微醺歲月。

萬般塵緣,恍然如夢。

凝視着那被回憶渲染的山洞,他微微失神。只是剎那間的停頓,於他而言,卻彷彿在歲月中,流轉了萬年。

曾幾何時,一個白衣少年,曾在此邂逅了一段久違的塵緣。

他回頭,發現,那翠綠的纖草上,隱隱有一抹冰霜,在日光中,閃爍七彩。

可是,這南方的脈脈柔風,怎會吹來冰霜?

還是說,是上天故意要勾起他的回憶,纔在這裡,染上了那一抹透明的晶瑩?

他輕輕走過去。

青翠欲滴的草叢間,有一抹湛藍,如天上仙女用星光編織的長裙,纖塵不染——那是一顆藍色的蒲公英。

奇異的景物,彷彿破開的歲月的阻隔,將往事,一一再現。

那一夜,星輝燦爛,皓月千里。

那一夜,脈脈柔情,深切執念,都凝聚在一顆藍色的蒲公英種子裡,

那一夜,他第一次,看到了冰山美人的淺笑。

“蒲公英,怎會在這裡?”

他輕聲細語,彷彿是在詢問自己,又彷彿,是在詢問那不斷聚散的紅塵。

陽光明媚,清風柔和,漫天飛花,絢爛如星雨。

天地萬物,似乎都跟着那蒲公英,一起變得柔和……

時光靜默了,天地靜默了,萬物,都靜默了。永恆的靜默中,洛宇彷彿,聆聽到了一曲婉轉的歌謠。

奇異的曲調裡,落滿歲月的滄桑。溼潤的空氣中,依稀還瀰漫着未知的嚮往,瀰漫着昔日的餘香。

遠方桃花,又結一年相思蕊。

他回眸,晴朗的陽光下,他一如當年的白衣少年。

萬物不變,只是,那繁花深處,卻多了一道纖細的身影——是那白髮的女子,佇立在片片落花間,對着他,微笑。

是夢麼?

“怎麼,七年未見,就不認識我了?”

對面女子突然開口,語氣淡然,一如當年,那個剛剛破解封印的女孩……

“玄霜……”

洛宇的聲音,瀰漫着一抹歷經滄桑後依舊無法平歇的激動。

那一刻,兩人,都淺淺一笑……

多少紅塵聚散,多少人世悲歡,都在這淺淺一笑間,化作平淡。

繁華落盡,青年男女相視而笑,一如當年……

宇宙深處,一個很遠很遠,遠到歲月都不曾浸染的地方。溟煞靜靜佇立着。

他的四周,是一片永恆的生機。

他的族人,依舊在他左右。在這個世界中,他沒有孤獨,只有安寧。

他沒有和那白髮女子同歸於盡。在天地臨危的最後一刻,他放下了執念,也放下了一切恩怨。

原來,毀滅後的生靈,會來到另一個世界。

原來,放下,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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