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那些不敬的話，被宇文謙給聽了個正着。沒有哪一個主人，能夠容忍自家的下人對自己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奉書被嚇傻了。他沒有想到，宇文謙會突然回到如鬆堂。剛纔宇文謙匆匆離開，一看就知道，是有什麼要緊事。正是估摸着，宇文謙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所以奉書的膽子纔會那麼大。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陳平故意激怒的原因在。
宇文謙袍擺一撩，大馬金刀的坐在了紫檀木的交椅上。在外人面前，他是溫良如玉的九王爺，但是對於在九王府裡當差的下人們來說，他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奉書跟在宇文謙身邊這麼久了，自然也見到過很多次，宇文謙發脾氣，只不過，那都是宇文謙在懲罰別人。可是今天，對象卻忽然變成了他自己。
奉書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他傻傻的看着宇文謙，甚至都忘記了爲自己辯解。膝蓋越來越軟，“噗通”一聲，奉書直接跪在了地上。
陳平全程就站在一旁，雙臂環抱在胸前，默不作聲的看好戲。以往，奉書不知道這樣害了他多少次，他也忍耐得夠久了，只是奉書卻從來都不知道收斂。
這一次，他也讓奉書嚐嚐箇中滋味兒。只不過，奉書的運氣不夠好，對王爺不敬，可不是小事。不知道等待奉書的，將會是什麼樣的處罰呢？陳平竟然有些惡趣味的開始期待起來。
“奉書，本王問你話呢。嘖嘖，看來本王這九王府，是容不下你了。連本王這個王爺竟然都不放在眼裡，”宇文謙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宇文謙的聲音突然拔高，震得跪在地上的奉書一個激靈，腦子終於清醒起來。他連忙向宇文謙磕頭，“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口中還高呼道：“王爺，小的冤枉啊！”
“王爺，小的跟在您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小的對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鑑啊！王爺！”
奉書嗚嚎哭訴着，那一副架勢，活像是市井當中慣會撒潑打滾的刁婦。他明明是宇文謙身邊最得力的小廝，怎麼說也該知禮儀，懂進退，可是他倒好——這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潑婦了啊。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陳平真想揪兩朵棉花來，把耳朵給塞上。不爲別的，奉書這聲聲哭嚎，簡直就像是殺豬一樣。聽得多了，只怕晚上都會睡不好。
宇文謙也很煩，不單單是煩，更多的是憤怒。九王府裡面那麼多下人，他對奉書最爲寬容。奉書在背地裡對陳平做的那些手腳，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懶得管，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是奉書倒好，他非但不懂得見好就收，反而還越發的變本加厲。現在，他則更是囂張，竟然敢和主子平起平坐了。
還說什麼，“王爺第一，我第二”，誰給他的膽子？是不是再過幾天，奉書都敢騎到他的頭上去撒野了？
在背後偷偷摸摸的搞點小動作，宇文謙可以容忍，但是藐視主子，這絕對不能姑息。
“王爺，小的敢說，在咱們這九王府裡，小的是對您最忠心的一個。您叫我往東，我絕對不敢往西。爲了王爺您，就算是叫小的去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願意。”
奉書聲情並茂，眼淚不斷地流下來。他哭得稀里嘩啦，全然沒有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只是他說來說去，始終都是那麼幾句表忠心的話，一點兒新意和誠意都沒有。
他越是這樣，陳平就越是不屑。剛剛因爲設計奉書而產生的那一點子愧疚，此刻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宇文謙其實很想叫暗衛過來，將奉書拖出去了，亂棍打死，眼不見心不煩。可是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昭德帝突然就生病了，這是宇文謙沒有預料到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召集王府裡的幕僚，好生商討一番，下一步該要如何部署，計劃是否要提前。
至於奉書，就先留他一條小命兒，任由他在王府裡自生自滅吧。
心中有了決斷，宇文謙的火氣也差不多都平息了下去。“好啊，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本王就爲你安排一個‘好差事’。”
“前幾日，本王無意間聽管家說起，車馬房裡還缺少一個打掃馬廄的人，你先去車馬房幫忙幾天吧，和他們一起打掃馬廄。”
“啊？”奉書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怎麼？你不是連爲本王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願嗎？如今本王不過是要你去打掃馬廄，你就不願意了？奉書，本王對你，很是失望吶。”
宇文謙悠悠地說着，更是讓奉書欲哭無淚。在此之前，他原本以爲，九王爺頂多打他個十幾板子，等到他的傷養好了，九王爺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到時候，他就又可以回到九王爺身邊服侍了。
打掃馬廄……對於奉書來說，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嚴重了，這根本就是相當於把他給摔到了泥地裡啊。
九王府裡面的人，個個都是勢利眼，哪一個不是慣會捧高踩低的。他若是去了車馬房，只怕是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奉書想再爲自己求一求情，可是他一擡起頭來，就對上了宇文謙清冷的眉眼。那一雙眼裡閃爍着的寒光，讓他身上汗毛倒豎。
求情的話語到了嘴邊，卻不敢說出來。奉書沮喪的垂下了頭。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過來：就算是再說下去，也不過是徒增九王爺對他的厭惡而已。倒不如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走了，說不定，以後還能有機會再回來……
“奉書聽從王爺吩咐，即日就去車馬房幫忙。”說着，又深深地給宇文謙磕了一個頭。
宇文謙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把奉書給趕出去了。
奉書走後，宇文謙沉吟了片刻，吩咐陳平道：“去請各位先生過來，就說本王有要事同他們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