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雙手握拳,小臉漲紅,憤怒的瞪着他,那架勢似是要打人!
而於家明竟然就被他的氣勢給震住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此時,趙傷也已經走過來,沉着臉,直截了當將擋在面前的於家明給一腳踢開,他的力道何其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專門朝着趴在地上的於家明的屁股上踢去,後者就又驚叫一聲,往一側翻去。
圍觀的人便有人笑出聲來。
趙傷便走到渠水跟前,上下打量着她,溫聲:“有沒有摔傷?”
渠水忍不住笑,面上卻很難過的搖頭:“只是摔疼了些,倒是可惜了家明哥家的柿子了!他還指望着賣錢呢!”
趙傷便責怪道:“你傻了嗎,東西重要人重要,沒事的話就快起來,別擋着路!”
這話就像是特意對於家明說的,後者又是個多心人,傻傻的坐在那裡,看了看四周,臉頰便燒紅了,趕忙站起來,將路給騰出來。等行人少的時候再去尋,柿子卻不是被踩破了就是被人給摸走了,只剩下籮筐裡二十來個完好的。
他直覺便是這該渠水賠。
但怎麼賠又是個問題。
渠水已經在趙傷的攙扶下回到了攤子上,盧氏剛看着攤,不敢亂跑,這會兒就忙去她跟前上下打量她:“有沒有事?跌着骨頭沒有?”
渠水搖頭,自責不已:“損了將近二十個紅柿子。家明哥該傷心了。”
“他也真是的,自己提不動還讓你提,你比他小多少歲。”盧氏的女婿比她大三歲,但平日就很照顧她,說她是女孩子,又比他小,就該寵着點。所以盧氏一向覺得自己嫁對了人。
但是再看看渠水和於家明,真是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啊!
渠水便低頭不說話,小臉微微垂着,眉眼也耷拉着,看起來沮喪極了。
盧氏就更加憐愛她了,一向精神極好的渠水何時這樣過,都怪那個於家明!
所以等於家明提了籮筐過來,期期艾艾的想說些什麼時,四個人竟然沒有一個理他的。
於家明便很尷尬。
家輝聞着餛鈍的香味,眼巴巴的瞅着那鍋裡蒸汽騰騰的餛鈍,便使勁咽口水,還用黑乎乎的小爪子去扯於家明的袖子:“哥,我餓,我要吃!”
小月大一些,忙打掉他的手,瞪他一眼。
其實看到這一對姐弟,渠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於家明就是明擺着讓兩個姐弟來她這裡蹭飯吃的。
一個大男人,也難爲他想的這樣精明!
來到她這裡賣柿子,既省了租子,又省了三口人的伙食,不,應該是三口人兩頓的伙食。
現在小吃攤上放了兩個小爐子,一個賣餛鈍,另一個就賣灌湯包子,灌湯包子也是鎮上所沒有的特色,所以前幾天剛剛加上去後就很受歡迎,小吃攤的生意又火爆了幾天,漸漸又趨於平穩。但是,整體收入比之前要高出一截,畢竟單吃餛鈍是吃不飽的,配上包子纔是經典搭。
渠水四個人平時也嫌麻煩,就賣什麼跟着吃什麼。
一下子來了三個吃白飯的,渠水便有了危機感。
於家明很是尷尬,那朝渠水要賠償的話就說不出口了,他安撫的將家輝拉到身後,低低訓斥兩句:“那是你渠水姐姐要賣的,不能吃。”
小孩子懂什麼,他只是聞着那香噴噴的餛鈍香味,只覺得自己更餓了,有的吃卻不能吃,真是天底下最難過的事。
家輝嘴一張,便哇哇大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喊:“我餓,我餓!”
在家裡他這樣鬧,於家明一向是一個巴掌打過去,但是現在是在鬧市,他甚至有點巴不得小傢伙鬧起來。只面上裝作憤怒的模樣,舉起巴掌對着家輝比劃兩下:“家輝,聽話,不然哥哥要打了。”
家輝捂着自己的小屁股,蹭到了渠水身後,抽泣着:“…姐…餓…餓…”
他人小,卻也知道不怎麼露面的渠水對自己很好。
渠水無奈的看着兩個孩子,露出一抹笑意:“傻小子,來渠水姐這裡,肯定不會讓你餓肚子,來,你和小月姐姐每人舀一碗啊!”
家輝就含着一泡淚,眼巴巴的瞅着她。
小月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卻使勁擺手:“不吃,不吃…”
她的肚子卻突然咕嘰咕嘰叫了起來,聲音很響亮。
小女孩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渠水便有點好笑,又有點難過,這兩個孩子在於家一直被視爲拖累長大,家輝就不說了,本身腦子不太靈光,後來長到十幾歲,連話也說不太利索,而小月作爲一個女孩子,也從沒有人教她做爲女孩子應該要做的事情,衣服髒兮兮的不知道洗,針線活什麼的也不會做,前世都十四歲了,也沒有媒婆進門,錢氏與於家明就很嫌棄她,總是非打即罵,將一個好好的孩子也給打得反應遲鈍了。
而她能做的卻很有限,大概就像是今天這樣,供給他們一頓飽飯吧。
盧氏已經手腳麻利的舀出兩大碗餛鈍來,放到攤子後邊的桌子上,又拿了兩雙筷子讓他們用,她臉上盛滿了溫柔與憐惜,任何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個孩子平日過得很不好,乾瘦乾瘦的,臉上沒有一點肉不說,連孩子特有的朝氣也沒有,與小山根本沒法比。盧氏是個心善的,又打了半盆子水,讓兩個孩子洗乾淨臉和手。細瞧了瞧,便笑道:“好了,都是俊孩子,快去吃飯吧。”
家輝已經急切奔到碗跟前,拿了手就要抓,知道他這個壞毛病的小山就一直在盯着,見狀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鼓着小臉:“不許用手抓,用筷子!”
家輝比小山大,但一向怕他,含着手指頭瞅了他好幾下,才慢慢抓了筷子往嘴裡塞。
小月也是吃的狼吞虎嚥的。
渠水便又拿了四個灌湯包放到兩個人跟前:“慢點吃,沒人跟你們搶。這還有包子呢,吃完了餛鈍再吃包子啊!”又看向小山:“小山,你別管燒火了,我看着就行,你看着他倆!”
小山就不情願的應了一聲,搬了小凳子坐到兩個人跟前。
沒有人讓於家明,他自己也沒那臉皮說自己沒吃飽,舔了舔發乾的脣,與渠水搭話:“渠水,我看你們小吃攤生意也不錯。”
渠水就笑着親自搬了個凳子放到他跟前:“家明哥快坐,柿子就放到你面前吧,別
人問價也好問。小本生意,也就看着熱鬧,其實掙不了什麼錢。”
她這樣說着,但是於家明壓根就不相信,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有三四個人落座了,每人要了一碗素餛鈍,又要了兩個灌湯包,就付了十四文錢,而且聽說肉餛鈍更貴。
這樣約莫一算,一天竟有幾百文的進賬。
他便斷定渠水手裡一定攢了些錢了。思及此,他便有些後悔當初一知道劉家出事,就立馬裝作讀書的模樣,將大門緊閉,不與外人來往,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晚才知道渠水在鎮上開了一家小吃攤。
當時他要是來幫一兩天忙,按渠水的性子,說不得還會讓自家入股,也能分得一羹呢!
只是,現在再說這個事兒,到底遲了一些。
他眼神飄忽不定,在渠水和小吃攤之間來回轉着,忽然,他看到了正忙着包餛鈍的盧氏,一個念頭涌上心頭。
渠水不喜歡他的眼神,看她的模樣就好像她是一件待價而沽的物品一樣,她重新走到小吃攤那邊招攬生意。
就有熟識的客人悄聲問:“劉家閨女,那是你們親戚?”
於家明的模樣在鄉下人眼中,像是個富家公子,又加上他會打扮,一身洗得發白的淺藍色長衫,用了絳紅色腰帶,頭髮用桃木簪束着,越發襯得他面白如玉,秀氣靦腆,很是顯眼。
渠水就微微一笑,佯裝害羞狀低下頭去。
盧氏就在旁接話道:“那是她未婚夫,這兩個孩子是她姻親家的弟弟妹妹。”
“怪不得!怪不得!”這問話的人就搖頭晃腦讚歎一聲:“劉家閨女,你這未婚夫可是一表人才啊!”
渠水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卻仍不肯說話。
她在小吃攤的時候,表現一向爽朗大方,何曾有過這樣害羞的時候,這問話之人就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當然沒有看見,一旁的趙傷就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到了半下午,纔不算忙碌了,渠水他們纔開始吃午飯,當然少不了於家明的那一碗。
對方此時已經餓得實在坐不住了,只是不肯先低聲下氣求人而已。
當渠水舀了滿當當的素餛鈍遞給他後,他就來不及說聲謝謝,已經幾個餛鈍下肚了。
盧氏就好笑道:“還說你家兩個娃搶東西吃呢,你這個當兄長的也一樣。”
於家明臉色漲得通紅,等低頭再吃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放慢了動作。
渠水咬着一根筷子,開玩笑似的對於家明說:“家明哥,吃了我家這一頓飯,也就當做是我的賠禮了啊,算是剛纔那幾個柿子的損失了。”
於家明就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他坐了半天在這裡,也只賣了三四斤而已,有二十多文進賬,剩下的卻再也賣不出去了。
渠水就道:“要不,家明哥,你在這裡再等一會兒?我們要回去趕緊準備明天的餡料兒呢,時間緊張,要不然也陪着你在這裡賣。”
“不用,不用!你們忙!”於家明就忙擺手。
渠水他們便刷碗的刷碗,收攤子的收攤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