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便笑:“是有件事,對於石師爺來說,實在是舉手之勞!”
丁大娘正要說話,就從屋裡傳來一聲悅耳的女聲:“大娘,是誰來了?”
丁大娘忙向渠水兩個擺擺手,壓低聲音不滿的說道:“你聲音太高了,吵着我家娘子睡覺了。先待着!”說完就轉身進了屋裡,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半晌才又出來,點點頭:“我家娘子請你進去見她!”
趙傷原是提着腳步也要跟進去的,卻被丁大娘給擋住了,似笑非笑的在他那俊美白皙的臉頰上瞅了一瞅:“這位小哥,裡面只有我家娘子在,倒是不好叫你這個後生跟着!還就請你在外面等吧!”
趙傷面上看不出什麼來,但是耳後根卻有些發紅,察覺到渠水在偷笑,便淡淡瞥了她一眼。
渠水忙三步並作兩步,進了上房。
那個丁大娘也跟着去了,往左邊瞟了一眼,從廚房裡露出來那個叫做柳兒的小腦袋,對上他的目光,就又嚇得跟只小兔子一般,蹭的一下鑽了回去,只留下不停晃動的門簾。
趙傷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無人理會。
他環顧四周,便走到了院子裡的那顆桂花樹下,微微倚着樹背,似是閉目養神,但其實卻正側耳認真聽着屋裡的聲音。
石娘子渠水前世見過,倒也不陌生,對方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出身於縣城的小康之家,祖父是讀書人,所以將她嫁給了考中了窮秀才石英。這石英也是個有本事的,憑着岳家的財力和自己的腦力,硬生生擠走一干舉人秀才,自己一躍成爲縣令最爲倚仗的師爺。
石娘子長得很秀氣,細眉細眼,秀鼻小嘴,聲音也很悅耳,等渠水進來後,上下審視了她一眼,便將帕子捂在脣邊露出一抹淺笑來:“好一個標緻的姑娘,坐吧,大娘,上茶來!”
丁大娘就忙笑着去了。
渠水推辭了一下,便規規矩矩的坐在下首位上,嘴角含着一抹笑,眼睛也不亂瞟。
見她大方謹慎,石娘子心裡就有幾分好感,寒暄幾句,就問了正題:“不知道劉姑娘今日來此,是爲了什麼事?”
渠水掘脣一笑,想了想,便微微垂下頭,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樣,雙手絞着帕子:“我的未婚夫是個讀書人,我聽說過幾天從京城會來幾位欽差,所以,想問問石師爺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我未婚夫也跟着見識一下?”
這是希望在欽差大人來這裡的時候,於家明能跟幾天的意思!
一方面混個臉熟,也長點見識,另一方面,如果運氣好點,能夠得到一位欽差的賞識,那這輩子的前途就都有了。
石娘子也恍惚聽過自家夫君提過兩句,便有些訝異渠水的消息靈通,讓一個書生跟着倒也沒什麼,想必到時候欽差去哪裡,整個縣城有點能耐的人都會衆星捧月的跟隨,安插一個也不難。但,不能白白安插不是。
這樣想着,石娘子便露出了爲難的神情來:“這種事情都是縣父母他老人家安排的,我家
老爺只是個師爺,在後面跑腿辦事的,哪裡有這個權利!”
渠水就忙道:“我也知道太難爲石師爺了,但小女子和未婚夫都出身貧困,身邊也沒有能夠借勢的人,想來想去,突然想起來石師爺在咱們縣城名聲好,風評好,肯爲老百姓做實事,外面人提起來都是誇呢,小女子之前來縣城的時候也見過石娘子上街,見您的打扮談吐,就知道是個極爲知書達理、賢惠端莊的娘子,一直心存仰慕,想要認識也無人引薦,沒辦法,只好趁着這個機會自己厚着臉皮來貴處坐一坐!”
渠水說話有條有理,就是夸人也不粗鄙,使人聽了如沐春風。
也真是奇怪,哪怕是在幾位小官宦家裡見到的女孩兒,似乎都沒有她會說話。
這小娘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石娘子便含笑問道:“你姓劉?祖上是做什麼生意的?你未婚夫叫什麼?”
既然肯問姓名,這事情就有八分準了。
渠水就淺淺一笑,大大方方的說道:“我是鄉下出身,父親也讀過書,只沒有出來科舉過,父母去世後,就我帶着家弟過活,開了一家飯館,勉強夠生活。至於我未婚夫,姓於,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只是他性子靦腆,也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所以這些雜事,我也得幫着操一下心!”
說着,渠水臉頰上便染上了兩抹紅暈。
石娘子心裡便有幾分明白了,怕是這小娘子家裡沒落了,只姐弟兩個辛苦做着小生意,生怕夫家不喜,便主動幫着經營科舉大事,今天這事怕是沒有對對方說,也大概是爲了事成後賺對方一份謝意。
小年輕男女的心思,她卻是明白的。又見渠水年紀雖小,但十分懂事,又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心裡也有些讚賞,便笑着說道:“我可以幫你問問我家老爺,只你也知道,這外面的事,我們婦道人家不懂,如果我家老爺說了不妥當,那我就沒法子了,也希望你別惱纔是。”
“石娘子說話太客氣了,您能幫忙我感激涕零,哪裡敢生惱呢!”渠水說完,就指了指地上的一溜東西:“這些只是一片敬意,不值當什麼,希望石娘子莫嫌棄。”
石娘子笑了笑:“你有心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渠水就知道這是送客了,主動站起來,對對方又施了一禮後才告辭。
趙傷跟着她從石家出來,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渠水似是在垂眸沉思着什麼,也沒在意趙傷,埋頭向前走着,在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人,還是被趙傷眼疾手快拉住了胳膊,他語氣有着淡淡的不滿:“你在想什麼,連路也不看了!”
渠水看到他雙眸中那一抹不易察覺的關懷,心裡便涌上來一股暖流,垂下眉眼想了想,第一次告訴他自己的決定:“我在給於家明設套!”
趙傷似是有些不解。
渠水便微微咬着脣,明亮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笑意,卻並不急於解釋:“你以後就知道了!”
見她走的並不是
回去的方向,趙傷淺淺嘆了口氣,邁着大長腿慢吞吞的跟在她後面走着。
兩個人在縣城裡左拐右拐的,終於來到了悅來酒樓面前,禾早望着酒樓內來來往往的行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做什麼心理建設一樣,她擡腳進了酒樓,與守門的夥計笑眯眯的說了幾句話,很快,這小夥計就去了後面將於家明給請了回來。
於家明今日穿的也很驚豔,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照舊束着玉冠,但與上次渠水見到的還不一樣,身上罩着水青色綢緞長衫,腳上是一雙黑色緞鞋,邊角繡着花草紋,白皙如玉的手上揮着一把扇子,看着就像是一個真正富貴的人。
他似乎是一天一變樣啊!
渠水心裡酸溜溜的想,也怪不得那個韓小姐捨得掏錢打扮他!
她在看着於家明,於家明也朝她看過來,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中就也閃過一抹驚豔,在他的記憶裡,渠水好像從沒有這樣漂亮過。但,她的美麗與雪兒相比,也是淤泥與白雲的距離了。
於家明轉眼就恢復了常態,快步走到渠水跟前,微微蹙眉:“怎麼了?”
他的目光在渠水後面的趙傷身上停了停。
即使他很小心,但趙商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不喜。
渠水就非常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你有沒有安靜的地方可以談話?”
於家明卻警惕的看着她,酒樓里人來人往的,如果自己表現得與渠水來往過密,傳到雪兒耳朵裡後,還不知道會被鬧成什麼樣子呢!再說了,渠水只是個窮鄉下丫頭,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也或者,無非是來炫耀她家新開的那個飯館掙了多少錢。
還沒怎麼着呢,就這麼防備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了!渠水心裡冷笑,面上卻十分焦急,壓低聲音:“家明哥,我不是胡說,這件事與你科舉的前途有關!”
於家明的目光便有些鬆動,但是轉眼一想,自己如今考中秀才是妥當得不能再妥當的事了,哪裡需要一個小村姑的幫忙。
他擺擺手,不怎麼感興趣的說道:“你回去吧,我還有事呢,正忙着!”
“家明哥,我知道考上秀才對你來說不難,但是之後的舉人呢,進士呢,難道你能保證你回回都能考進去嗎?”渠水一着急,說話就直了起來。
於家明便不滿了,這是看不起他的學問啊!但舉人與進士也確實是他關心的,所以,他還是往偏僻的角落走了走,才又看向渠水:“說吧,你到底什麼事?”
渠水便揉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將過幾日會有欽差大人來縣城的事情說了,又說自己去求了石師爺孃子,希望能給他派一個名額,讓他與那些欽差大人搭上話。
於家明心裡微微吃驚,這件事他卻是沒聽說過的。
什麼樣的欽差大人,爲了何事要來縣城?難道那其中有人掌管着未來科考嗎?
他驚疑不定的看着渠水:“你怎麼知道的?”
(本章完)